第10章 告知
「八木叔叔。」還記得上次分別的時候歐爾麥特還要求用『叔叔』來稱呼他,目人此刻便毫不客氣的叫上。他見歐爾麥特的視線朝自己看過來,便才又反問道,「可以給我簽個名嗎?」
雖然他對歐爾麥特的崇拜并不像綠谷那麽明顯,但也是個十足的腦殘粉,手辦和周邊都在自己所能接受的範圍收集着,雖然量少卻都代表着他的一片真心。
小久那邊肯定已經早早要到簽名……那他這邊也不能認輸!
「好。」沒有多猶豫就同意,歐爾麥特攤開手無奈的看着目人,「可是要簽在哪裏?」
因為來醫院太過于突然,他什麽都沒準備,就算同意給目人簽名也不知從何下手。
「我的書包——」目人下意識的看向床頭,卻看到空空如也的櫃子,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書包現在應該在綠谷家裏——看見簽名只能下次再索要,心好痛……
「書包的話,在這裏。」說着扭轉局面的話語,歐爾麥特将櫃子的抽屜打開,目人的視線跟着望過去,看見歐爾麥特将它的書包從裏面抽出來「因為放在桌上有點占空間,我就塞在這下面了。」
歐爾麥特掂了掂書包,很輕,看樣子綠谷少年在拿過來的時候有将裏面的東西清理過,這樣交給目人的時候便不會成為他的負擔。
……那個孩子的心思還真是說不出的細膩。
「給我吧。」目人下意識的朝着歐爾麥特伸出雙手,但很快手臂就被英雄給按回原位,「你別亂動,小心血液倒流。」
「……」
目人其實沒覺得歐爾麥特所叮囑的事情有多麽重要,他以前一個人住院的時候經常會發生這種事情,現在不停地被別人叮囑提醒反而很不适應,像習慣黑暗,卻在某一天突然接受照射的弱小生物。
「好吧,我不動。」思索半晌目人選擇配合,在右手不被允許使用的情況下,他只能有些別扭的用左手指着書包「八木叔叔你看看我書包裏有沒有一個藍色的筆記本,簽名請直接寫在上面!我要兩份!」
這樣他和小久都能一人有一份歐爾麥特的簽名——拿給他的時候肯定很開心把。
「……嗯?好。」回答的話語因為疑惑而稍有停頓,但很快反應過來目人是在為綠谷少年而索要另一份簽名,他便立刻答應下來。
剛遇到綠谷少年的時候,對方索要簽名時也是相同的數量……看來少年們的關系比他想象中的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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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爾麥特将書包的拉鏈拉開,裏面的東西果然像他所猜測的那樣并沒有多少,只有幾本書冊和一些學習用具,反而顯得整個書包有些空曠。
「是這個嗎?」歐爾麥特很快發現目标,筆記本比想象中還要厚實,他忍不住翻開筆記本,發現上面記載着各門課程的筆記。
目人的字并不是很出色,就是一般的水準,能看清楚寫的是什麽,但是他的筆記卻記得很認真,能看出他平時上課都有認真聽講,遇到不懂的地方還會用紅色的筆特地标注出來。
歐爾麥特仔細的翻看着每一頁記載的東西,這些東西對于他來說已經是很遙遠的記憶,就算再看一遍也回想不起來——可他此刻一直盯着,卻不僅僅只是為了複習國中的知識點。
這是他孩子的筆記,而他此刻就像普通的父母般檢查着孩子的學習進度。
這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感覺,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是新奇還是什麽,只想好好珍惜,恨不得讓時間都在此刻停滞——
歐爾麥特将筆記本放在自己的腿上仔細翻閱着,翻到中間的時候,有一張薄薄的紙從書頁中滑落,在風中打着轉,最後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
歐爾麥特下意識的彎腰去撿,他以為只是普通的紙張,可等他看清上面的內容後,頓時驚訝的睜大眼睛,「這個是……?」
「嗯?」目人有些疑惑的應了一聲,他心裏正想着筆記本裏有什麽不得了的東西竟然能讓歐爾麥特這麽驚訝,直到看見被英雄拿在手裏的去向表,他才反應過來還有這個東西。
「……上面有寫啊,高中去向表。」目人的聲音盯着紙張看了半晌才移開視線,他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講述什麽無關緊要的話題,「畢竟我都國三了。」
孩子升學——對于家長來說這是必須會經歷的過程,歐爾麥特看着手裏的紙張,和他當初拿到的時候一模一樣,這麽多年竟然沒有多大的改動。
他還記得自己是怎樣提筆寫下自己的名字,寫下自己想報考的雄英高中,因為做出這個選擇,連帶着心都跟着在砰砰直跳,因為他知曉未來回因為他的這個選擇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現在他再次将去向表拿在手裏,可選擇的人變成了他的孩子。
歐爾麥特有些沉默,他說不清楚自己此刻究竟是怎樣的心情,直到微風拂過臉龐,他才擡頭看向目人有些不安的詢問着,「那你想好了嗎?」
「沒有。」目人回答的很幹脆,像是早就有思考過自己的未來,「不過我的選擇不多就是了。」他微微側着頭,似乎在看窗外的景色,歐爾麥特看過去的時候,能清楚看見孩子眼底蘊藏着的光,正微微閃爍着。
歐爾麥特沒有說話,他盯着目人看了很久,像是要看透孩子內心的真實想法。
目人說仰慕他,看樣子也是想成為英雄。
回來的這幾日雖然短暫,卻已讓他意識到孩子的身體究竟差到什麽程度,連【個性】都無法經常使用,更別說還要用【個性】去救人或戰鬥——
這個孩子的未來就這麽被截斷。
「……對不起。」
目人驚訝的睜大眼睛,他不解的看着歐爾麥特,心中滿是疑惑,「八木叔叔你為什麽道歉?」
「……诶?!」猛的從回應中驚醒,歐爾麥特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究竟說出怎樣不得了的話語,他莫名的有些心虛,迎着目人的注視好半晌才給出回應,「……因為當初你出生的時候,我沒有在你身邊,也沒能保護你。」
這句話是真的。
「啊,你說是這個啊……」目人被順利說服,他收回視線,有些苦惱的思索着要怎麽安慰剛剛才相認的叔叔,「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就算八木叔叔你被稱為【和平的象征】,也不可能保護到所有人,習慣就好了。」
「……」
這到底是安慰還是揭人傷疤,歐爾麥特有些無奈的看了目人一眼,發現這個孩子在與自己相似的外表下似乎有遺傳到他母親的毒舌,讓他心中終于泛起一絲熟悉感。
「總之,去向在徹底決定下來之前都不要填,我記得這個期限蠻久的。」事實上,歐爾麥特對于自己竟然還能記得這件事而感到很驚訝,他将去向表重新夾進目人的筆記本裏,往後翻了幾頁找到空白的地方寫下自己的簽名,「這麽重要的時刻,如果不仔細的思索,以後是會後悔的。」
目人沒有說話,他像是沒有聽到歐爾麥特再說什麽,只是低垂着眼簾,長長的睫毛将他眼中的期待都隐藏。
「給你。」将筆帽蓋上,歐爾麥特把筆記本遞給目人,一瞬間心裏竟然還有些小激動。
他被自己的孩子所仰慕着,雖然不是以父親的身份,但對他來說也足夠了。
「……謝謝。」目人用左手接過筆記本,他看着上面的字跡忍不住從心底泛起喜悅,正想伸出手仔細撫摸,下一秒卻忽然捂着嘴開始咳嗽。
目人連忙将筆記本給丢到一邊,他只來得及做這個動作,很快就雙手就被從口中湧出的鮮血給染紅。
咳血時體內的器官也跟着隐隐抽痛,不知道是哪部分出了問題,目人眼前變得一片濕潤,鐵鏽味在他嘴裏蔓延開來,反而能引起更強烈的反嘔——
「目人你沒事吧!」歐爾麥特慌忙站起身,他手足無措的在身上摸索着紙巾,沒有——他就像個笨蛋父親,因為完全幫不上忙而急得團團轉,好半晌才想起來這是醫院,「我去找醫生噗——」
前進的腳步不由得停下,歐爾麥特擡手捂住嘴,他微微彎着腰,怕血跡會滴在衣服上,整個人因為被血嗆到而在止不住的咳嗽,身體狀況看起來沒比目人好到哪裏去。
「等等你們兩個沒事吧!!!」一開門就看見病房裏的兩人齊齊吐血,過來探望目人的綠谷被吓得臉色蒼白,不等兩人回應說沒事,他像是認定事态有多嚴重,連忙轉身朝着不遠處的醫生辦公室跑去,「醫生!!!」
「幹嘛啊,不就是吐血嗎?綠谷小朋友你太着急了。」很快被綠谷給叫過來,身為目人主治醫生,鳴崎零嘴上雖然抱怨着卻還是朝着病房走去,「他不是經常這樣嗎?」
「是這樣沒錯啦……」女性身高腿長,還穿着高跟鞋,雖然走的很優雅速度卻不慢,讓綠谷小跑着才能追上她的步伐。
說來也奇怪,她身上穿的是普通的白大褂,可綠谷卻覺得她穿出風衣的氣勢,走起路來還帶風的那種,和兒童科的畫風格格不入,反而像大公司裏的精英白領。
綠谷跟随在她的身邊,看着醫生平靜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回答着,「但是這次有些意外……」
「有什麽意外?」鳴崎零反問着走近病房,剛才綠谷跑掉的時候沒來得及把門關上,正好她也省去開門的動作。
房間裏有着一大一小兩人,有着相同的發色和眸色,就連捂着嘴的動作和嘴邊的血跡都相似的驚人,讓她忍不住挑起好看的眉頭。
「看來事态比我想象的複雜很多。」此刻才意識到綠谷說的『意外』究竟是怎麽回事,鳴崎零悠悠的嘆了口氣,她率先看向歐爾麥特,「我這邊是兒科,大人……可不在我的治療範圍。」
「我沒事……咳咳咳……你先看看目人。」歐爾麥特連忙擺手,示意醫生不用在意自己,他剛說完手裏就被綠谷塞進大把的紙張,等低頭後才發現孩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來到自己的身旁,正擔憂的看着自己。
「謝謝……」歐爾麥特低聲的道謝,孩子的善解人意讓他松了口氣,連忙用紙捂住嘴,很快白色的紙巾就被染紅,轉而被他丢進垃圾桶。
鳴崎零也不再管歐爾麥特,仿佛就真的和她說的一樣,大人并不是她的治療範圍,她走到目人身邊,先開啓LMC聽完報出的數據,又伸出手撫上目人的臉龐,仔細檢查着他的狀态,「已經沒有發燒了,今天身體恢複挺快,那你今晚是選擇住在醫院還是回家?」
醫生的手心有些冰涼,讓目人忍不住咳嗽了幾聲,他下意識的想躲,但看着鳴崎零的臉色,猶豫了一番還是沒敢動,「……我不想住院,我想回家。」
在生病發燒的時候一個人在家可不是什麽明确的選擇,鳴崎零忍不住皺起眉頭,正想說點什麽,綠谷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去我家吧。」
綠谷說完後下意識的看向鳴崎零,畢竟目人放行還需要她的同意,如果這位不同意,那麽一切都免談。
「你去綠谷小朋友家也行。」意外的,鳴崎零思索一番很快就同意,看樣子綠谷在她心中也有着很高的信任度,讓兩個沒想到就這麽被放行的孩子都驚訝的睜大眼睛。
「幹什麽都這麽看着我?」注意到兩人的目光,鳴崎零詫異的挑起眉頭,她看着反應同步的兩人,又看向歐爾麥特,但後者卻聳了聳肩示意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沒什麽,我知道了。」目人和綠谷慌忙移開視線,怕再繼續看下去,他們心中所想的事情就會被看透——畢竟暗自腦補別人冷血不近人情這種事情被當事人知曉後絕對會死翹翹,搞不好連出院的自由都會被剝奪。
「真搞不懂你們兩個我回辦公室後給你開點藥,你待會兒帶回去,晚上如果又發燒了就吃,沒有就不吃。」見兩個孩子不說,鳴崎零也不想問。
她将叮囑說完便站起身準備走,病房裏的人都目送着她,誰知鳴崎零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忽然又轉過身來,這次目光看向歐爾麥特,「對了,那邊的大人,麻煩你過來付一下醫藥費。」
「……」
歐爾麥特很快跟着一起離開,直到看不見他們的身影,目人和綠谷對視一眼,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松了一口氣。
「我上次的錢都還沒還給他。」稍微輕松片刻,目人皺起眉頭,對于欠別人人情有點抵觸,然而不等綠谷說什麽,他就坦然的接受了這個事實,「算了,反正我也沒錢——」
以前也有過這樣的情況,因為身上沒錢而面臨着一系列的問題讓他頭疼,可現在明明也是相同的發展,他卻覺得安心好多。
是因為有人可以依靠嗎?目人從門外收回視線,他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針管,忽然接扯着嘴角發出一聲冷笑,很快将自己心中思索出的答案給否定掉。
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