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
,味道巴适得板!”
封霄臉色越來越沉,拇指在她嬌嫩的唇瓣上輕輕撫摩,口吻卻十分地輕柔平靜,“寶貝,你帶封琮和封弋去吃路邊攤?”
抗日戰争結束後的田安安,通常腦子就是個擺設,思考能力幾乎為零。如果是平時,她當然能敏銳地嗅到她老公話語裏的危險氣息,然而此時,她完全就沒聽出來。
于是乎,田小同志很開心地點點頭,充當起了“胖媽早餐”的移動宣傳機:“是啊是啊,那家老板人很好呢,而且她家的鹵水是老鹵水,你是沒吃過,那簡直千裏飄香。據說還是祖傳秘方呢!”
她男人微微一笑,輕柔地撫摩她軟軟蓬蓬的長頭發,“自己找的?”
“不不不,”安安非常謙虛并且夠義氣地将所有功勞都讓了出來:“是羅哥給我推薦的!他對B城那些大街小巷的美食了如指掌,還說下次帶我和泰泰迪迪去吃一家傷心涼粉,傳說中的正宗C城味道!”
作為一個重度潔癖患者,封霄臉色越來越沉,終于忍不住,扣住她的後腦勺吻住那張開開合合的小嘴,将她後面的話全部堵了回去。
幾分鐘後,紐約總部的財務室接到上級通知:羅文薪資扣減半年。
被猝不及防坑了一臉的羅哥捶地望天:“是夫人逼着我帶她和少爺們去的啊(╯‵□′)╯︵┻━┻!”
☆、83|3.1|番外:大泰迪與小泰迪(二)
和許多盡職盡責的好媽媽一樣,自從有了泰泰和迪迪,安安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在兩個寶寶的房間給他們講睡前故事,守啊守,一直等到兩位小朋友入睡才離開。
這一晚,月光如流水一般溫柔鋪灑,将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淡淡的清光之中。玉盤點綴在樹梢頭,漫天都遍布繁星,閃閃爍爍,像靈動的眼睛。
今天的睡前故事,是安安前幾天在微博上看見的一個有點暖萌,又有點悲傷的小段子,關于一只小企鵝和一只小北極熊。
輕柔溫婉的嗓音,在布置得十分溫馨卡通的卧室裏悠悠響起,安安躺在水藍色大床的正中央,纖細的手臂将兩個精致米分嫩的小包子摟在懷裏,柔聲道,“在很久很久以前,地球的南極,住着一只小企鵝……”
迪迪乖巧地依偎在媽媽懷裏,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目光專注而認真,時不時還會好奇地搭幾句腔,和他媽進行一次深入的探讨。
和對童話故事感興趣的弟弟不同,包子哥哥就顯得有些無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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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泰微垂着小腦袋躺在床上,視線平靜地直視着天花板,在他媽溫柔又悅耳的聲音催眠下,很快就閉上了眼睛,濃密烏黑的眼睫毛垂下,兩把小扇子似的。
包子媽一面柔聲地講着,一面觀察着兩只小包子,見泰泰快睡着了,連忙伸出兩只纖細的胳膊,輕手輕腳地替她的大包子蓋棉被。
然而就在她拉高棉被的一剎那,一道軟糯卻語氣漠然的嗓音突兀響起,淡淡道,“我沒有睡着,只是在閉目養神。”說着,泰泰掀開眼簾淡淡瞥了他一臉石化的可愛媽媽,小眉毛一皺,“人在入睡階段,呼吸會變慢,肌肉的張力會下降,我剛才的呼吸頻率和肌肉張力明顯沒有什麽變化。”
安安嘴角一抽——現在的幼兒園都已經開始教這些東西了嗎,琮哥你不是才上中班嗎……
而、且,小泰迪崽子那是什麽破眼神,竟然敢這麽嫌棄地盯着她,真是目中無媽!
安安怒沖沖的,思來想去了幾秒種後,試圖挽救一下自己身為一個成年人,以及一個母親的尊嚴,于是大眼眸子一擡,換上副義正言辭的口吻:“泰泰,這是你和媽媽說話的态度麽?琮哥,不裝逼我們還是好朋友。”
泰泰聞言連眉毛都沒動一下,“我認為自己只是在陳述事實。”
安安內心疾馳而過一群草泥馬,眉毛一挑,忽然伸出雙手捏住泰泰的小臉,搓來搓去,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道:“喲,琮哥不錯啊,才四歲就敢和你媽我對着幹了?”
封琮一張精致的小臉黑成了鍋底色,蹙眉沉聲道,“我記得三個月之前,我們約定過怎麽樣都不能碰臉。”
“我不,我就要碰。”她一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相,細嫩嫩的十指将封大少爺如花似玉的臉蛋往裏擠成個包子狀,呵呵一笑,“有本事你打我啊。”
還沉浸在小企鵝和小北極熊你個故事中的迪迪這才回過神,看看他媽媽,又看看他哥哥,一臉懵逼:這麽溫馨的睡前故事時間,他媽媽和他哥哥是怎麽杠上的啊(⊙o⊙),咦好奇怪。
兩人劍拔弩張,迪迪當了兩秒鐘的吃瓜群衆後終于想起來勸架,于是伸出小手摸摸他媽的小手,認真道,“媽媽,快把哥哥的臉放開,你不是從小就教我們打人不打臉麽?”
安安哼了一聲,轉過頭對着迪迪諄諄教導:“這你就不明白了。對于你哥這種小小年紀就喜歡裝逼的小朋友,我們必須用盡一切辦法鎮壓。”說着調轉視線看泰泰,苦口婆心:“少年,你這麽喜歡裝逼,當心一晚上出去被人打八次。”
說起這對寶貝兒子,田安安同志的內心其實是崩潰的。
由于兩只小包子出生之前,封霄極其嚴肅地警告過她,不能讓兒子占據任何屬于他的時間和精力,迫于大泰迪的淫威,安安同志只好認命地将兩只寶寶交給菲利亞和她媽照顧,自己只能趁着老公不在家的時候陪陪小泰迪。
于是乎,在不知不覺間,兩只小包子的性格就發生了巨大的差異——大部分時間由她媽負責帶的小包子迪迪,單純,天真,開朗,活潑。而大部分時間由菲利亞負責帶的大包子泰泰,則倨傲,沉着,冷靜,內斂。
當安安第一次發現這個悲催的事實時,她差點兒跪下來唱征服——這尼瑪完全是幼年版的自己和幼年版的封霄……
所以望着大包子米分嘟嘟的傲慢臉,安安簡直義憤填膺:大封霄天天欺負她也就算了,現在還多一只小封霄,她治不了大的,難道還治不了小的麽?麽!
眼看着媽媽哥哥的火藥味愈來愈濃,迪迪米分嫩的小臉一垮,認真思考了下後,開始在大床上撒嬌,小小的身子滾來滾去:“啊啊,媽媽哥哥不要吵架了,我好困,要媽媽和哥哥抱着我才能睡着!”
安安松開泰泰的小臉,撲過去将那圓滾滾的小身子抱住,吧唧一口親在迪迪的小臉上,“乖乖睡覺,媽媽等你睡着再走。”
泰泰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古怪,自己乖乖地将小被子拉高到脖子以下,黑亮的大眼睛掃過去,頗為不滿地睨了弟弟一眼。
迪迪發現了,眼珠子一轉,然後伸出小手扯了扯他媽媽的裙擺,小小聲道:“媽媽,哥哥也想要親親呢。”
泰泰臉都黑了,“封弋!”
田安安忽然覺得想笑,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身子往前一傾,低頭親了親泰泰的臉頰,輕聲道,“媽媽大人有大量,不和你個熊孩子一般見識了。現在和弟弟一起乖乖睡覺,好不好?”
泰泰小臉刷的一下有些紅,遲疑了好半天,終于伸出兩只小小的胳膊将田安安的脖子抱住,小嘴親親她柔滑細膩的臉蛋,清了清嗓子,十分不自然地擠出一句話,“明天要送我和迪迪去上學哦。”
安安唇角綻開一抹溫柔的笑,抓起他的小手麽麽噠,“好啊。”
然後,封大少爺的臉更紅了。
迪迪裹着小被子一扭一扭地擠過來,将小臉埋在她媽柔軟馨香的懷裏蹭蹭蹭,軟着嗓子道:“媽媽今晚跟我們睡。”
“呃……”田安安一囧,尴尬道,“為什麽啊?”
聞言,迪迪滿臉的認真,定定道:“因為你和爸爸睡的話根本起不來啊,上次在你房間門口叫了好久呢,你都沒聽見。”邊說邊委屈兮兮地對手指,“好桑心。”
安安白皙的小臉上驟然飛起兩朵紅雲,支吾了半天不知怎麽答話,迪迪就已經很熱情地撲了上來,八爪魚似的把她纏緊,“我不管,媽媽今天晚上要陪我和哥哥睡!”
她很無奈的樣子,動作極其輕柔地去扒拉兒子的小手,“可是迪迪……你爸爸肯定不同意的,而且還會很生……”
“氣”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砰砰砰一陣敲門聲就響起了。
床上的三只不約而同地擡眼,望向門口,只見一抹高大挺拔的黑色身影從外頭走了進來,步伐不疾不徐,沉穩有力。
“九點五十了。”低沉淡漠的嗓音,聽不出喜怒,“我說過,九點半之前要回來。”
封霄冷着臉,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床上的一大兩小,沉默,只是一雙幽深不善的眸子冷冷淡淡地在封琮和封弋的面上掃過,最後,停在了田安安略微驚慌的小臉上。
安安當然看得出他內心的不滿。之前為了申請每天晚上給兩只小包子講睡前故事,她付出的代價慘烈到不忍回顧,最後達成協議,每天晚上九點半之前一定要回主卧……呃,今天玩兒嗨了,竟然忘了時間,囧。
她幹笑,繼續努力地将迪迪從自己的身上扒拉下去,一面道,“今天的故事有點兒長,嗯,有點兒長。你先回房間吧,我馬上就回來……”
然而迪迪卻死死抱住他媽不撒手,小脖子一擡,鼓起了十二萬分的勇氣看向他爸沉冷英俊的臉,攥緊了小拳頭道:“爸爸!今天晚上媽媽是我和哥哥的,你自己回去洗洗睡吧!”
泰泰在旁邊默默地扶額——封弋你自己作死,為什麽要拖我下水……
安安嬌軟的小身板一僵,視線中,她男人沉靜的面容波瀾不驚,短暫的沉默之後,他開口了,很平靜的語氣,低低重複:“她是……你們的?”
身處高壓低溫的氣場環境中,迪迪小心肝兒顫啊顫,卻還是将媽媽抱得緊緊的,硬着頭皮點頭:“是啊!”
封霄挑了挑眉。
安安吓傻了,在大泰迪發作之前,用盡全力将小包子放到床上躺好,低頭在他的小臉上親了幾大口,語速極快地道:“寶寶乖,抱着哥哥睡哦,媽媽明天一早肯定送你們去幼兒園!”然後飛快地跳下床,光着腳丫子去拖她老公的大手,“走走走,我們回去睡覺。”
然而男人不動如山,她看着那張沉冷的俊臉,心頭突突地跳,緊張兮兮地小聲道:“老公,冷靜,冷靜!他們是你的兒子……”
封霄面無表情地盯着封琮和封弋,長臂一伸,将身旁喋喋不休的小女人抱了起來,轉身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話,“明天我會安排人送他們回美國。”
安安驚呆了,摟住他的脖子驚道:“你開玩笑的吧!”
他沉着臉不答話,長指捏住她的下巴,微涼的唇重重壓上她溫熱柔軟的唇瓣,徑直回到主卧,“砰”一聲甩上了房門。
另一頭,迪迪哇的一聲哭起來:“爸爸好可惡,我一定不是親生的(╯‵□′)╯︵┻━┻!”
泰泰伸出小手怕拍弟弟的肩,“乖,我們當然是親生的。”
“〒▽〒咦?”
“:)因為我們還活着。”
“……==。”
☆、84|3.1|番外:前世今生(一)
“天地萬物都生于混沌之初,所謂天地自古有靈氣,內聚于山川,外顯于風雲。超快穩定更新小說,本文由 首發凡是八荒之內有名的巍峨高山,基本上都有神仙洞府。”
田安安将頭頂的樹葉帽往上頭推了推,拿着一根小樹枝賣力地在地上比劃比劃,口裏滔滔不絕,“像北方的昆侖山,南方的招搖山,還有什麽青丘啊,琅琊山境啊,都住着不少四海八荒之內的知名仙君神君。”說着,她小眉毛一皺,樹枝伸出去戳了戳正在打瞌睡的一只小狼妖,“神仙都很兇殘,道行越高的越恐怖,那些地方,一定一定不能去瞎晃悠,聽見了麽?”
一旁的小雞精聽得聚精會神,關鍵處還不忘提點問題來配合,比如說,此時他眨巴着大眼睛道:“安安,巍峨高山有神仙洞府,那咱們這座應朝山呢?也住着神仙麽?”
安安回他一記白眼,蹲在地上将樹杈子一扔,“少年,你真是太天真了。咱們這山頭常年鳥不拉屎雞不下蛋,見天兒也見不着一朵祥雲一溜紫氣,哪兒來的神仙。”
小雞精聽了好失望的樣子,小手在地上畫圈圈,“我都幾十歲人的人,長這麽大連個神仙都沒見過,難過。”
“所以啊,我說你們涉世未深。”安安伸手拔了根小雞精漂亮的尾巴毛,放在紅豔豔的小嘴邊吹了一口,“我告訴你,看見神仙啊,你躲得越遠越好。現在九重天上的仙君神君都喜歡養寵物,大到老虎豹子黑熊,小到猴子花貓黑狗,見什麽抓什麽,抓什麽養什麽。”
還沒有成年的小妖精們悚然大驚,一個個咬着小手顫聲道:“當真?這麽殘忍?”
“對啊。”安安很嚴肅地點頭,“千萬不要對任何神仙抱有癡心妄想。”邊說着,她伸出只白嫩嫩的小手在小豬妖滑溜溜的小臉上摸了一把,啧啧感嘆,“瞧這細皮嫩肉的,品相多好,簡直是仙寵界的種子選手。”
小豬妖縮在大樹底下瑟瑟發抖,一副快被吓哭的樣子,大眼睛紅紅地瞪着她:“安安,不吓唬我,我們還是好兄弟。”
田安安投去鄙夷的小眼神,“出息,好歹也是七十歲的精了,這麽這麽容易哭鼻子呢?你這樣是沒有女孩子會喜歡的,當然也沒有男孩子。”
小狼妖在樹幹上認真地磨了磨爪子,想起了什麽,轉過頭有些詫異地看向田安安,“安安,你不是才比我們大一百歲麽,這些東西你是從哪兒聽來的啊?”
她吊起嘴角露出個高深莫測的笑容,“放眼整個應朝山,誰的消息有我靈通啊?這就叫智慧,坐于一方天地便可知天下事嘛,嘿嘿嘿……”
方此時,遠處洞府的大石頭門開了,一個身姿妖嬈的俊美青年擺着水蛇腰慢吞吞地扭了出來,小手帕子一揮,視線四處打望一遭,最後停留在老樹下頭的那抹嬌小的身影上,“哎哎哎!小貓!都這個點兒了,大王說你該去巡山了!”
安安聽了嘴角一抽,重新撿起地上的樹枝“咔擦”掰斷,往地上一摔,怒了:“大黑蛇!別以為我們當貓的記性不好,我一個時辰前才巡過山呢!”
黑蛇掏出個銅鏡搔首弄姿,漫不經心地哼了一聲,“趕緊去吧,大王說最近天有異象,咱們這山頭幾千年都風平浪靜,難得出點兒事,你去探查探查,看是哪個神君要渡仙劫了,還是神族和魔族要開打了。”
然後丹鳳眼一挑,隔空朝小貓妖抛了個媚眼,“乖,蛇哥疼你。”
田安安一陣惡寒,回了一陣幹笑。
身後一衆小幼妖很安慰地拍拍她的肩,“乖啦乖啦,你巡山,你光榮,應朝山的未來和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
她小肩膀一垮,原本神采奕奕的小臉更加消沉了幾分。
踮起腳尖,拿兩只爪子在半空中撓了半天,終于把挂在樹上的鑼鼓和鑼槌取了下來,回頭朝小夥伴們招招手,“我去巡山了哦!最近不大太平,別亂跑知道麽?”
小幼妖們忙不疊地點頭,在清幽幽的草地上蹲坐成一排,搖搖爪子撲撲翅膀,“記住啦!”
應朝山雖然沒什麽神仙也沒什麽人煙,但也算得上是山清水秀。這座山頭與世隔絕,距離最近的人族村落也有将近百裏,是以山中精怪們常年自娛自樂,自給自足,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以白虎大王為代表的自己種地自己吃的一條龍生産模式。
此時,安安頂着火辣辣的日頭一邊敲鑼一邊抹汗,頭一回生出一種離家出走的沖動——這個世道,虐狗不仗義,難道虐貓就仗義麽?真是過分。
不過這種悲傷的小情緒并沒有持續上多久,她很快甩了甩小腦袋,小拳頭一握,決定苦中作樂。于是,田安安開始敲鑼,開始打鼓,開始樂悠悠地唱歌。
“太陽對我眨眼睛,鳥兒唱歌給我聽,我是一個努力幹活還不粘人的小妖精。別問我從哪裏來,也別問我到哪裏去,我要摘下最美的花兒獻給我的小公舉……”
一面哼着一面蹦跶着前行,驀地,安安大眼眸子眸光微閃,舉目而望,卻見極遠處的雲層千朵均隐紫氣浮動,氣澤沉厚至極,相去數裏,周遭的群草百花卻都盛放得極致。
歌聲戛然而止。
她蹙眉,心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垂眸四下打望一番後,她彎腰附身,拂開了地上的一株黑色鳶尾,幾滴血跡赫然入目。
安安眨了眨眼,擡眸,視線順着血跡一路往前。只見蔓延的盡頭,是應朝山同紫檀山境交界地帶的一方靈澤。
很顯然,有什麽東西受了傷,受了不輕的傷。
她擡起小手摸了摸下巴,心中糾結了片刻,然後,咬咬牙邁開小細腿,拎着鑼鼓十分謹慎地朝前方走了過去。
風不知何時停了,偌大的一方天地,竟連一絲鳥獸蟲鳴也不可聞。愈是往前逼近,強大到極致的威壓便愈濃烈,安安警惕地擡起脖子看了眼頭頂層層堆疊的祥雲紫氣,約莫是有點兒頭緒了。
看來,這受傷的東西是個神仙,并且,是仙階極高的神仙。
腳下步子驟然頓住,一時間,她內心陷入了萬分激烈的天人交戰當中——過去瞄一眼,還是立刻退避三舍,這的的确确是一個問題。畢竟神族和妖族數萬年來雖然沒什麽仇,但也絕對談不上友好,再加上最近神界流行的捕妖為寵之事,安安覺得,神仙實在是太特麽變态了。
思來想去了好半天,最終,貓咪天性中的好奇心戰勝了理智。她幹巴巴地咽了口唾沫,再度擡腿,才發現自己的手腳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毛茸茸的四只小爪子。她囧——看來那只神仙的氣澤實在太強,竟然把她逼出了原形otz……
咳咳,不過原形就原形吧,就是貓掌墊子軟軟的,踩在小石子上有些硌人……
小白貓叼着鑼鼓一溜煙地小跑,片刻之後,她在靈澤邊兒上駐足,揚起小脖子一望,只見碧湖千裏一望無際,紫氣在上方彙集到了極致,而源頭,是一個靠坐在千年老樹邊兒上的人。
墨色華服,烏發流瀉,一只長腿微曲,姿态随意地靠坐着。
隔得遠看不清容貌,安安踮起小貓爪子試探着走近,一雙烏黑的大眼眸子亮晶晶的,閃動着好奇的光彩。
近了,看清那人的臉,竟足以跳脫任何塵世裏對美這個字的形容。面如冠玉,眉目間的疏離清冷幾乎能使人生出不可仰觀的錯覺。他微合着眸子,俊美無鑄的面龐臉色不佳,安安走了會兒神之後反應過來——這就是那只受了傷的神仙。
她年歲不大,但由于常年在應朝山裏擔着巡山之職,常有機會同各式各樣的神仙妖魔打交道。然而這個人,卻是她見過的所有神仙裏,仙氣最重的一個。
不言不語也使人不敢逼視,高潔得仿佛不染纖塵,像是活在萬千古籍中的尊神,大抵只能教人看段文字任其想象,真降臨凡世,未免太不真實。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到底是誰啊……
安安尖尖的兩只小耳朵豎了起來,圍着這個貌似品階相當高的黑衣男人……呃,男神,小心翼翼地繞了幾個圈兒,晶亮的眸子看向這人胸口大片暗色的痕跡,微微擰眉,看來這就是血跡的由來了。
她将嘴裏的小鑼鼓扔在了地上,翹起小尾巴轉了個圈圈,糾結着要不要伸出友好的援助之手。
琢磨來琢磨去,她最終還是慫了——這位仁兄一看就很厲害的樣子,說不定只是靠邊兒打個盹兒,自己還是不要多事了。
忖度着,她重新将鑼鼓叼了起來,踮起小貓爪子準備撤退。
然而就在這時,那人眼簾微擡,烏黑的眼眸如若綴滿繁星,璀璨生輝,卻又顯得極其清冷,目光冷漠地投落過來,居高臨下地俯視她——叼着鑼,耳朵的毛上還沾着很多枯草枯葉的,小白貓。
小白貓傻了,嘴裏的鑼鼓哐當一聲落了地,目瞪貓呆地仰起脖子看他。
須臾之後,神君冷凝如玉的嗓音平靜響起,淡淡道,“見死不救?幹得不錯。”
☆、85|38.1|番外:前世今生(二)
安安小貓嘴一抽,覺得這句誇貓的話着實是誇得言不由衷。很明顯,這位神仙的言語是一種諷刺,紅果果的諷刺,諷刺她見死不救,諷刺她沒有同情心。
身為一只常年代表妖族和魔族人族神族各種族打交道的巡山貓,不得不說,她被這位神君大人諷刺有點兒尴尬。片刻的呆滞之後,安安小貓爪一蜷,決定為自己和妖族的顏面抗争一下下。
于是她仰着小脖子定定地望着那位長得委實好看的神君,擺出一副自以為非常嚴肅的表情,烏黑明亮的大眼睛熠熠生輝,懇切道:“不不不,神君誤會了,我并不是打算見死不救地開溜,我怎麽會是那種貓呢!”
封霄低眸,冷漠的視線在腳邊髒兮兮的小白貓身上流轉一遭,面上看不出喜怒,薄唇微啓,淡淡吐出一個字:“哦?”
“嗯嗯嗯!”安安正經八百地胡說八道,順帶溜須拍馬:“神君俊美不凡,遙遙若高山之絕立,小妖對神君的敬仰之情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絕對做不出見死不救的禽獸之事來!其實……其實我是準備多喊幾個幫手來把神君扛回窩呢!”
神君依舊沉着臉無悲無喜的模樣,目光從她自認為非常誠懇實則并不能看出什麽表情的小貓臉上收回來,微合上眸子,嗓音低沉醇厚,淡淡重複了一句:“對我的敬仰之情猶如滔滔江水?”
聞言,安安毛自是忙不疊地點頭點頭。神仙都是變态,越厲害的神仙越變态,這位神君一看就是神仙中頂厲害的那一種伸出只小指頭就能輕而易舉地捏死她。
為了不被當成“見死不救的狠毒貓妖”捏死,她拍馬屁拍得愈發賣力起來:“神君姿儀俱美,放眼八荒也尋不出第二個來!”
他任她胡七八糟地一通神侃亂吹,待那嬌嬌弱弱的嗓音稍有停歇時,終于面無表情地說出一句話來:“你知我是何人?”
小白貓安安咦了一聲,誠實地搖頭,“不知啊。”
接着便聽封霄淡漠的嗓音響起,用最漠然的語氣沉聲道:“不知本君是何人,還如此仰慕,可見你對本君是真愛。”
“……哈?”她整個兒貓都驚呆了——這位神君莫非受傷的是腦子,這種清奇又沒有絲毫邏輯性可言的推論到底是怎麽冒出來的……
封霄眼皮子掀起掃了她一眼,見她神情呆滞貓眼驚瞪,冷冷淡淡道,“說錯了?”
“呃……”安安臉皮子一陣抽搐,可惜臉上的毛毛擋住了也不大看得出來,只是聲音出口抖得像篩糠似的,“當然……”
話音未落,神君一記凜冽的眼風掃射而來,吓得她當即把沒出口的兩個字悻悻地咽了回去——乖乖隆地咚,這種誤會實在是鬧大發了,難道她的種種行徑讓他誤以為自己對他一見鐘情?神天菩薩,她才一把八十歲,才剛剛成年,而且這大秋天的,她也沒到發情期啊……
所以男神你的邏輯是被狗吃了嗎?
一陣腹诽,在封霄冷冷淡淡的掃視下,她終究還是認了慫,幹笑着點頭哈腰,“當然沒錯當然沒錯,今日得見神君是小妖天大的福分,小妖巴不得天天都有這種福分!”
他瞥了她一眼,周身不怒自威,強大的氣澤同威壓險些沒把小白貓隔空給吓趴。
一陣風吹過,安安一身柔軟卻髒兮兮的小白毛都在風中淩亂。她有種淡淡的憂桑,覺得自己着實倒黴,怎麽巡個山都能遇到個腦子出毛病的大神仙,真是心疼自己到無以複加。
好在神君沒再為難她。片刻的審度之後,那種淡漠而沉冷的視線從安安身上移開了,她悄悄掀起大眼眸子一瞧,只見那人又開始靠着大樹閉目養神,并不再言語。
小貓妖很怕神仙,神仙說一她一貫不敢說二,是以此時他沒說她能走,她當然也是萬萬不敢輕舉妄動的。
木呆呆地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安安有點累,小爪子下意識地蘸着口水抹了抹小臉,然後小尾巴一翹,小心翼翼地在神君面前蹲坐了下來。眼觀鼻,鼻觀心,正襟危坐地瞪着眼前體型起碼是自己貓身的幾十倍的高大男神。
……好高,看一下臉都能把脖子仰痛。
……長得真是好看啊,虧得她孰知神仙的變态本性,心性大定,否則感覺魂兒都要被勾走了,呵呵。
山川草木皆與風聲同寂,神君身體周遭的紫氣愈濃,強大的威壓使得方圓數裏的百獸競相退避。動物的本能是懼怕強者逃避危險,而身為一只本來膽子就很小的小動物,安安心中對這個神君的忌憚愈發濃重。
他受的傷看似不輕,此時正在修補元氣,她若有心逃跑,再沒有比這更适宜的時機。
安安一對尖尖的小耳朵往上一豎,眸子裏掠過一絲精光,再然後,她悄悄地,悄悄地踮起了足尖,小心翼翼地叼起地上的鑼鼓,小身子轉了個圈,準備趁其不備,神不知鬼不覺地溜走。
然而就在她軟軟的小貓掌擡起來的一剎那,背後清冷的嗓音突兀響起:“去哪兒?”
她小身子一僵,回過頭欲哭無淚:“……哪兒也不去,就溜達溜達。”
“坐好。”
“……哦。”安安小耳朵耷拉下來,一臉生無可戀地重新挪回去坐好,小爪子伸出,默默地在地上畫個圈圈詛咒那位神仙。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她開始打盹兒,毛茸茸的小身子趴在地上開始睡覺時,天際兩道金光乍然閃過。
須臾的光景,兩名衣着華美的白衫青年騰雲駕霧而來,到了靈澤湖畔捏了個訣躍下。
安安睡得迷迷糊糊的,聽見響動後驀地一驚,爪子微動從地上站了起來,左顧右盼一番後,看見此處不知何時又多了兩個神仙。她警惕地瞪大眼,身子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
兩名仙者不約而同地揖手,朝神君畢恭畢敬地見了個禮,道:“帝君。”說完,其中一個注意到了腳邊那只小小髒髒的貓,不由蹙眉。
安安被唬住了,一溜煙兒地躲到了那位帝君身後藏起來,只伸出個腦袋,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十分戒備。
白衣仙者有些納悶兒,遲疑道:“帝君,這是……”
封霄眼也不擡,淡淡道,“我的貓。”
田安安差點兒把舌頭咬斷——貓就貓吧,前面那個“我的”是個什麽鬼,她什麽時候開始變成他的貓了,難道終究還是逃不過被抓去當寵物的宿命嗎嗎嗎……
兩位仙者相視一眼,面上都有幾分古怪。雖說近千年來養妖為寵的風氣在神族十分盛行,上至天帝天後,下至一幹地仙,都豢養了不少精怪妖物。可封霄帝君養了這麽一只髒兮兮的小貓,着實令兩人有些理解不能。
高個子的仙者望向圓臉仙者,以眼神道:封霄帝君掌天地戰事數萬年,乃六界人人敬仰的戰神,我過去以為,如帝君這般不食人間煙火的上神,是不熱衷于追求流行的呢。
圓臉仙者翻了個白眼:帝君也是神嘛,理解一下。
那人無語:舉世皆知,地位越高的神族養的妖寵越兇悍,譬如地藏座下的谛聽,西王母養的九尾狐,南極尊者養的九鳍,哪個不是威震四海的兇獸。咱們帝君這等威儀,竟然養了只還沒成年的小母貓,真是……帝君帶它出去,老實說我都怕帝君被同僚恥笑。
圓臉仙者很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別傻了,四海八荒哪個吃了雄心豹子膽敢恥笑帝君,嫌命長了麽。
高個子仙者依舊很不理解的樣子:封霄帝君有好潔之癖,八荒之內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只小幼貓沒名氣,長得不威風凜凜也便罷了,竟還是個不愛幹淨的!
兩人眉來眼去了好一陣,直看得不明所以的安安一陣惡寒——這兩個男神仙也太誇張了,當着別人的面就這樣眉目傳情,看來這年頭,斷袖已經要占領八荒了。
莫名其妙被八荒最負盛名的戰神撿了當寵物,當事人卻絲毫沒有成為了戰神妖寵的驕傲感,她糾結,她郁悶,她想撓牆。當她被那位神君拎起來揣進袖兜裏時,安安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封霄帝君的居所,是位于第三十六天的太極宮,由于帝君清冷寡欲的性子舉世聞名,是以這所華宮門庭清淨,鮮少有人來叨擾。
這一點,對于過慣了熱鬧日子的小白貓安安而言,無疑又是一個打擊。
于是,她更加抑郁了。
帝君強捉她回了九重天,第一件事便是替這只看起來髒兮兮的小貓咪清洗身體,片刻之後,抑郁的小白貓被直接扔進了白玉池。
毫無防備地某貓被溫熱的水流嗆了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