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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6)

起身,右手極快地從從腰間摸出一把瑞士軍刀,十分平靜地看向滿臉震驚的英俊男人,語調淡漠:“正好。我現在很擔心流光,心神不寧,來,轉移轉移注意力。”

邊說着,她将鋒利的匕首往上方抛起,轉了幾個圈兒又接回來,穩穩握住刀柄。

羅文戲谑的眼神掠過一絲詫異,蹙眉起身,謹慎地朝後退了三步,有些不可思議:“你開玩笑的吧?”

“不是。”她神色沉穩而冷靜,眼風一掃看向庭院,拿軍刀指了指,眸子睨向羅文,“是男人就跟我出去。”

羅文覺得自己有點兒倒黴,一面從馬丁靴裏拔出匕首一面感嘆,“你擔心流光,關我什麽事?我招你惹你了?”然後掃一眼各自手上的武器,表情更加古怪,“赤手空拳就得了吧,還動刀?”

迪妃正要開口,一陣腳步聲卻從樓梯的方向傳來,沉穩有力,不疾不徐。兩人面色微變,幾乎是下意識地将手中的武器收了起來,神色恭謹而嚴肅,上前幾步,用英文喊了句:“先生。”

封霄是一貫的西裝筆挺,金絲眼鏡下的眼眸沉靜冰冷,像是一座冷漠且毫無生氣的雕像。他冷淡的視線掃過兩名得力的下屬,話音出口同樣是醇正的美式英語,毫無波瀾的語氣,“狼如果一段時間不吃生肉,會退化成家犬,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這是好事。”

他的每個字句都沒有起伏,醇厚低沉的嗓音在偌大的客廳裏響起。兩人擡眼,只見他們的老板臉色沉冷地坐在了沙發上,戴着白色手套的手點燃了一支雪茄——除了在田安安面前,他幾乎從不會脫下那副冰冷的手套。

火星在修長的兩指安靜燃燒,驀地,封霄随手拿起一本書冊朝迪妃扔了過去。她伸出兩手接住,打開翻閱幾頁,面上浮起幾絲驚訝的神色,聽見男人毫無溫度的嗓音冰冷低沉傳來,“你的格鬥與近身搏擊是最出色的,我相信你的眼光。”

迪妃的視線在形形色.色的短刀匕首圖集上掃過,然後望向封霄,思忖了瞬道:“先生要送給田小姐?”

他不置可否,身子微微後仰,長臂随意地搭在沙發靠背上,面容冷漠,“聽着,一個月之內讓她入門,完成基礎力量訓練,我會親自檢驗成果。”

迪妃蹙眉,遲疑了會兒才道,“先生,教授田小姐搏擊與格鬥,我很樂意效勞。可是恕我直言,學習近身搏擊,傷痛是無可避免的,程度輕重則要依據個人的體能素質以及悟性,您确定……要讓田小姐學習這個麽?”

封霄靜默了片刻,“盡量減少。”

“……好的。”迪妃颔首,接受了這個有些奇怪又有些特殊的任務,“那麽從什麽時候開始?”

“等她生理期結束。”他淡淡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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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兩人交談完,迪妃和羅文一道走出了大門。她面上的神色猶自疑惑,琢磨了會兒,終于将心頭的疑惑說了出來,道:“教授近身搏擊會有肢體接觸,這個任務我來負責,這當然很合适。可是衆所周知,先生的格鬥術,無論是力量還是搏殺技巧,都遠遠高出我們所有人,他應該十分樂意親自給田小姐授課才對。”

羅文搖頭,“說明你太不了解男人了。”

“什麽意思?”

“當然,我接下來的解釋并不是質疑先生的自制力。”羅文的聲音壓得有些低,眼底帶着幾分似笑非笑的戲谑,“不過以先生對那小丫頭的喜愛程度,如果真由他親自負責,進度也許會異常緩慢。”

“你是說……”

“可能每次訓練不足五分鐘,先生就會直接把她往床上摁,嗯,或許也不需要床。”羅文摸着下巴由衷地感嘆,“其實你不知道,每次他們倆在我面前的時候,我都十分緊張,很怕他們直接當着我的面就開始做,我的思想相對來說還是很保守。”

迪妃:“……”

當天下午将近17點時,安安終于耐不住了。說到底,她還是沒那個膽子直接不聲不響地放封霄鴿子,畢竟見識過那位大爺發飙,恐怖程度無異于世界末日。

她琢磨了會兒,終于還是掏出拿起手機給他發了個信息,說明今晚不想回封宅住。文字表述很委婉,還加了無數個賣萌表情符,她點了個發送,然後就開始戰戰兢兢等回複。

過了幾分鐘,信箱裏收到了他的回複。

田安安懷揣着十分忐忑的心情點開了信息,不由詫異地瞪大眼,竟然,是很簡潔的一個“好”字?

腦子裏一時回不過神,她很震驚,不明白泰迪精今天怎麽會這麽好說話。忖度片刻又明白過來,那個男人的欲.望和精力都旺盛到極點,這段時間她姨媽期,他明顯一直都在克制洪荒之力,今天大發慈悲放過她,有可能是……憋出病了?

這個猜測令安安唬了一跳,她皺起眉,捧着手機思來想去地琢磨怎麽詢問。幾秒種後,她小心翼翼地摁了幾個字過去:封先生,你還好吧?

等了會兒,令安安沒有想到的是,他直接給她回了個電話過過來。手機忽然劇烈震動起來,她一滞,看了眼時間,還沒有下班,于是連忙起身進了洗手間,這才深吸一口氣,緩緩滑下了接聽鍵。

她想,等待她的,或許是一頓極其強勢的質問。

電話接通了,男人的嗓音從聽筒裏靜靜傳出,清冷低沉,沒有一絲情緒的波瀾,淡淡道,“晚上八點整,在家等我。”

“……”安安雲裏霧裏,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呃了一聲才道:“八點整?等你做什麽?”

他的嗓音仍舊沉穩平緩,“你母親跟你叮囑過,希望我盡早登門造訪,你似乎忘記了。”

“……”叮囑?拜訪?什麽鬼?

安安瞬間懵逼,0.1秒後,她後知後覺隐隐回過神,握手機的右手幾乎開始發抖,顫聲道:“封先生,雖然你是國際友人,但是不能随便開國際玩笑,我一不注意就會當真。”

對方靜默了幾秒鐘,低聲說了三個字:“田安安。”

“好的我知道了,你沒有開玩笑……”安安無力地扶額,心頭數萬只草泥馬列隊甩正步而過。太突然了,實在太突然了,她媽媽的确要求過她早點把他帶回去,可是她完全沒做好心理準備啊!他怎麽能單方面決定這麽重要的事,尼瑪!

她咬了咬唇,糾結了半天終于編出個理由,很誠懇道:“不不,封先生你聽我說,我爸媽都去外地了,他們不在,你來了也見不到!而且、而且奶奶也和老年協會旅游去了!”

“你父母現在都在回家途中,你的奶奶正在小區裏散步。”他毫不留情拆穿她的胡扯,嗓音低沉得有些冷,“安安,永遠都不要試圖欺騙我。”

“……”我勒個去,知道得這麽清楚,你是在她家和小區裏都安了針孔攝像頭麽?

田安安沉默了幾秒鐘,決定軟的不行來硬的,于是語氣嚴肅幾分,攥緊了小拳頭正氣凜然道:“你都沒有和我商量過!太突然了,我拒絕你進我家的門!拒絕!”

封霄的回應只有一句話,“我只是在通知你,晚上八點見。”然後挂斷了電話。

“……”凸(╯‵□′)╯︵┻━┻!

她在洗手間裏呆立了幾秒鐘,終于認命地嘆了口氣,随之撥通了她媽媽的手機,哭喪着臉飲泣道:“媽媽……什麽你在買菜?哦哦我知道了。我就是跟你說一聲,晚餐稍微弄清淡些,不要太重口味了,封霄不吃辣椒……”

☆、Chapter44 小封

安安話音落地,她媽媽那邊兒喂喂了好幾聲,接着才繼續說:“什麽?丫頭你大點兒聲,你剛才說什麽來着?我這邊吵得厲害!”

“呃……”她隔着屏幕都能聽到自由市場中鼎沸喧嘩的人聲,不禁合上眼艱難地捏了捏眉心,提高了嗓門兒重複,“我是說,你準備晚餐的時候不要做辣菜,封霄不吃辣椒。”

這回,安安确定她媽已經徹底聽清了,因為電話另一頭沉默了好幾秒鐘,随之,她媽的婦女之力徹底爆發,十分震驚地高聲道:“帶人回來,提前怎麽不說一聲!你這死丫頭,專程殺你老娘一個措手不及是吧!”

田安安覺得自己很無辜,心道我也是幾分鐘前才被告知的這個消息,明明已經是第一時間就跟媽媽你說了呢。不過事實太過殘酷,她不打算把自己毫無地位的事實暴露給田媽,畢竟她的泰迪還沒跟她媽見過面,她有責任也有義務維護他的第一印象。

于是沉默了幾秒鐘後,安安同學做出了一個很偉大的決定,将泰迪先生的擅作主張之罪全部一力扛了。于是她換上副嚴肅的表情,正色朝話筒道:“不,媽媽,我沒有殺你措手不及。現在才五點半,他八點到咱們家,你的時間很充分。”

“田安安!”她媽怒吼。

“……哎呀我錯了媽媽,”安安瞬間慫成弱雞,語氣軟下來,朝她媽幹笑着胡謅,“他平時工作太忙了,今天難得有空,你稍微體諒一下。”

電話另一頭的田媽還是有些窩火,朝閨女兒道,“但你得提前跟我說啊。幸好你爸今天沒出差,你奶奶也在家,不然人家來了誰都見不着,咱娘倆陪他鬥地主啊?”

“……”呃,封霄鬥地主?媽媽不要講這麽冷的笑話好麽= =。

安安嘴角一抽,腦子裏下意識地想象下那個畫面,頓覺渾身惡寒。她癟着嘴默默手臂,終于使出了殺手锏,捏着嗓子又軟又甜地跟她媽撒嬌,“我真的是忘了,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對不起嘛媽媽。”

田媽心軟下來,哼了一聲便不再跟閨女計較了。電話另一端有片刻的安靜,未幾,她媽的聲音再度傳出,有些疑惑,“你說他不吃辣椒?”

安安點點頭,一面對着鏡子理頭發一面道,“是的,他口味很清淡,平時都是吃西料,中餐最近才開始吃,而且從來不吃辣椒。”頓了頓,複又興沖沖地補充,“對了媽媽,你可以做番茄牛腩湯啊,這是你的拿手菜,又清淡又好喝,簡直不能更棒!”

“得了吧。”她媽嗤了一聲,“是做給人家吃,還是做給你吃啊?小丫頭片子,淨說些自己愛吃的。”

田安安癟嘴,暗搓搓地小聲嘀咕,“差不多嘛,我的口味代表大衆審美。”

“行了行了別貧了。”她媽的語氣有些不耐煩,說着想起了什麽,又叮囑道:“這個點兒你馬上就下班了,到時候麻溜麻溜滾回去,把你那狗窩好好拾掇拾掇。人家第一次來咱們家,丫頭你上點兒心知道不?女孩子的房間,得整潔,幹幹淨淨。”

安安聞言大皺其眉,“什麽意思?我的房間怎麽了?”

“哦,忘了跟你說。”她媽的語氣很是理所當然,“咖啡昨晚上鑽你衣櫃去了,衣裳裙子都扒拉得亂七八糟,估計夠你忙活一陣。”

她手臂一僵,嘴角隐隐抽搐,壓抑着湧動的洪荒之力,十分平靜地開口:“媽媽,咖啡怎麽可能自己鑽我櫃子裏去?是你拿了東西忘關門了吧。”

“沒有啊,媽媽怎麽可能那麽粗心大意呢,就是它自己鑽進去的。”她媽淡淡道。

呵呵!逗她麽!小蠢狗如果有這種智商,那就不是她田安安的狗了!

“……”咦為什麽她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安安扶額。衆所周知,爹媽說啥都是對的,哪怕爹媽說月亮是方的,那也必須是方的。她幾招之內被她媽秒得片甲不留,瞬間心如死灰,耷拉着雙肩無力道,“好的,我知道了媽媽,馬上就回去收拾。”

田媽頗滿意,又交代了幾句之後挂斷電話。

田安安又悲傷又忐忑地走出洗手間,悲傷是因為小泰迪咖啡弄亂了她的房間,自己得趕快回去收拾。忐忑是因為還有不到兩個半小時,大泰迪封霄就要宣布正式占領她的人生領土,剝奪她的領土主權。

卧槽,她和泰迪這種生物還真是有不解の緣分:)。

六點整,同事們紛紛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班,一個個喜笑顏開地打招呼道別。安安背着小包包起身,剛走了兩步,卻見眼前一道黑影閃過,定睛看,原來是彭研嘉和榮顏勾肩搭背地将自己攔了下來。

小胖砸身形魁梧,榮顏也是瘦高身條中性美十足,兩個直逼180的個頭往安安跟前一站,宛如兩頭松獅攔住了一只小比熊。

兩人摸着下巴一臉奸笑,直看得比熊……呃,直看得安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半眯了眸子退後兩步,下意識地抱緊包,“作甚?”

彭研嘉挑起嘴角,肉嘟嘟的兩頰被擠出一道褶子,嘿嘿嘿道:“上回就想問你了,安安,是不是脫單了啊?”

話音方落,榮顏緊随其後,一把上前将她的小肩膀勾了過來,“我告訴你,咱們團隊有個規矩,脫了單必須請客吃飯。嗯,這種顯而易見的事,我們不說你也應該知道吧?”說完重重在她的脊梁骨上拍了一把,“革命靠自覺啊姐們兒!”

田安安被這一巴掌呼得虎軀一震,白皙如玉的小臉上擠出個讪笑,悻悻道:“是是是……告別單身,的确挺值得慶祝的哈,呵呵。”

“這就對了,你有這種覺悟,我們倆作為哥們兒,相當感動。”小胖砸眼睛驟然一亮,肥肥的大掌拍拍安安的左肩,很是善解人意的表情,“這樣,為了不讓你破費,我們就不大張旗鼓地宣傳了。就咱仨,擇日不如撞日,走,渝人家搓一頓!”

沒見過蹭飯,還蹭得這麽理直氣壯的,真是無言以對。

安安默了幾秒,然後忙不疊地揮開那只大爪子,道,“彭哥,今天家裏有事,搓不了,明天,明天一定給你們補上!”

榮顏失望地皺眉,“明天我和胖子都要跟希遙哥哥去X城,好幾天才回來呢。”

“反正也要回來的嘛!”為了盡早脫身,田安安将胸脯拍得邦邦響,“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們啊?下次一定請你們吃大餐!就碧樂宮吧!”說完就腳下開溜,一邊揮小手一邊朝電梯那頭奔,“拜拜先走啦!”

兩人面色尴尬,只見在電梯門合上的前一秒,那抹嬌小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了進去。

彭研嘉摸了摸下巴,側目看向榮顏,挑眉,“剛剛那丫頭說,請咱們吃哪兒?”

“……碧樂宮。”

“你信麽?”

“……不太信。”

“不行,為了不讓這丫反悔,咱們得留個證據……”小胖砸若有所思道,少頃,他從褲兜裏摸出了手機,然後點開微信,發了一條朋友圈:田安安脫單了,要請客吃碧樂宮。

榮顏往嘴裏扔了顆口香糖,“趕鴨子上架,這樣是不是有點不仗義啊?”

“一頓飯而已,能花幾個錢,實在不行幫她負擔負擔嘛。”彭研嘉笑盈盈的,一面将手機揣回褲兜一面道,“希遙哥哥不大待見她,團隊裏其他人和她也不熟,請個客正好勾兌勾兌感情。這你就不明白了吧,我這可是用心良苦。”

榮顏嗤笑了一聲搖搖頭,慢慢悠悠往電梯的方向邊走邊道,“希望你不要弄巧成拙。”

彭研嘉皺眉,從後頭追上去幾步,“什麽意思?什麽弄巧成拙?”

“唉,我也不知道。”她摁了電梯之後蹙眉思索,半晌擡起頭,看向小胖砸的眼神帶着幾分疑惑,半眯了眸子道:“我總覺得,希遙哥哥對她,有點兒奇怪……他是不是對她有意思啊?”

彭哥回之以一記無情的白眼,“我看你是吃飽了撐的,天馬行空胡思亂想。”

“……哦。”

由于在公司裏被攔截了幾分鐘,田安安原本制定出的時間計劃被嚴重打亂。她看了看手機,無奈之下只能放棄坐公交的念頭,擡手攔下了一輛出租,坐了上去。

下班高峰交通擁堵,安安乘坐的小出租移動得異常緩慢,等晃到她們小區門口的時候,已經将近七點了。她暗道一聲糟糕,奔回家門口胡亂踢了鞋就沖進了房間,垂眸看,果然,滿目狼藉不忍直視。

她扶額,看了眼在自己腳邊,正叼着她的吊帶裙頗是興奮的小咖啡,生平頭一回産生了虐狗的念頭。

靜默了幾秒鐘,田安安蹲下身,将自己的吊帶裙從咖啡嘴裏扯了出來,小泰迪水汪汪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盯着她,一臉的無辜可憐。她陰恻恻道,“怎麽,想告訴我是吊帶裙先動的手?”

“嗚……”小神獸撒了個嬌,毛茸茸的身子在地板上滾了一圈兒,站起來,短短的小尾巴搖啊搖。在田安安十分無語的目光中,它屁颠屁颠抱住了她的腿,小屁股一甩,開始施展日天神功。

田安安握拳,指了指客廳,“……出去,不然老子可能要宰狗。”

幾秒鐘後,小泰迪被提着頸子扔回了狗窩,安安撲撲手,回身開始整理淩亂得像進了賊的卧室。疊衣服,掃狗毛,擺相框,扔垃圾,一個掃除做完,她已經累得氣喘籲籲。這時又聽鍋鏟乒乓的廚房裏傳出田媽的聲音,嚷道:“你爸回來了,去開門!”

安安應了一聲,擦了把汗過去開門。房門一開,田爸就站在門口,神色間帶着種莫名的古怪。

她皺眉,目光在她爹臉上掃了好幾圈兒,終于忍不住開了口,“爸爸,你不舒服麽?臉色好難看。”邊說邊過去扶田爸的胳膊,“是不是感冒了?”

“沒有沒有。”她爸清了清嗓子,在玄關的小板凳上坐下換鞋,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道,“安安,你媽說,說你男朋友要過來吃晚飯是吧?”

“對啊,”安安替她爸将皮鞋放好,掃了眼她爸腳上的拖鞋,皺起眉,“爸爸,你是不是很緊張?”

“胡說什麽?”田爸滿臉淡定,“該緊張的是你男朋友,我有什麽好緊張的,真是。”

“可是……”她指了指她爸的腳,“你穿的是奶奶的拖鞋。”

片刻的寂靜。

她爸哦了一聲,很淡定地将拖鞋換回來,接着很淡定地起身,複又很淡定地走進了主卧,“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七點半左右,田奶奶終于打麻将歸來,進門後,她拉着孫女的手一番問東問西,接着便回了房間。安安狐疑兮兮地看了眼兩扇緊閉的房門,挪着步子走進廚房,一面圍觀田媽做飯一面道,“媽,爸和奶奶怎麽了?越看越不對勁,他們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做什麽呢?”

田媽熟練地滾油,下料,眼也不擡地說了兩個字:“打扮。”

“……”她嘴角一抽。

“看着鍋。”田媽的語氣波瀾不驚,将手裏的鍋鏟交給她,然後轉身走到洗菜盆前理青菜。

安安一面揮舞鍋鏟一面往那個方向偷瞄,背對着,她看不清田媽的表情。不知為什麽,她覺得極其古怪,她的話痨屬性完全遺傳自她媽,平常打個電話都得唠幾十分鐘的人,這會兒竟然這麽安靜,太不正常了。

忖度着,她試探地喊了一句,“媽,你怎麽不說話?”

田媽沒有回頭,只是含糊地嗯了一聲,嗓音聽上去有些沉悶,似乎頗不耐煩:“說什麽?不要影響我的發揮。”

田安安皺眉,幾步走到田媽身旁,垂眼一看,卻見她媽的眼眶通紅,竟然在偷偷掉眼淚。一時間,安安非常淩亂,她慌了神兒,皺緊了眉頭一把将她的胳膊握住,道,“你怎麽了?好端端的,哭什麽啊?誰惹你不高興了?”

“誰哭了,淨瞎講。”田媽拿圍腰随便往臉上抹了一把,瞪了她一眼,“被煙熏的。”

“騙誰呢?”安安眉頭越皺越緊,“你就是在哭,快告訴我怎麽了?家裏出什麽事兒了還是怎麽?你們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田媽拗不過,只好嘆了口氣,轉身一面炒菜一面開口,語調哽咽,“家裏能有什麽事。你媽我就是舍不得。你出息,找了個那麽條件那麽好的男朋友,爸媽和奶奶都替你高興,可是人家是美國人,你以後肯定要跟着出國。美國多遠啊,坐飛機都得十幾二十個鐘頭,都不知道一年能見幾次面……”後頭的話聲音越來越小,漸漸就說不下去了。

田安安越聽越難受,看着她媽掉眼淚,簡直比往她身上剜肉還要疼。她鼻子也跟着開始發酸,吸了口氣才道,“別瞎想了媽媽,我不會離開你們的,我永遠都不要跟你,爸爸,還有奶奶分開。”

田媽剛剛把菜起鍋,聽她說完覺得好笑,竟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媽我多精明一個人,怎麽生了你這麽個傻丫頭。”她伸手戳了戳女兒的腦袋,“以後你嫁了人,就有自己的家庭了,老是跟我們黏在一起怎麽行?”

“不是這樣的……”她癟着嘴要哭要哭的表情,嘟囔道,“我舍不得你們,我們才是一家人,其它都是外來入侵分子。”

田媽笑得更厲害了,抹去淚花兒摸了摸女兒的臉蛋,“聽着丫頭,咱們沒那麽自私,你的丈夫才是會和你共度一生的人,媽媽爸爸和奶奶,遲早會提前很多年離開你,你過得好,這才是最重要的。”

“離開個屁!”她忽然就哭了,毫無征兆的,眼淚珠子斷線似的流下來,“說了好多次不能咒自己,你怎麽老不聽呢!”

田媽媽有些無語,連忙拍着閨女的肩膀安慰她,口裏道,“這麽大了怎麽還這麽幼稚,你媽又沒說錯。”

“你還沒完沒了了?”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

安安将臉埋在她媽懷裏來回蹭,心頭升起一絲莫名的驚惶來。她媽的話倒是提醒了她,封霄雖然現在暫居中國,可畢竟是個美利堅合衆國公民,如果以後他們真的扯證結婚了,難道她要跟着他去美國?背井離鄉漂泊異域?

……想想都夠了。

懷揣着這種極其糾結複雜的心情,田安安開始遵照田媽的囑托打下手。少時的功夫,一桌子的涼菜熱菜基本就位,她打量一番口水直流,暗搓搓地撚起塊什錦蝦仁兒放嘴裏,換來她媽一記爆栗。

“吃吃吃,客人都沒來呢!”田媽滿臉嫌棄,邊說邊将圍裙取下來挂在了一旁,面色有些忐忑,遲疑道,“安安,咱們這些家常菜,也不知道你男朋友吃不吃得習慣,畢竟人家那麽金貴一少爺,天天肯定都是錦衣玉食……”

“哎呀,你要對自己的手藝有信心嘛!”安安很鼓勵地拍拍媽媽的肩,“我相信你,沒問題的。”

正說着話,已經收拾妥當的田爸和田奶奶已經從房裏出來了,安安一眼掃過去,差點兒被嘴裏的蝦仁兒噎死。只見她爸一襲十分周正筆挺的灰色西裝,腳下皮鞋锃亮,她奶奶也穿得十分鮮豔奪目,一雙母子往那兒一站,就跟要去參加年會一樣。

安安臉皮不可抑制地抽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們。田爸很淡定地回望她一眼,“表示對未來女婿的尊重,嗯,尊重。”

“……”呵呵,都還沒進她家的門呢,面子就大成這樣了,以後還得了?

安安覺得,自己在家中的地位愈發岌岌可危。

她無力地撐了撐額頭,終于忍不住地嘀咕幾句,“你們能不能稍微平常心一點?他又不是什麽領導人,至于麽?”

“就是,”田奶奶聽了從旁附和,“現在這個社會,長得帥氣的精英小夥多了去了,咱們都鎮定一些。”

“……”那你還穿得這麽花枝招展?

田安安已經不想開口說話了,垂眸掃了眼時間,不禁眸光微閃,顯示的時間,是十九點五十九分。

泰迪精一向守時到變态的程度,這個點兒,估計已經在上樓了。

掌心不自覺地沁出一層薄汗,她抿了抿唇,原本規律的心跳在剎那間亂了節奏,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正在這時,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門鈴響了。

“叮咚——”

一時間,客廳裏安靜無聲。田爸田媽和田媽媽都不自覺地心口一緊,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安,紛紛起身,不約而同地轉頭,朝安安遞了個眼神,“開門去。”

胸腔裏的心跳強烈到極致,直到這一刻,田安安才發現,原來最緊張的是自己。她定定神,小心翼翼地走到大門前,撥動防盜鎖,咔噔一聲,打開了房門。

樓道的聲控燈亮着,不甚明亮的燈光下,矗立着一個雕像般偉岸挺拔的男人,深灰色的西裝筆挺,俊朗沉毅。他高挺的鼻梁投下淡淡的陰影,薄唇微抿,眉眼永遠沉靜而不失鋒芒,鏡片後的黑眸從上而下地俯視她。

封霄。

真的是封霄……

田安安呼吸都要被奪走了。他高高大大站在她面前,使得她家的樓道顯得異常狹小,那一瞬間,他幾乎占據了她所有的視野和思想。她木呆呆地仰望着他,甚至忘記了打招呼問好,甚至連身後傳來腳步聲都沒有察覺。

背後三位長輩緩步上前,只見門前站着一個極其出色英俊的年輕男人。氣質沉冷而穩重,五官深邃,眸色如墨,甚至令田爸田媽和田奶奶有瞬間的凝滞。

之前聽丫頭說過,她的男朋友很英俊,然而這個男人的外形和氣質,仍舊超出他們的預期太多。

而且……田媽的視線在封霄身上極快地打量一遭。

真的是,太高大也太挺拔了,簡直可以一只手就把她家嬌小的丫頭拎起來……這種身高體型差,打起架來的話,她的安安實在太吃虧了。

詭異的寂靜之後,一道低沉的男生毫無預警地響起,封霄唇角勾起淡淡的笑容,“伯父伯母,奶奶,你們好,我是安安的未婚夫,封霄。”

一句話瞬間令所有人的思緒都飛了回來。安安起先在微笑,等他說完,她的笑容已經僵在了臉上,完全沒想到這個男人這次竟然會以未婚夫自居——說好的男朋友呢?怎麽自動就給自己升級了……

相較之下,田爸田媽倒是淡定多了,紛紛含笑說了聲你好,接着趕忙拉開攔路的女兒,将這個畫風和她們家頗有些格格不入的男人迎了進去。

安安的心都快從嗓子眼兒裏跳出來了,餘光一瞥,瞧見他手裏還拎着一大堆東西,內心頓時升起莫大的感動。

沒有戴手套,漂亮的十指中是給她爹媽奶奶提的禮物。對于一個潔癖嚴重到極致的患者來說,今天晚上,注定令他十分難熬。

想着想着,她忽然有點心疼,因為那張俊臉上的神态是如此平和沉靜,看不出來一絲一毫的異樣。盡管她知道,他內心必定十分排斥。

排斥,但是卻在忍耐,掩飾得完美無缺。

她微微蹙眉,卻見她媽已經滿臉笑容地客套起來了,一面請他在餐桌前坐下一面道,“小封你看你來就來,帶什麽東西呢?實在是太客氣了。”

安安剛剛在封霄旁邊落座,旁的沒注意,卻被“小封”兩個字嗆得噴了出來,咳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媽媽別亂喊好麽,你還是叫他封先生吧……”

“讓你說話了麽?”她媽白了她一眼,“叫封先生多生疏啊,是吧小封。”

田安安幾乎給她媽跪了,撫着額十分無語地看了眼封霄,卻見他的神色十分平靜,望着她媽淡淡一笑,語調低沉柔和,“伯母說的很對。”

田媽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一面用公筷給他夾菜一面道,“小封啊,這些菜都是你伯母胡亂做的,你湊合着吃,看看合不合胃口?”說完笑盈盈地坐下來,“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這些都是家常菜,不要嫌棄。”

安安暗搓搓地往嘴裏扒進一口米飯,皺眉看着她媽,伸出碗可憐巴巴道:“媽,我也要。”

“就在你面前,你不會自己夾麽?”

“……”卧槽!到底哪個是你生的啊?之前還抱着她在廚房裏哭得昏天黑地的,這會兒見了封霄,态度簡直轉了一百八十度的彎。

她義憤填膺,惡狠狠地刨飯,目光十分兇惡地瞪着那張無懈可擊的側顏。幾秒鐘後,碗裏多了一塊雞肉,她兇惡的表情驟然一僵。

封霄擡眸看了她一眼,伸手替她清理幹淨沾在嘴角的飯粒,“慢點。”

田安安臉上一熱,連忙羞紅了兩頰埋下頭,盯着那塊白生生的雞肉,聲若蚊蚋地朝他說了個謝謝。

田爸田媽對視一眼,面上神色各異。

這時田奶奶忽然開口了,她的目光來來回回在封霄面上打量,然後笑成了一朵花兒,十分歡喜道:“小封這長相真是越看越好,棱角分明,五官也沒得挑,旺妻!”

“噗……”

安安一口牛腩湯沒忍住,直接噴了出來,咳得眼淚汪汪道:“奶奶!”這種話怎麽能當着人家的面說呢,簡直是……太雷人了。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她旁邊那位仁兄的的反應十分平靜,他唇角的笑容優雅而清淡,彬彬有禮道:“謝謝奶奶。”

“……”這麽會演,今年的奧斯卡怎麽沒頒給你?

田安安往嘴裏塞了口蝦滑,一邊咀嚼一邊聽她媽有一搭沒一搭地問封霄話。一頓飯吃到一半,田媽和田爸交換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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