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生不如死
劉徹大笑出聲, “你呀你。”
“寫你的字。”康熙猜不準他要說什麽, 直覺告訴他沒好話, “再笑守在外面的奴才會當你被鬼附身了。”
劉徹放下毛筆, “我是被鬼附身了。”
康熙噎住,擡腿就要踢他。
劉徹下意識後退,砰一下, 撞到椅子上。不禁倒抽一口氣——真疼!
康熙吓一跳,伸手抓他。劉徹慌忙擋開,急急道,“你要幹什麽?”
“看看有沒有磕青。”
劉徹的手停下來。
康熙趁機拽住他, 就想掀他的衣裳。手伸出去,意識到自己抓不到衣裳, “衣裳拉起來, 朕看看。”
劉徹拉起外袍,手一頓, “剛磕到,看不出來吧。”
“也對。”康熙立刻放開他。
劉徹猝不及防,往後踉跄了一下。康熙慌忙扶着他, “怎麽了?”
“怎麽了?”劉徹簡直不想搭理他, 要不是他猛一松手,他怎麽可能差點摔倒, “腿疼。”
康熙連忙說:“那你快坐下。”
“我想睡覺。”劉徹趁機提要求,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康熙白了他一眼,轉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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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什麽去?”劉徹拉住他。
康熙頭也不回, “外面月朗星稀,涼風習習,朕出去轉轉。”
“我也去。”劉徹扔下毛筆跟着出了清溪書屋,到處漆黑一片,根本沒什麽看頭。趁着身後的奴才看不清楚,擡起胳膊給他一肘子,“你是不是想去看王氏?”
康熙扭頭看着他,“朕是不想搭理你。”
劉徹眉頭微蹙,在心裏問,“我沒惹你吧?因為你我的腿都青了,我都沒怪你。”
“那就當朕沒說。”康熙回他一句,繼續往前走。
劉徹跟上去。
砰!
撞到康熙後背上。
劉徹眉頭緊鎖,“突然停下來幹什麽?”
“你看那邊。”康熙擡手指給他看。
“什麽東西?”劉徹彎下腰,仔細看去,樹底下有兩個人,看身形一男一女。正想問幹什麽的,福至心靈,轉向康熙,“幽會?”
康熙微微颔首,就往前走。
劉徹拽住他。
康熙疑惑不解,“幹什麽?”
劉徹把他拉到陰影處,“讓顧問行去處置。”随即沖王以誠招招手,小聲說,“去告訴顧問行。”
王以誠走在劉徹身後,只見他主子猛然停下,緊接着躲到樹後面,以為他自己跟自己玩兒。正想問處置什麽,聽到一聲“不要在這裏”,順着他主子的視線看去,瞠目結舌,不敢相信,“他,他們,這……還沒到亥時。”
“過了亥時就行?”劉徹接道。
王以誠連連搖頭,“不,不行。”
“快去。”劉徹轉向康熙,在心裏問,“還逛嗎?”
康熙往一男一女幽會的地方瞪一眼,“逛個屁!”起身往清溪書屋去。
劉徹笑着跟上去,以免康熙發現,惱羞成怒,鬧得他不到夜半雞鳴時不準他睡。甫一進寝宮,就收起笑容,板着臉,“女的毫無疑問是宮女,男的是太監?”
“太監沒這麽大膽。”康熙想也沒想,“宮裏的宮女都是旗下包衣,看不上家裏窮得揭不開鍋,進宮當太監的漢人。”頓了頓,往外看一眼,“梁九功在朕身邊這麽多年,存了不少錢,也沒幾個宮女願意跟他。”
劉徹:“我想也是。宮女二十四五歲就能出去,不想出去的,就像你說的那個蘇麻喇姑,好好的男人都不要,更不可能跟太監有什麽。”
“是的。”真是太監,康熙反倒不那麽生氣。太監天天在宮裏,偶爾憋不住也正常。侍衛住在宮外,家裏有丫鬟,城外有妓院,不缺女人還朝宮女下手,是可忍孰不可忍,“命顧問行嚴查,朕不信只有這一起。”
劉徹看看他,暈黃的燭光下,臉色發青,“你在這兒,我去正殿等顧問行。”
“朕和你一起去。”康熙道。
劉徹按住他的肩膀,“等着。朕比你有經驗。”
“你——”康熙猛然想到,“李夫人的弟弟就幹過這種事?”
劉徹腳下一頓,不禁罵道:“該死的司馬遷!”怎麽什麽都記。
康熙不禁笑出聲,“他有兩個好哥哥和一個好姐姐,司馬遷不想寫也繞不開他。”
“閉嘴吧你。”劉徹瞥他一眼,大步往外走。
大約半個時辰,寝室的自鳴鐘響九下,康熙等不及想出去看看,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随即劉徹大步進來,命宮人打水。
康熙退到裏間,又過一刻,劉徹帶着水氣進來,“又洗了個澡?”
“簡單沖一下。”劉徹關上房門,拉張椅子坐下,拿出棋盤,示意康熙坐到他對面。
康熙坐下就忍不住問,“是侍衛?”
“是的。”劉徹放下黑子,就看康熙。
康熙随便指一下。劉徹放個白子。康熙迫不及待地問,“怎麽處置的?”
“趕出去。”劉徹道。
康熙猛地坐直,“你說什麽?”
“聽我說完。你以前跟我說過,旗人的閨女都要參加選秀,撂了牌子才能自行婚配。”康熙點頭,沒錯。劉徹繼續說,“旗下包衣不需要對吧?”
康熙:“是的。她——”心中忽然一動,“那個侍衛是她丈夫?不可能!”
“不是。據他倆說是指腹為婚,青梅竹馬。”劉徹道,“那個侍衛家裏比普通百姓好一點,宮女家裏窮的揭不開鍋,按她自己的說法,錢都被她阿瑪敗光了。
“三年前侍衛請媒人上門提親,宮女的爹獅子大開口,要四十臺聘禮,成親那日,會回給侍衛家二十臺,還讓侍衛家裏準備二十臺嫁妝。這樣一來,侍衛要準備六十臺。我聽那個宮女說,你侄子結婚才這麽多?”
康熙微微颔首,“不過他們成親,箱子裏裝的多是金銀玉器。”
“這點我知道。”劉徹道,“侍衛的額娘和阿瑪一怒之下,就和宮女家裏解除婚姻。而解除沒多久,內務府開始選宮女,那個宮女就被她阿瑪送到宮裏,指望她跟德妃、章佳氏一樣,飛上枝頭。”
康熙看向他,“所以沒舍得罰他們?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心慈手軟?”
“我沒手軟。”劉徹道,“不罰他們是在那個宮女說,她家窮,那個侍衛出不起聘禮的時候,王以誠說了一句不可能。”
康熙疑惑不解,“跟他有什麽關系?”
劉徹放一個黑子。
康熙随手指一下,劉徹放個白子,然後小聲說:“我問王以誠為何這樣說,他說旗人早年大肆圈地,原話是有很多地,光收租也夠一家人用的。侍衛在宮裏當差,俸祿高,家裏用不着他的錢,湊不齊六十臺金銀玉器,也能湊齊六十臺布料瓷器。”
康熙想想,“那個侍衛是哪旗的?”
“鑲黃旗。”此話一出,康熙臉色驟變。劉徹接着說,“你也覺得不可能?王以誠也是聽他是鑲黃旗的才那麽震驚。
“我問他家的地呢。他說家裏人不懂種地,讓奴才種,收成一年不如一年,沒幾年就沒錢用了。沒錢用就賣幾畝地,再沒錢用再賣幾畝,他家一個長輩覺得不能這樣下去,縮短用度,可還不夠用,就找朝廷借錢——”
康熙猛地看向他,“找朝廷借錢?”
“等我說完。這筆錢到手,他們買一個鋪子租出去,又把地給別人種,靠收租才勉強裹住溫飽。”劉徹道,“那個侍衛長大後,進宮當差,家裏的日子才好過。可惜,沒等他攢到錢,他喜歡的女人就入宮了。”
康熙:“那他們也不能私下相會。那個宮女老老實實待到二十四五歲,他再娶不就成了?”
“我也是這樣說的。那個侍衛說,他娘逼他娶妻。”劉徹道。
康熙:“他和那宮女在一起,就不用娶親?”
“他說要那個宮女裝病。”劉徹看着他,“病了的宮女可以提前回家?”
這種事康熙哪能知道,“朕以前沒管過這種事。顧問行怎麽說?”
“顧問行說能出去。”劉徹道。
康熙正想說什麽,忽然想到,“幽會,還想欺君,你就這麽把他們放了?”
“一對苦命鴛鴦,出了宮,對他們來說生不如死。”劉徹見他不信,“侍衛因那個宮女丢了職,那個侍衛的雙親一定恨她。
“那個宮女二十四五出宮,能嫁個不錯的,這是你說的。被趕出去,她爹娘想給他找個好的,也沒人敢娶,到頭來只能嫁給那個侍衛。那個宮女到侍衛家裏能好過?”
康熙:“少了一份俸祿,日子就更難過了。”
“是呀。貧賤夫妻百事哀。但我饒他們一命,不是因為這點。”劉徹直起腰,揉揉眼睛,“按照我以前的脾氣,直接把他們千刀萬剮。可我真那樣做,老四又得給我求驅鬼符,太子又得送《普庵咒》,麻煩。他倆這事讓我知道旗人不事生産,還得管朝廷借錢度日。否則不知道你還要瞞我多久。”
康熙:“我沒瞞你。”
“忘了說?”劉徹看着他的眼睛,“我信。那你告訴我,他們借了多少?”
康熙想想,不清楚,“最近幾年少了。”
“那是因為能貪的地方多了。”劉徹瞪他一眼道。
康熙呼吸一窒,瞪着劉徹,“沒貪你的。”
“你就是我。”劉徹執黑子,堵住他的路,“你的就是我的。我當了幾十年皇帝,都是想法設法從底下往國庫裏摟錢,你可倒好,往外撒錢。嫌錢多?明兒就在這邊修個建章宮。”
康熙張了張口,“你,別說氣話。”
“我沒跟你開玩笑。”劉徹道,“戶部的賬該差不多了,虧空多我就把你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