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公子連（三）之三
“有事？”
“哦，有件事想和你說一下。”楚挽歌将謝阿姨的事委婉地說了，又怕惹他不高興，聽說他連家政阿姨都是習慣了的，突然換了人，他肯定不習慣，那麽就不會高興。
果真，她話一說完，那頭便沒了聲音。
“喂？”
“家裏的事你自己處理，不用問我。”他的聲音有些疲憊。
楚挽歌聽他說“家裏”，那麽自然，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哦。”她又問：“酒店住得好不好？不要太累。”
“東西都讓換上了，這裏開會和聚餐一樣，沒那麽多條條框框，最後坐下來簽個字，下回帶你來，這裏風景不錯。”他的聲音溫溫的，就像溪水淌過心間，她回答：“好。”心裏卻有些悵然。
她無法用這樣的溫情來麻痹自己，黑夜裏那雙缱绻的眼睛不知何時就會像鋒刃抵上喉口，到時候便沒有一絲的餘地，她不願意再那樣難過。
在床上坐了一會，她百無聊賴，又下了樓去視聽室看影片。
一個人對着大屏幕看美國大片，槍戰，追擊，生與死的考驗，愛情的執着……最後女主角坐在候機室，她一直望着腕表，維持着那個姿勢，突然就有人沖上來，然後尖叫：醫生！快叫醫生！
她看得餓了，去廚房做東西吃。
也是她無聊，烤了面包打算試試做三明治，三明治她打小就吃過，那時候她老賴床，媽媽為了不讓她遲到挨批評，每天都把牛奶，雞蛋，再加上一塊三明治給她放在書包裏，這樣她一起床洗漱完就能出門，然後在車上吃早飯，後來學業緊了，她照舊是一邊吃早飯一邊背單詞，司機也佩服她這個淡定的性子，都快高考了還天天賴床，是挺淡定的。三明治裏的夾心每天都變，幾乎不重的，也不知道媽媽從哪裏學來的，她也吃不膩。或許是潛意識覺得三明治太稀松平常，她自己從來沒動手做過，到後來就吃不到了。
楚挽歌慢條斯理地做了一個吞拿魚的三明治，把它當成是別人做的，小口小口咀嚼着，好像是什麽美味無比的東西，和記憶裏的某一段重合起來。
若幹天前，她去了墓園。
舅舅找的地方，山明水秀，媽媽和爸爸的墓隔了好幾個臺階，媽媽的墓碑前擺了一只白釉的瓷缸，裏面養了兩朵睡蓮，它們挨着靠在一塊，就浮在清淩淩的水面上，帶着微微的紫色，立于濁世而不染。
迎着肅飒的風，她就這麽站着，足足有一個小時，對着墓碑上年輕美麗的女人做發聲練習，一遍一遍地喊媽媽，怕自己忘了什麽，直到整個人都像被泡在烏糟的濁水裏，渾身發粘發燙，她才醒過來似的呼了口氣。
楚挽歌将吧臺上的面包碎屑清理幹淨，上樓休息，洗完澡才看到手機上七八個未接，全是莫允瑤的。
淩晨，楚挽歌驅車趕到莫允瑤的學校。
莫允瑤在值班室裏，可憐巴巴地站在辦公桌前，旁邊還站了一個男生，楚挽歌敲門進去。
“你是莫允瑤的家長？”八成是莫允瑤惹了什麽禍事，又不敢跟莫太太講。
“她是我姐。”莫允瑤直接和值班室主任說。
楚挽歌點點頭，“你好。”
主任扶了扶眼鏡，不意這姐妹倆脾性全然不同，語氣也好了些，“三更半夜的爬牆回宿舍，她是個女生，我覺得不能姑息，這才讓她叫了家長過來，你是姐姐，将她帶大也不容易……”
楚挽歌硬着頭皮聽老師長籲短嘆，莫允瑤還對她抛媚眼，不知道她剛才編了什麽故事才讓人家這麽認為，莫太太知道了怕是要被氣死。
好不容易從值班室出來，兩人走了一段路，楚挽歌發現那個男生還跟在後頭，“你怎麽還不回去？”
那男生長得眉清目秀的，看上去就挺好欺負，遇到莫允瑤這只狐貍哪裏是對手呢？他對着楚挽歌，支支吾吾地懇求：“姐姐，你別罵小瑤，不關她的事，是我沒看好時間，讓您擔心了，我們——”男主臉紅紅的，努力解釋，莫允瑤說：“我們沒事！回去吧！姐！”她朝他飛了個電眼，男主即刻閉嘴。
車子上了高速，這個點，平日排長龍的車一輛也見不到。
“我看他對你挺好的，莫允瑤，別欺負人家。”
莫允瑤玩着車上的香水，不以為然，“你以前不也這麽對別人？我做的好像不過分吧。”她眨巴着黑葡萄般的眼睛。
楚挽歌一時語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