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去，還是不去，這是一個問題。
哈姆雷特大概也無法給出答案。
唐小雨尴尬地停頓着，不敢看他，也不敢說話，顏謹親了一下她的額頭，身子微微顫動，小雨好奇看過去，看他正隐忍着笑意。
“哼！”小雨微怒地推給他，傲慢地說，“你笑什麽？覺得我不敢嗎？”
顏謹摸摸她的頭撫平貓毛：“沒有，我只是開個玩笑，你不要當真。”
小雨更生氣了：“哪有拿這種事開玩笑的？”
顏謹露出無奈的表情：“其實這只是為了掩飾我的尴尬，你看，如果我不這麽說，你肯定拒絕我，那我多沒面子？從來都是我拒絕別人，可到了你這裏，全都反了過來，我也會尴尬啊。”
小雨還是不太高興，撅着嘴不理他，路燈下，夜幕已經深了，兩人的身影看起來很有美感。
唐爸從上往下偷看，側着耳朵偷聽，唐媽在一邊焦慮地說：“看到了沒有啊？”
唐爸：“看見了，摟着呢，這兔崽子，敢動我閨女，看我不下去弄死他。”
唐爸帶着豆豆想要下去，豆豆都跑到門口了，歪着舌頭伸爪子撓門，唐媽一把拽住，白了他一眼說：“你當年不是這麽把我拐走的？還說人家呢！小顏不知道比你強多少，你知足吧！”
唐爸還是不太滿意：“難怪人家都說女兒是老爸的前世情人，小雨有了男朋友，又要嫁人了，我心裏怎麽這麽不得勁呢。”他嘆了口氣，“我養了二十幾年的寶貝，就要跑到別人家裏去啦，我咽不下那口氣啊，他要是對小雨不好怎麽辦？現在很多男人婚前一套婚後一套，不行，我得提醒一下小雨……”他還是要下去，唐媽又攔住他。
“你現在下去，閨女不但不會高興，還會生氣。”唐媽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我跟你說，你就裝什麽都沒看見，年輕人嘛，總得有點私人空間，我們當老人的不要老是添亂。”
唐爸不服氣：“那他要是不軌呢？”
唐媽望了一眼窗外：“有些事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了的，真要發生什麽，你覺得你能看住？”
唐爸頂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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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媽拍拍他的頭說：“行了，休息去吧，小顏在你就別操心了，如果不會發生什麽，你不看着也沒不會發生。”
唐爸就這麽被唐媽拉走了，而樓下，小雨也有點動搖。
上次顏贏和她父母見面，已經把婚期定在了今年十月一號，項鏈和紅包也收了下來，說是春節時帶她漸漸顏家的親戚，然後就算訂婚了。
想想從一開始進入電視臺工作，到現在和顏謹訂婚，這段時間就跟夢一樣，心裏五味陳雜。
看着近在眼前的人，他不再是電視畫面，不再是畫報，不再是任何虛拟的東西，更不再是不可能。她會心一笑，摸摸他的臉說：“下周末我有個同學會，大學同學，大家都知道我是為了你學新聞的，你敢和我一起去嗎？”
顏謹低下頭，認真地看着她說：“以什麽身份呢？”
小雨踩了一下他的腳，他下意識松開她，看過去時她已經進了樓道：“下次，下次如果你再約我，我就跟你回家。”她揮揮手，紅着臉跑進樓道，進去之後才看見一樓住着的兩家人正在那偷看，三方都有點尴尬，各自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小雨窘迫地上了樓，不曾回頭，兩家鄰居互相對視，也回了各家。
只是，大家都還是不太敢相信，四樓的唐廚子閨女真能嫁給顏謹那樣的男人。
在他們心裏，小雨普通的不能再普通，頂多就是長得夠漂亮，又年輕，去的又是電視臺這種好單位，可她家裏真是沒什麽出挑的，再怎麽也找不到顏謹這種才貌雙全，家世又好的老公吧，他們的設想和唐瑩的父母一樣，都以為小雨只能嫁給一個普通的經濟适用男，最多也就是嫁個大她十幾歲的大款，誰知道她打了他們所有人的臉？
說起唐瑩，因為涉嫌故意傷害，她已經被關起來很久。陳熠因為作僞證，罪加一等，又是诽謗案的主謀，可能等唐瑩出來他都沒出來。
唯一好一點的是溫子濯，經過一場牢獄之災後，他再次回到電視臺工作，這份經歷給他的履歷帶來災難性的損害，他回來之後再也不是之前那種地位，甚至說唐小雨的機會都比他多，這裏再也不是他混的如魚得水的江城電視臺，而成了他的枷鎖和地獄。
比起米菲，對方至少不用再親眼看見這些指指點點，而他卻需要承受這一切。
父親的卡債像催命符，別人的眼光像一把刀，他走在太陽下都感覺不到一丁點溫暖，反而在黑暗中，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才能體會到一點點安全。
杭娜和葉隽戀愛了，毫無疑問的結果，讓人心碎卻又無能為力。
他坐在車裏，看着杭娜上了葉隽那輛最多超不過二十萬的國産汽車，他明明還不如他，為什麽她看上去卻那麽高興？
溫子濯眼圈發紅，他緊緊握着方向盤，心想，也許真的是他錯了。
他不該答應米菲，親手害自己失去了追求杭娜的機會。
他更不該縱容自己那個刻薄的性子，從一開始就讓自己處于劣勢。
或許是現實讓他失去了想要得到的東西，可他沒辦法頹廢和哀傷，這個城市和社會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他必須刀槍不入，看起來毫無異常地繼續工作，等人們淡忘他的履歷，再重新爬起來。他必須堅持下去，因為他的家庭和他的生活容不下他有半分丢掉工作的可能。
小雨也察覺到了溫子濯的轉變，他變得沉默寡言，不再像過去那樣什麽大新聞都參與，開會也沒有了他的名額。
現在，只要別人不叫他，他總是獨來獨往，做着實習記者做的工作。
那個十佳記者的第一名他雖然拿到了，可除了獎杯和獎金，已經沒有任何含金量了。
曾經作為李主任的得意門生，他有很多沖出去的機會，但他自己親手毀滅了一切。
“娜娜。”吳靜看了一眼低聲下氣跟劉思商量事情的溫子濯，壓低聲音說，“溫記者好像變了。”
杭娜看了一眼，回想之前那一幕，仍心有餘悸：“他變不變都不管我的事，那都是他自己犯下的錯，受到懲罰是應該的。”
吳靜點頭，嘆了口氣說：“我只是覺得啊，世事無常，以前那麽驕傲的人，現在還要向以前的下屬低三下四，真是風水輪流轉。”她摸摸頭，“你們說，以後會不會我也得向你們低聲下氣？你們這麽厲害，我又懶惰，肯定比不了你們年輕人。”
小雨笑着說：“吳姐你不要杞人憂天啦，你和他怎麽能比呢，他是自己造的孽，可吳姐你一直尊老愛幼，別人當然也會好好對你，将心比心嘛。”
吳靜點了一下小雨的額頭，笑道：“就愛聽你說話！”
小雨扮了個鬼臉，飛快地打着字說：“這期節目就要播出了，吳姐你說，播出之後外界會有什麽反響？”
目前為止，因為節目的特殊性，涉及到電視臺的主持人，臺長要求暫時保密的，不要影響到大家的工作。所以現在跟進節目的只有吳靜、小雨、杭娜、李主任還有演播室那邊的人。
提起這件事，吳靜就十分感慨：“我覺得我可以代表大部分中年婦女，我們是肯定替他可惜的，小雨你不要有壓力，做你該做的，大家會看到真相。”
小雨看了看剪輯好的視頻，沒有打開聲音，但只看着畫面，心裏就很沉重。
“但願吧。”她惆悵地說了一句。
節目準備的差不多了，将在下周一的晚間新聞播出。顏謹作為晚間新聞的主持人，将親自主持這期節目。這是個非常特別的安排，臺長本來想讓齊嘉主持，但顏謹找了臺長談話，兩人在辦公室呆了兩個多小時他才出來，随後臺長就改變了主意。
這可能是有史以來全國最特別的一個新聞節目。
由主持人親自講述他的故事。
一個駭人聽聞的故事。
想象到那天的畫面，唐小雨心裏就不舒服，而在節目播出之前，他們還有一件事兒。
去同學會。
與顏謹不同，小雨的大學同學都和她關系很好，她非常讨人喜歡，幾乎沒人讨厭她。
同學會在ktv，大家都沒聽說小雨戀愛的消息，當她把顏謹帶進來時，大家都震驚了。
“不是吧小雨，你真的辦到了？！”一個女同學說，“我的媽呀，我在微博上看到你男神說戀愛的消息時還安慰你了，你居然一點風聲都不透露！”
小雨笑着說：“這不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嘛？”她眨眨眼，介紹道，“這是我未婚夫顏謹，這些是我的同學。”她依次介紹了大家，當顏謹和一個大帥哥握手時，小雨語塞了。
“這位是……”她愣了一下，“咦？我們認識嗎？”
那帥哥面如死灰地說：“你不記得了？在你同學錄上寫了好幾遍電話號碼，讓你務必聯系我的那個……”
小雨驚呆了，脫口而出道：“你居然這麽帥了！”
真沒想到，他減肥之後變時尚了，還和吳彥祖有幾分神似，瞎啦！
“不過看來也沒用了。”帥哥失落地躲到人後。
顏謹似笑非笑地看着小雨，小雨尴尬了一下，笑笑之後坐下，和大家聊天。
顏謹不凡的談吐，儒雅的氣質，俊美的面容，以及考究昂貴的衣着，每一樣都将在場的應屆畢業生們秒得渣都不剩。大家也都是抱以善意的羨慕。這種和諧的氣氛，是顏謹在如今的職場和曾經的校園裏感受不到的。
既然在ktv聚會，肯定少不了開嗓，作為今天的風雲人物，小雨也被推着唱了一首歌。
她看看疊着雙腿坐在沙發上的顏謹，昏暗的燈光下，他清隽的面容和性感挑起的薄唇都有着致命的誘惑力，她鬼使神差地點了一首《漂洋過海來看你》，唱出第一句，就感覺這不太對。
怎麽好像表白了？！
顏謹本來很随意也很平淡，可聽見她開口唱歌，整個人都怔住了。
其實在他心裏，對明天要播出的新聞，還是存有一些擔憂和懼怕的。
可看着現在的她，他覺得自己強大到足以捍衛地球。
“為你我用了半年的積蓄，飄洋過海的來看你
為了這次相聚，我連見面時的呼吸都曾反複練習
言語從來沒能将我的情意表達千萬分之一
為了這個遺憾，我在夜裏想了又想，不肯睡去……”
曾經的小雨，為了能夠實現心中那個期許，奮發讀書，考上了數一數二的傳媒大學，遠走他鄉念書，如今他們都聚集在這，這群同學最能鑒證她的努力。
五年的時間，對一個女孩來說真的非常不容易，能被這樣的人喜歡上，得是他前世修了多少福氣呢？
而他此刻想法，正如她歌裏唱的最後一句一樣——
“多盼能送君千裏，直到山窮水盡
一生和你相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