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近年尾，新一波的冷空氣入侵，很冷。
河面更冷。
H市最大的護城河，在河心有個小島，前年剛被當地一個海歸富商打造成為一個極具特色的度假休閑山莊。
林伯琛是約了人談事的，商龍傑跟他一道，乘坐的是他個人名義的私人游艇，一行共五人，出事的時候河面風浪略大，但也沒達到禁航的标準。
兩輛游艇相撞，林伯琛所乘的船直接翻了，船上的人除了商龍傑幾乎都會水，林伯琛當年還是拿過游泳冠軍的，但偏偏，就他一個人沒上來。
商龍傑是被同船的船員拖上來的，都是熟水性的人，加上呼救後一起下來尋的，一開始也有十多個，來來回回的找，就是沒摸到林伯琛的半點蹤影。
河水冰冷，根本撐不了太長時間。
後續的救援就全都交給官方了。
出事故的是大人物，林伯琛的名號在當地那也是響當當的，加上林氏李家等的一衆影響力，想不重視都難。
護城河那麽大那麽長，愣是從事發點從上往下，一點點的找下去。
葉蕙之沖到的時候，事發點已經被裏三層外三層的給圍住了，她想要往裏闖都闖不了。
她腳步踉跄，岸邊都是泥濘，駱俊潮伸手扶她，被葉蕙之一下推開，但随即他又想到什麽，回過頭去猛地攥住他的衣袖，雙眼通紅婆娑。
“你能讓我進去？你能讓他人放我進去是不是？”
駱俊潮蹙眉，她一路情緒失措崩潰，如今面色慘白悲痛難忍，她很少人前哭，現在這樣的崩潰失态更是少見。
她已完全崩潰了。
“你進去又能怎麽樣？你什麽也幫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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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之？”
有人叫她，葉蕙之猛地回頭，只見是裹着厚厚毛毯的商龍傑，身邊跟着的還有一路趕來的龔亮跟甘卓。
葉蕙之松開駱俊潮，不顧腳下的細高跟鞋，也不顧地上的濕泥淋淋，急急的跑過去，泛白的手顫着拉住商龍傑裹着的厚毛毯。
“他人呢？他人呢！？？”
商龍傑同樣的失魂未回，他白着臉動也不動，想要安慰她，但是還沒開口，他的嗓子就黏住了，倒是一旁的龔亮，扶了扶幾乎要摔的葉蕙之。
“現在還在找。”
他不想騙她，也騙不了。
“……”葉蕙之眼眸轉了轉，眼淚咕嚕一下落下來，她松開人，自己往河邊跑。
有人攔，商龍傑蠕動着唇開了口，“是我們朋友，讓她進去吧。”
進去也幫不到什麽，沿岸全都是專業的打撈救援人員。
原本冷意漣漣的河面散滿了救援船只。
只為了打撈那個沉船之後就再沒露過面的男人。
葉蕙之崩潰的站在岸邊，眼看就要滑下，一直緊抿着唇蹙緊眉頭的駱俊潮一把将人拽了回來。
“葉蕙之，你清醒點！”
“你放開我！”
駱俊潮緊咬着牙，狠狠道，“你會游泳嗎？下水你都得捧着游泳圈！你看這滿河面的救援人員，那個不比你專業？你就算跳下去，頂多就是再淹死多一個人……”
“他沒死！”葉蕙之被他話裏的那兩個字瞬間刺激到，她淩亂着發，迎着河風，咆哮一樣的回頂他，“他不會死的！”
駱俊潮緊捏着她的兩邊胳膊，理性萬分的一字字告訴她，“別說這麽冷的天，這麽冰的水，就是正常的水溫，人在溺水的情況下，至多十分鐘就會死。”
“你胡說！他不會！”
說這句話的時候，葉蕙之已經滿是哽咽，吐詞模糊的幾乎聽不到。
駱俊潮不肯松手，也不顧上來拉他的商龍傑一行人，他只盯着葉蕙之，“你以為所有人大費周章的在找什麽？救援嗎？葉蕙之，你是三歲小孩嗎？”
葉蕙之聳肩眯眼，崩潰的癱倒下去，她站不住了。
林伯琛怎麽會死？他怎麽可能會死！？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葉蕙之在駱俊潮來撈她的時候一把揪緊他身前的衣衫，巧合？世界上哪有那麽多的巧合。
駱俊潮眸子緊縮，他偏頭，湊近葉蕙之，帶有怒意。
“我？我要的全都有了，他死不死跟我有什麽關系？葉蕙之，他們林家裏的争鬥，你把罪名扣我頭上？”
“……”
駱俊潮提着人往外走，商龍傑丢了毛毯上來攔，“你不能帶她走。”
駱俊潮本就有氣，“顧好林伯琛的事，我們駱家的事還輪不到你來說。”
葉蕙之在車前掙開駱俊潮拉她的手，她張了好幾次嘴才發出聲，“是她，是不是？”
駱俊潮看着她不動，最後妥協似的聳肩，“你知不知道林伯琛父親當年立的遺囑內容是什麽？”
“……”
“你們都不知道，我知道，林家就林伯琛一個獨子，遺囑的內容是，他死了，林氏産業就是林又霜的。”
林又霜，就是夫人，林伯琛的姑姑。
“林又霜本來無意林家産業，架不住她還有個兒子。為了名正言順的拿到林氏公司那一幫老董事的支持，她僞裝這麽多年，現在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林伯琛在不在，還有什麽關系？不過！”駱俊潮眯眼，“這可能只是一場意外。”
葉蕙之冷笑，之後，她沉着臉。
“我去找她。”
這回駱俊潮一把将她扯了回來，“你見不到她，你連她在哪都不知道，而且，就是你見了她，林伯琛也不在她那。”
這一點戳痛葉蕙之，她紅腫着眼望向冷風陣陣的河面，下一秒，直接暈了過去。
醒來，是在駱俊潮家裏，暖意融融的房間，她幹涸着唇，卻只覺得冷。
她猛然坐起，床邊坐着的男人一動不動，對于她的驚起，沒有過多的表情。
天已經黑了。
葉蕙之撐着虛弱的身子将被子掀開，她焦急的想要赤足下地。
被駱俊潮伸手握住腳踝。
“人呢？”
看着将腳縮回去的葉蕙之，眼底失落，卻也實話實說，“一無所獲。”
“……”
“惠之，已經過去無數個十分鐘了。”
言外之意，林伯琛不可能還在。
葉蕙之已經哭紅的眼眶瞬間泛起濕意，她顫着身子下床，“他會游泳，他水性很好，他……”
“別再自欺欺人。”駱俊潮打破她的自欺自人，“蕙之，這不像你。”
葉蕙之起身要走，駱俊潮起身跟上，“蕙之，月底我們要領證。”
“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麽答應你！”
葉蕙之憔悴得整個人如同鬼魅，她擡手撐住發疼的額頭，吸了吸鼻子，她的眼淚不想在駱俊潮面前流，如果說這不是一場意外的話，那駱俊潮無形中，也做了幫兇。
她同樣恨他。
從知道他拿她當棋子來給林伯琛埋陷阱的時候。
她當初答應駱俊潮就是為了林伯琛，可是現在，可是現在……
她不接受那個事實！
“駱俊潮，以後我們連朋友都不是了。”
她要走，駱俊潮快步走到她面前，“蕙之，斷了之前的事，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而且，我愛你。”
“我不愛你。”葉蕙之避開他所有的觸碰，“我現在只想要林伯琛，你能給嗎？”
“……”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葉蕙之都沒有停下喘息的機會，她想過最壞的，無非就是嫁給駱俊潮。
嫁給駱俊潮，但至少，林伯琛是好的。
她唯獨沒想過的，就是林伯琛不在了會怎麽辦。
不在了嗎？
怎麽可能……
她很瘦，很瘦很瘦，同樣哭的已經看不出模樣的李竹君再一次看到葉蕙之的時候，都有些認不出她。
她憔悴到像是變了一個人。
“吃點東西吧。”
她挨着葉蕙之坐下，給她遞過一片面包。
葉蕙之低頭，視線落在她遞過來的面包上，然後搖頭，“不餓，謝謝。”
“如果餓着就可以找到人的話，可能我們都餓死了吧？”
“……”葉蕙之嘴唇抽了抽，最終還是伸手，接過了面包。
她已經連續幾天幾乎沒有吃東西了，住的地方是她自己臨時找的酒店，商龍傑原本要給她安排的，被她拒絕了。
過去四天了，已經沒有再找的必要。
護城河太大太大，下游水湍急，河水最終流入的是大海。
林伯琛教過葉蕙之游泳，第一次是在市體育館的室內游泳池，他托着游泳圈一遍遍的教葉蕙之怎麽踢腿劃水，後面陸陸續續的也教過幾次，但一向聰明的葉蕙之，偏偏在游泳這一塊，怎麽都學不會。
她不是裝，是真的沒學會。
就算最後勉強能夠在水裏撲騰多幾米，但是離會游泳，差了十萬八千裏。
反正到最後的時候，葉蕙之自己都放棄了，人總會碰到自己的短板，而她的短板，估計就是學游泳。
林伯琛常常感慨，自己一個拿過游泳獎牌的人，竟然沒能教會別人游泳，這個人居然還是他的女朋友！
“不過沒關系，好在你有個會游泳的男朋友，互補互補，滿不滿足？”
當時林伯琛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全是笑意甜蜜，眼裏滿是寵溺疼惜。
葉蕙之低頭，面包只啃了一口，眼淚吧嗒嗒的滴在手背上，她心口就像被刀剜掉了一塊似的。
好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