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君大人

第71章 魔娃

穆洋管博的肉身被黑白無常給帶走了，而影魔似乎對上了年紀的魂魄并不感興趣，這麽一來，穆家老兩口沒有性命威脅。顧明遠他們也就沒有必要繼續在這裏守着，便弄醒老兩口，向他們說明情況後告辭離開了穆家，但他倆都知道，事情并沒有結束，不管影魔還是邪祟，都是大禍害，這倆一日不除就後患無窮，只是不知道接下來會倒黴的是誰罷了。

兩人從穆家出來的時候，凝聚的黑氣已經散了。

路燈再次照亮了整條狹窄蜿蜒的青石板街道，天還飄着濛濛細雨，在路燈昏黃的光暈下銀中透黃，仿似一條條鑲嵌着碎金的銀絲從天而降，斑駁又好看，樹葉花草在雨水的澆淋中餍足的汲取着養分，無聲無息，寧靜安詳，不見一絲被邪靈入侵後的狼藉，一切發生的猝然結束得不留痕跡，虛幻得像是做了一場清醒的噩夢。

兩人走到車前，玄冥卻沒急着上車，而是站在車頭的位置，狀似随意的伸手輕輕在車前蓋上摸了一下。

顧明遠就站在他身側，看得清清楚楚，只是那麽一抹，玄冥的食指和中指肚上糊了厚厚一層黑垢，而且聞着特別的腥氣。

“這……”顧明遠看着玄冥的指尖：“這應該不是一般灰塵吧？”如果是一般灰塵，不可能味兒這麽熏人。

玄冥點點頭，“沒事，上車吧。”

拉開車門，等顧明遠坐進了副駕，玄冥這才繞道駕駛室那邊拉開車門坐了進去，抽了張紙巾仔仔細細的擦幹淨手指，這才發動車子。

然而，沒等車子發動起來，他們就隐隐約約聽到了嬰兒的哭聲。

他們起初以為是哪家的孩子哭了，沒有在意，可就在玄冥正欲将車開走時，一個嬰兒突然從路邊的一叢萬年青後爬了出來，一邊哭一邊爬向他們的車子。嬰兒看着也就幾個月大，在這樣的雨夜渾身光溜溜的，別說衣服，連塊尿片都沒有，就那麽肉嘟嘟顫微微的朝車子的方向爬。

“那裏有個孩子！”顧明遠透過車窗看見，驚了一跳，忙讓玄冥停車：“等等等等，我下去看看！”

顧明遠說着就要開車門下去，卻被玄冥抓住了手腕。

“我去，你就在車裏呆着。”玄冥當即開門，繞過車頭朝嬰兒走了過去。

雖然玄冥讓顧明遠在車上呆着，但他還是跟着下了車，玄冥見了倒是沒再阻止，只是伸手将他拉到身邊，兩人一起朝那嬰兒走去。

眼看着還有幾步距離，那嬰兒卻像是突然受了驚吓，嗖嗖地往後退，掉個頭就要跑，被玄冥直接一個伸手就給隔空吸到了懷裏，不過嬰兒被架着胳肢窩，還不安分的嗷嗷瞪着小短腿，也不哭，鬧騰得急了居然扭頭就要咬人。

“小鬼，你敢咬試試。”

聽到玄冥輕飄飄的威脅，嬰兒一下就僵住了，龇牙咧嘴着直順着嘴角淌口水。

玄冥嗤笑一聲：“早這麽老實不就得了。”

顧明遠看着玄冥欺負一個嬰兒，眉心直跳，有點發愁：“這誰家的孩子，這麽大晚上的，有下着雨，居然就這麽扔外面，也太不負責了，而且還衣服都不給穿，這是誠心想要凍死孩子呢，直接給送警局報警吧，孩子要真是被人故意扔的，那可是遺棄罪。”說着轉身往車走，一邊開門坐進去一邊說：“別在外邊站着了，外邊還下着雨呢，趕緊上車，孩子估計早就凍壞了，先那個毯子裹一下。”

玄冥倒是聽話的抱着嬰兒上了車，不過沒聽顧明遠的拿毯子把嬰兒裹起來，反而轉手給抛到了後座。

“你幹……”顧明遠跟着轉身，驚呼聲卻戛然而止，目瞪口呆的看着穩穩落在後座上的嬰兒。

被這麽抛摔，嬰兒非但沒有受傷哭鬧，反而撒了歡似的在後座爬來爬去，還拿小肉掌啪啪拍打車門。

顧明遠好半晌才從震駭中回過神來，轉頭看向玄冥：“這孩子……”

“什麽孩子，這就是個小鬼。”玄冥說着，徑自發動車子開了起來。

這随便撿個孩子居然就是鬼……

顧明遠忽然覺得陰風嗖嗖，哪怕是開着暖風都驅散不去，那陰涼覆着臉上露着的皮膚，刺得他激靈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緩慢而僵硬的轉頭看向前面，然後就繃着不動了。

“這小鬼……”良久，顧明遠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開了口卻又組織不出完整的語言，這會兒大腦漿糊，很難将模糊的想法轉化成語言。

“這小鬼身上戾氣不重，但魔氣萦繞不散……”玄冥低笑一聲：“如果我想的沒錯，應該是不小心被人給落下的。”

玄冥話音剛落，顧明遠還沒反應過來，那嬰兒就嗷嗷在後面吮手指哭了起來，不是之前嬰兒的哭聲，倒像是貓兒叫春時的嗷嗷鬼叫，聽得人瘆得慌。

其實，顧明遠打小就有過不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特別害怕貓叫春的聲音，大概是初中住校的時候吧，有一段時間每到夜裏十二點，宿舍樓後面就會準時準點的響起貓叫聲，那叫聲嗷嗷嗷的就跟嬰兒哭似的，但又更粗更低沉，聽在耳裏本能的就會覺得毛骨悚然。當時同宿舍的一個人，就神秘兮兮的講了個半夜貓叫的典故，說什麽要是半夜貓叫或者貓打架慘叫，其實是鬧鬼，大家聽到了不能出聲，誰出聲，誰就會突然倒黴，疾病或者意外死掉。

那會兒大家都不大，雖然嘴上說着迷信，但實際上潛意識裏還是相信的，聽了這個典故，吓得大氣都不敢出，整整半個月，簡直過得心驚膽戰。顧明遠也就是那時候給吓出來的後遺症，對這種貓叫聲下意識覺得悚然恐懼。

這不，嬰兒這貓嚎似的幾聲，就吓得他心肝兒一顫，頭皮發麻，臉色都慘白了幾分。

“閉嘴。”玄冥注意到顧明遠的異樣，騰出手安撫的拍了拍他的手背，臉色驟沉的呵斥嬰兒：“再鬼嚎鬼叫，就把你扔出去！”

這話還挺有用，那嬰兒嘎嘣一聲就閉了嘴，吮着手指流着口水，瞪着黑黢黢的眼睛不吭聲了。轉眼看向顧明遠，又嗚嗚嗚的哼哼起來，像是在委屈的告狀，可惜，顧明遠背對着壓根兒沒看見，哼哼了好一會兒也沒得到回應，這才焉焉兒的自己掰着腳趾頭玩兒去了。

“別怕。”玄冥見顧明遠一直僵硬的直挺挺坐着，安撫的說：“這小鬼挺親近你的。”

正所謂習慣成自然，比這厲害吓人的鬼樣子都見過，早就見怪不怪，顧明遠倒不是怕嬰兒，主要還是那貓嚎似的哭聲給鬧得，童年陰影太大了。

不過這嬰兒親近自己……

顧明遠抽了抽嘴角，并不覺得這是多麽值得榮幸的事情。

正這麽想着，原本倒在後座掰腳趾頭玩兒的嬰兒突然就在顧明遠腿上冒了出來，歪歪扭扭的坐着，一邊抱着腳趾頭啃一邊直愣愣的盯着他看。

這麽面對面近距離看着，顧明遠這才發現嬰兒白的很不正常，身體白的跟刷了一層白紙漿似的，眼珠子卻黑得不透光，臉上的表情卻是一派懵懂的天真。

顧明遠原本就僵硬，這下更是連呼吸都下意識放慢了節奏，跟腿上的嬰兒大眼瞪小眼。

不過就像是玄冥說的那樣，這嬰兒似乎特別親近顧明遠，啃了一會兒腳趾頭就不老實了，一邊流着口水一邊伸手要抱抱，嘴裏一會兒咯咯咯一會兒啊啊啊的叫着。其實除了白的吓人了點，眼珠子黑得瘆人了點，模樣看着跟一般小孩兒也沒什麽區別，仔細去看，這嬰兒的五官其實長得挺精致的，大眼睛高鼻梁，嘴唇肉嘟嘟，臉圓圓的跟個福娃似的。

如果這就是一個正常的娃娃，其實挺可愛招人疼的。

可惜了，再怎麽可愛，那也是只鬼……

顧明遠任由嬰兒伸着胳膊啊啊讨好，就是沒法硬着頭皮去抱。光是想着要去抱個鬼，他就渾身說不出來的毛嗖嗖。

“啊啊啊！”嬰兒半天沒得到回應，突然不耐煩起來，居然自己手腳并用的抓着顧明遠的衣裳就要往上爬，結果還沒抓到顧明遠胸口的衣襟，就被玄冥揮手掃到了後座，先是砸懵了一下，随即就憤怒了，打滾兒坐起對着玄冥一陣吱哇亂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記住了小鬼，他是我的。”玄冥嘴角歪了歪，帶着幾分邪氣：“不服啊，憋着。”

“啊啊啊！”嬰兒手指都不吮了，揮着肉肉的小拳頭氣鼓着腮幫子雞同鴨講的跟玄冥‘據理力争’。

顧明遠：“……”

看着這一小鬼一蛇鬼的互動，顧明遠默了，竟是忽然覺得這場景有點想笑，不知不覺的就放松了下來，擡頭從後視鏡裏去看後座上嬰兒張牙舞爪的樣子，不過一看才發現，鏡子裏的後座上空空如也，根本就沒有照進嬰兒。

愣了愣，顧明遠這才反應過來，鬼魂是沒有影子的。頓了頓，不由轉頭朝後座望了過去。

見他轉頭，嬰兒就像是鬥勝的蛐蛐兒，得意的朝玄冥啊啊兩聲，就拍着小肉掌嘎嘎樂了。

顧明遠看了嬰兒好一會兒，這才轉回頭問玄冥：“他這是怎麽回事？我跟他非親非故，他幹嘛就莫名其妙的親近我？”

玄冥見他終于放松下來，笑了笑：“因為，他是影魔飼養的魔娃。”

“魔娃？”顧明遠驚訝的回頭望了嬰兒一眼。

“這小鬼身上沒有戾氣，但魔氣卻挺重，想來應該是一直被影魔以魔氣飼養。”玄冥瞥了顧明遠一眼：“而你，和影魔本是并蒂而生。”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把我認成是影魔了？”顧明遠想了想又問：“那你撿他來是要幹什麽？利用他引影魔出來？”

玄冥回頭意味深長的瞥了嬰兒一眼，眉頭斜挑：“一半一半吧。”

什麽意思？

顧明遠沒聽懂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