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師兄!”
“大事不好了師兄!”
馬舟遠凝神提氣,左手掐訣,全神貫注地畫着一套符陣的最後幾筆。
江岸柳闖入他的書房,道:“掌門師兄要将衡之逐出門牆!”
“咝”地一聲,筆尖在符陣尾畫出道難看的痕跡。
馬舟遠咽下久未吞咽的口津,一口真氣散得一幹二淨:“你說什麽?”
“掌門師兄回山了,他說要把衡之逐出門牆!”江岸柳道,“現在二師兄正在打聽緣由,不過掌門師兄并未說他為何如此,只看起來十分堅決。”
馬舟遠放下筆,道:“我去看看。”
滿地淺黃,離恨天的西邊挂着橘紅的夕陽,東面已有月輪淺影。
馬舟遠才剛踏入折梅殿,顧擁雪便已捏着疊黃紙出來,面色略顯冰冷。
“師弟,你怎麽了?”
顧擁雪什麽也沒說,只将手中那一沓黃紙遞給了他。
黃紙紅字,寫的是逐亓衡之出門下、着馬舟遠收他為徒的式書。
馬舟遠略看了遍紙上的內容,便把黃紙收了:“久招說,當日在昭華殿中,你曾答應再給衡之三年時間。為什麽現在如此着急,甚至還要将他逐出門下?”
顧擁雪道:“我教不了他!”
馬舟遠吃驚于顧擁雪的決絕,典久招從殿中出來,與他面色一并的凝重,兩人目光交錯而過,俱是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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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之呢?”馬舟遠問顧擁雪。
典久招替顧擁雪答道:“那混——那小子還在路上,師弟先回來的。”
便連同路都不願同路了,他們師徒這一路上又發生了什麽?
顧擁雪只比楚晏飛他們快了一個多時辰,一個時辰後,亓衡之他們便都回來了。
日頭落入山下,亓衡之剛一回山便坐在折梅殿外的桂花樹下發呆。
楚晏飛撞見了等在殿外的馬舟遠,小聲與他說了些什麽。
夜色下的折梅殿,徐風乍起,只殿上的白雲湧動,因雲彩被夜染成了漆黑,肉眼也無法輕易分辨。
馬舟遠帶着兩個師弟入折梅殿勸顧擁雪,一直勸到了明月高懸。
顧擁雪到底不願意收回“換徒”式書,縱他們說得口幹舌燥卻也未能說動他。
再說下去,恐怕耽誤顧擁雪行氣療傷了。
馬舟遠只得一個接着一個的離開,預備等明日繼續勸說。
“哼!”典久招踏出殿門,狠狠地瞪了亓衡之一眼!
他認定此事鍋全在亓衡之的頭上,若顧擁雪的姻緣線栓得是別人,哪還有這麽多的曲折?
馬舟遠只搖頭嘆息,神情中似有悲憫。
江岸柳是最後一個出來的,他面上帶了些無奈,對坐在桂樹下沉思的人道:“你才多大的年紀,便有那麽多花花腸子。你師尊他脾氣已
夠好了,你竟還能将他氣成這樣……”
亓衡之道:“我沒氣他。”
“向你師尊服個軟,說些好話。”江岸柳頓了頓,才道,“你們到底是天定姻緣,你師尊需要你,你可莫要害了他才好。”
亓衡之目光微動,月光映在他眼裏,似乎都亮上了幾分。
江岸柳說完那句話便下了山,亓衡之目送他下山,回頭,輕車熟路地摸到顧擁雪的寝殿……
宋沉軒恰從顧擁雪的寝殿中出來,亓衡之躲到一旁,等人走遠,摸到窗前,從窗子裏翻了進去。
寒光一閃!
“篤篤篤”幾聲輕響,便有六枝短箭将他紮在了門牆之上。
亓衡之屏息,眼珠下瞥,發現那六枝短箭只是紮在他的衣袖褲腿上。
亓衡之松了口氣,欲拔短箭,可他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竟沒拔動!
顧擁雪坐在不遠處的床榻上,揮一揮袖,那六枝短箭就合成了含光劍,收回到了他的手上。
“師尊,你想逐我出師門,是不是因為吃醋?”亓衡之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問。
顧擁雪面如寒霜,在他近前一尺時,手腕一轉,含光劍便指向了他的胸口!
“你一定是在吃醋!”亓衡之斬釘截鐵地道。
顧擁雪盯了他半晌,嘲道:“我有時,真不知你到底是怎麽想的。”他收回了含光劍,但再一揮手,就把屋門打開,将亓衡之“推”向門口。
亓衡之忙抱住了屋中的頂梁柱,道:“你越想将我趕走,便越說明你在意!我想和小師弟在一起,所以你不高興了,你——”
“閉嘴!”顧擁雪冷冷道,面上顯出幾分厭煩來,“你若真對沉軒有心,那便去找他吧,往後,我不再是你師尊,也不再會幹涉你的私事。”
亓衡之心口漏跳一拍,反射性道:“我不信!”
不信什麽呢?是不信顧擁雪不會再幹涉他,還是不信顧擁雪真能對他絕情,眼睜睜看着他和別人在一起?
“自你悔婚起,你便從未注意過對我的态度。”顧擁雪道,“你一次又一次的逾矩,便好像理所當然,天經地義……”他甚至都被他這樣的态度所迷惑,錯覺他們倆做了很久的老夫老妻,“可你既想與沉軒攜手,又何必在我面前多番作态?”
已經不止一次兩次了,亓衡之嘴巴毒,可目光卻十分多情。
他總讓他覺得他心中有他,就像方才:口口聲聲說他逐他是因為吃醋。像是個想要糖果的小孩,大聲地嚷嚷叫板,認定他對他的壞都是“別有原因”,拼命想證明他在他心裏有多重要……
“衡之。”顧擁雪沉聲道,“為師不想陪你玩這樣的游戲!”
亓衡之渾身一顫,松開了手中的柱子。
“我沒辦法放棄小師弟。”他情不自禁地道,“是真的,沒辦法……”
顧擁雪淡淡地道:“你走吧。”
“你若當真決絕,為何
又要把我逐出門下,做師伯的弟子?”亓衡之道,“你在乎我,你怕你舍不得——”
“你走吧!”
“你別忘了,你我還牽着姻緣線!”亓衡之權當沒聽見顧擁雪的逐客令,固執地道,“你注定會喜歡我的,師伯他們也希望你我能成!”
“那又如何?”顧擁雪冷冷道,“姻緣線難解,卻并不是解不了!”亓衡之憑什麽以為,他還會放縱他們間牽着姻緣線?!
又被顧擁雪施法推出門外,屋門重重在他面前關上,幾乎要撞到了他的鼻子!
亓衡之臉上就像打翻了調色盤,什麽顏色都有。
他為什麽要站在這裏被顧擁雪拒絕?他早就放棄了顧擁雪,他才不在乎!
捏緊拳頭,心裏的惶恐,卻一層接一層地泛濫出來……
不知為何,他竟怕顧擁雪真的準備放棄他。
第二日一早,離恨天的太陽都還沒出得全貌,馬舟遠卻已提着疊黃紙,在折梅殿外敲門。
亓衡之窩在桂樹下睡了一夜,睡眼朦胧,也不起身,就在樹下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宋沉軒出來開門,半束的墨發,一襲青衫,人如玉樹,看起來精神頭十分地不錯。
馬舟遠與宋沉軒說了幾句,宋沉軒便将他迎了進去,帶他到了顧擁雪的屋門外。
“師弟。”馬舟遠喚道,房門“吱呀”一聲開了。他讓宋沉軒在屋外等候,自己提着黃紙,走了進去……
顧擁雪今日比以往都起得更早,似乎料到馬舟遠會在大清早地來找他。
馬舟遠将那疊黃紙放在窗前的小幾上,坐下,掏出塊鎮紙壓住被風吹亂的頁腳。
顧擁雪拂落鎮紙,拿起黃紙一看。
“師兄這是何必?”
依舊是黃紙紅字,一個字都沒多。馬舟遠并沒有簽字,這份式書沒有效力。
“你要讓衡之入我門下,不是不可以。”馬舟遠平靜道,“只是,你和他之間還有一根姻緣線,這是誰都改變不了的事實。”
顧擁雪道:“琰浮州并不是沒有解了姻緣線的例子,我循例效仿就是。”
馬舟遠就又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道:“先前白石坊那兒發來了封求助信,正好,你帶着衡之去走一趟,最好不要帶上旁人。”
顧擁雪皺眉道:“我無心再惹閑非,師兄讓別人去吧。”
“白石坊之事與姻緣線有關,你與衡之一起去!”馬舟遠一反常态地堅決,道,“若你與他走完這一趟仍不改心意,我便簽了這份式書,再也不提讓你們結契之事!”
顧擁雪盯着他半晌,接過了那封信。
信上寥寥數語,只說白石坊有一戶人家遭鬼怪纏身,日夜難寐,苦不堪言。
戶主尋人驅鬼,然而每一個被請到家裏的術士都連法事都不敢做,推辭一番,便找借口離開了。
有道行高深之人告訴戶主,這鬼怪是他與他妻子前世所犯下的孽債,因其怨氣太重,此番現身又是為了報仇,旁人施法驅逐,只會強惹因果。只有找道行高深的人化解冤仇,才能将那鬼怪送走。
于是,戶主求上了長華。
顧擁雪掐指欲算。
馬舟遠阻他道:“你到那裏,問那鬼怪便什麽都知道了。”
算事極耗費真氣,顧擁雪竟為節省時間,強算前因後果!
“此事與姻緣線有關?”
“是!”馬舟遠道,“琰浮州欲解姻緣線者衆多,白石坊的那兩位便都曾解過姻緣線。”
可他們,如今又是何等樣的下場?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放心,不會拖泥帶水的=3=
姻緣線事件,師尊大概就對小宋動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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