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這一夜，蘭筠并沒能将自己的蠢蠢欲動付諸實踐。
吃了藥，黎柘整個人還是昏昏沉沉的。蘭筠好不容易才把他扶到沙發上躺着，然後給包傅發消息。
半個小時後，包傅急匆匆地趕來，和蘭筠一起把黎柘送到醫院去，守着他打了大半夜點滴。
眼看已經是淩晨三點，蘭筠和包傅都沒睡着，兩個人坐在單人病房裏的沙發上各自反省：
“是我不好，”蘭筠說，“不該讓他吃火鍋。”
“我的錯，”包傅撓頭，滿臉忏悔，“當時就不該聽他的話，應該早點拉他來醫院。”
蘭筠：“……唉。”
包傅：“……唉！”
除了火鍋這件事，蘭筠也非常後悔之後帶黎柘回家，并且和他說了那些話的事。
可能确實逼他太狠了，本來他就是個沉悶的性子，硬逼着他總會适得其反的。
她今晚是注定睡不着，和包傅沒得聊了，便只好玩手機。
前面一直沒看，也不知道之前那事兒現在發展到了哪個地步。
#黎柘助理探病#這個熱搜目前已經排到二十多名，前面再沒有關于黎柘的話題。
蘭筠重新搜了一下幾個關鍵詞，看到事态基本已經穩定下來，搜索廣場全是粉絲的微博，那個女孩兒也沒在微博上發聲搞事。
這件事居然就這樣平息下來，來得突然，也去得很快。
但蘭筠總覺得還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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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給梁邱發個消息，又覺得這大半夜的實在不人道，忍了忍，決定還是明天早上再說。
說起來，今天出了那麽大的事兒，那個叫一棵草的小網友居然沒有立即找她傾訴，直到淩晨一點才給她發來幾條消息：
【一棵草：我的天！號號你看到今天的熱搜了嗎！那個女人是誰！她差點親到我兒子！】
粉絲真是種神奇的生物，愛豆可以扮演他們親人裏的許多角色，比如哥哥，比如老公，比如兒子。
【一棵草：啊啊啊啊刀給我！我要親自去砍死她！】
【一棵草：現場安保是個什麽shi！我要永遠拉黑這個品牌！】
【一棵草：這個女的是不是真的有精神病啊！有病也不是這麽利用的吧！】
蘭筠樂到一半，視線驀地凝住了。
利用。
——她終于知道自己的不安來自于哪裏了。
這事兒根本沒這麽簡單。
蘭筠下午看見那個女孩的時候，雖然也覺得她有點奇怪，但那時候的女孩其實很難讓人想象出她會有這麽激烈的情緒。
而且現在想想，那個女孩當時是從駕駛座出來的。
女孩下車之後沒關門，所以蘭筠能夠看到，副駕駛的位置上也是有人的。
如果這個女孩真的有那麽嚴重的精神問題，車上的人居然能放心地讓她開車？
——當然這個推理并不嚴密，畢竟副駕駛上的人不一定就清楚這個女孩的情況。
不過這足夠引起蘭筠的懷疑。
更何況，“一棵草”無意之中的“利用”這個詞，也讓蘭筠很是在意。
她退出微博打開備忘錄，将露背女孩的車牌號記錄下來。
其實蘭筠的記憶力一向很好，只要是她記住的東西，基本都不會再忘。下午她盯着女孩兒看了很久，那一整個場景她都是記憶猶新的，包括車牌號。
但還是要以防萬一，好記性不如爛筆頭。
淩晨四點半，包傅從沙發上起身，小聲對蘭筠說：“姐，我得回酒店取行李，您幫我看着會兒，有事兒打電話啊。”
蘭筠看了眼時間，覺得包傅也挺不容易的，點點頭，“放心吧。”
五點一刻，包傅趕回病房，小心翼翼叫醒了黎柘。
黎柘睜開眼，意識還是朦胧的，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兒——“醫院？”
“恩。”包傅瞥一眼蘭筠，低聲解釋，“你昨晚胃病犯了，在醫院躺了一夜。”
昨天來醫院的時候黎柘整個人都是迷迷糊糊的，不過還有點兒意識，包傅一說他立馬就想起來，昨天好像是蘭筠在照顧他……
黎柘猛地坐直，視線逡巡，落在蘭筠身上。
熬了一個通宵，蘭筠氣色不太好，恹恹地沖他擺擺手，沒說話。
“已經五點多，咱們得出發了，車還在下面等着。”包傅觑着黎柘的臉色，“哥你感覺怎麽樣？能走嗎？”
“我挺好的。”黎柘利落地下床落地，這時才感覺到手上殘留着輸液之後的一點刺痛。
他甩了甩手，望着蘭筠，略顯局促。
好半晌才開口：“和我們一起走吧，先送你回去。”
“恩。”
蘭筠沒拒絕，懶洋洋站起身。
經過一夜消磨，昨晚那點兒旖旎已經完全沒了影。
遺留下來的只有尴尬。
無盡的尴尬。
有些事是不能中途暫停的，一旦戳破了就只能一路走到底。
要麽就會像現在這樣，不上不下。
蘭筠沒有送他們去機場的打算，徑直回家洗了個澡，癱在床上的時候，正好是淩晨六點。
梁邱應該醒了。
不管醒沒醒，六點鐘打電話，蘭筠覺得很善解人意了。
她現在困得要死，但是這個電話如果沒有打出去，又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入睡。
通話響了十多聲，快要自動挂斷的時候，終于被接起：
“你最好有天大的事情！”
語氣如果有實質，梁邱這句話裏的每個字大概都是一柄利劍，要将蘭筠全身上下戳個爛。
“人命關天。”蘭筠調整好耳機，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求你幫個忙。”
電話那端停頓了至少十秒鐘。
梁邱：“我他媽是不是出現幻覺了？還是在夢游呢？‘求’？？？”
蘭筠态度十分端正，“真的，拜托了，給你漲工資。”
見她這麽嚴肅，梁邱不由得也正經起來：“說吧，什麽事兒？”
“兩件事，”蘭筠頓了頓，說，“第一件事，幫我查輛車。”
蘭筠把車牌號背出來，得到梁邱爽快的回答：“好說，第二件事呢？”
這一次，蘭筠沉默了片刻。
梁邱不耐煩地催促：“什麽事兒？”
“幫我查黎柘。”蘭筠語氣冷靜，聲音幾乎發涼，“我想知道他當年到底為什麽放棄學業，選擇和那家經紀公司簽約。”
梁邱愣了愣，嗤笑道：“這是認真了啊？以前你跟我說什麽來着？要尊重人家的隐私權。”
“随便你怎麽嘲諷，”蘭筠毫不在意，“答應幫忙就行。”
“行吧，這點人脈我還是有的。”梁邱一口答應，卻忍不住八卦，“你突然讓我幫這個忙，難道是和昨晚上的熱搜有關？你昨晚和黎柘在一起吧？我好像在視頻裏看見你了，不過拍得不是很清楚。”
“對。”
蘭筠用一個字回答了他所有的問題，接着提醒道：“我讓你查的這兩件事應該都和黎柘那個經紀公司有關，有難度嗎？”
“有難度。”梁邱說，“這事兒之前我其實多少了解過，他們保密工作做得挺好的，可能是公司的什麽醜聞。而且這越是小公司吧，發生的事兒越少人知道，因為大家都沒怎麽關注，不過事關黎柘，應該還是查得出來。”
“那就好。”
“不過第一件事為什麽和那公司有關？”梁邱問，“這車牌號是誰的？”
“熱搜裏那個女孩兒的。”蘭筠道，“我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有關，只是……以黎柘的性格，我想不出來他會得罪別的什麽人。”
梁邱：“你懷疑昨天那事兒是故意報複？你怎麽知道，萬一那女孩兒就是精神有問題呢？”
“你也說是‘萬一’了。”
“……”梁邱笑了笑，“行吧。還有事兒麽？沒事兒挂了。”
“恩。”蘭筠挂斷電話，摘下耳機，往下縮進被窩裏。
其實到打出這個電話之前，她都沒有決定好要不要拜托梁邱第二件事。
以前她從沒想過要去查黎柘的過往，即便這個結梗在她心裏，折磨了她十年之久，她也沒想過要去查。
她希望能聽到黎柘親口解釋。
雖然對于黎柘，她做過很多沒有自尊的事情，但在有些事情上，蘭筠一直保有自己的原則，不想讓自己落得那麽難堪。
比如去查他的過往。
她不屑于主動追查他不願意說出口的解釋。
可是昨晚黎柘的反應改變了她的想法。
那時候……雖然她下意識的反應是問黎柘是否胃疼，但她知道，黎柘那時的反應不是因為胃疼，倒像是他有了那個反應之後，硬生生逼得自己胃疼。
為什麽呢？就因為她問了一個問題？
同樣是這一類比較具有壓迫性的問題，很早之前她直接問黎柘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黎柘也并沒有這麽大的反應。
那昨天她問的那個問題，究竟是觸發了黎柘的哪個點，能讓他的情緒那麽失控？
他昨天想說卻沒能說出口的話是什麽？
蘭筠想不通。
但她知道，這肯定和黎柘當年的那個選擇有關系。
既然黎柘不願意告訴她，那她就只好自己去找了。
蘭筠翻了個身，将一半的臉埋進枕頭裏。
無論多麽不願意承認，這的确是事實——
但凡黎柘有一點點苦衷，她都願意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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