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分梨
顏兮最終還是和陸晉南回了家，兩個人又恢複了當初相處的樣子，不同的是，她不說話，他不敢貿然開口。他們各做各的事情，互不幹涉互不打擾，如果不是一紙婚約擺在那，恐怕沒人會相信他們是夫妻。
出院後的顏兮很忙，她沒有在家裏修整，轉身投入工作中，每天早出晚歸，忙得腳不沾地，好像一下子變回了工作狂，外界得知顏律師重新接案子，争先恐後的跑來鼎誠，幾欲把顏兮辦公室的門檻踩爛。潘易對顏兮突然請假突然上班的行為頗有微詞，但想到顏兮給律所帶來了如此豐厚的利潤索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小區物業維修，家裏沒水，顏兮和陸晉南只好在外面吃飯。
“想吃什麽？”開車出來，陸晉南問。
“我無所謂，你定吧。”
顏兮支着腦袋毫無焦距的看着窗外，快過年了，街上年味很濃，路燈紛紛挂起大紅的燈籠寓意來年紅紅火火，路邊的店鋪商家換上紅裝吸引客人眼球，各大商場不甘落後，打造标的物，打折促銷，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可是，快樂是他們的，她什麽都沒有，車裏的暖氣很足，但她感不到一絲溫暖，她的感官從手術之後她就全部關閉了，沒有開心，沒有悲傷，好像一切對她來說都無所謂。
連續幾天高強度的工作，顏兮靠在座椅上不知不覺染上睡意，迷糊之中身上蓋了一層重物，熟悉的味道讓她鼻子發酸，手被他輕輕~握住，她下意識的縮回自己的手，他的溫暖，她渴望，但是她不能接受，也沒了資格去接受。
手握成拳，他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一味放任，她只會離自己越來越遠，強勢控制，只會讓她心生反感，退也不是，進也不是，婚姻這盤棋，舉步艱難。
車子最後穩穩的停在地下車場，與此同時，顏兮醒了，将衣服還給陸晉南，道了聲謝率先下了車在外等候。陸晉南取下車鑰匙，帶着顏兮進了頂樓的淮揚小館。
顏兮對吃的沒有什麽講究，覺得世間餐館大同小異都是個吃飯的地方，但是當她走進淮揚小館時，她第一次覺得餐館不僅可以吃飯還可以調解心情。江南水鄉的設計別具一格，入門的蓮花紅鯉相得益彰，一左一右繪着蘇杭的秀美風光。
走進大廳，流水潺~潺，琵琶铮铮，包房矗立在水中，像極了古時秦淮河岸夜裏的船舫，侍者一襲古裝在大廳裏穿行，大廳的人不多也不少，但是很安靜，偶爾傳來一些交流聲。
顏兮坐在陸晉南對面，眼睛有意無意的掃向他。他正在看菜單，燈光從頭頂照下來，鼻梁發亮，眼睑半垂，睫毛留下了不大不小的陰影。他今天穿的是一套灰色的西裝，裏面是一絲不茍的白襯衣，她曾問他為什麽不買其他顏色的襯衣，他說，買衣服這種事情自然是要留給她來做。可惜，過了那麽久，她除了送他一對袖扣，其他的什麽都沒買過，而那對袖扣還是她匆忙之中買的。
将菜單遞給侍者，陸晉南漫不經心的扯開領帶，順手解開襯衫最上面的扣子，原本正式的裝扮一下子變得随性起來，擡手間袖口有些刺眼，顏兮認得那是她送給他的袖扣。
“最近很忙？”他問，好不容易在醫院把臉養得圓潤些，才工作幾天就恢複了原樣。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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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晉南：“顏兮，我覺得我們有需要好好溝通一下。”
“我餓了。”
三個字就是她的回答，她不願意。看着她的側臉，一股力不從心湧~向全身，她就像只刺猬，活在自己的世界裏，紮傷每個想靠近的人。
那頓飯陸晉南吃得食不知味，随意吃了幾口便放了筷子，相反，顏兮吃了很多，就連她不喜歡的胡蘿蔔她都全盤照收。
大年三十那天，顏兮和陸晉南回家過年，與往年不同，今年全家團圓，在外讀書的工作的全部回來了。吃過團圓飯，照了全家福，一家人擠在電視機前面守春晚，看春晚是小，一家人聊天是大。估計是春晚一年比一年無趣，晚輩們紛紛提議換個娛樂方式。長輩們也不攔着，任由他們把麻将拿出來在一旁打國粹。
陸歡是東，盤着腿坐在椅子上，一手打麻将一手啃蘋果。陸洵一坐在陸歡的下家，穿着熊貓裝，帽子被陸童笑強制戴着，實在拗不過那個丫頭，只得認命。陸童笑和陸歡是對家，每次陸童笑要摸牌，陸洵一打的牌都被陸晉南碰走。
相比桌上三兄妹的打鬧，陸晉南稍微安靜些，時不時的神補刀讓陸洵一苦不堪言。他穿着酒紅色的雞心領修身毛衣，他的皮膚本來就白，在衣服的襯托下顯得白裏透紅。看着桌上打出去的牌，他有一下沒一下的玩着手裏的小長塊，心思卻落在旁邊的人。
顏兮不愛打麻将，但是坐在電視機前也不知道幹什麽，只好坐在邊上觀戰，結果看得昏昏欲睡，只得剝桔子提神。倒是陸歡，新手上陣，手氣賊好，越戰越勇，直接把親~哥哥陸淮掏了個空。
“大哥二哥，好歹你倆也是成功人士，讓我賺個機票錢呗！”
陸淮看着陸歡面前那疊紅票子，涼涼道：“頭等艙都夠你坐兩三個來回了。”
得意洋洋：“那是，還是親~哥靠譜。”
“有陸淮做冤大頭就可以了，不用拖我和大哥下水。”嫌戴着帽子太熱，陸洵一想取下來，陸童笑眼疾手快又給他蓋着。
顏兮又打了個哈欠，陸晉南心知她無聊得緊，道：“上來打幾手。”
一聽大哥要讓嫂嫂來打麻将，陸歡和陸童笑相視一笑，誰不知道她嫂嫂是永遠的事業得意，賭場失意，當即贊同。
顏兮本想推辭，奈何對手太強大，直接把他抱到桌前，把錢包遞給她：“輸了算我的，贏了算你的。”
“萬一輸光了呢？”她的手氣她再清楚不過，所謂十打九輸，放在她身上一點都不貼切，應該是十次有十一次都輸。
“沒事沒事，微信轉賬，支付寶轉賬！”陸童笑笑得那個花枝招展，高科技就是好，再也不用擔心沒錢不能打麻将了。
“打吧，他們三個贏不了不少。”
顯然陸晉南高估了顏兮，從上桌到現在一把未胡，就連進牌都是難事，整個桌上只有顏兮愁雲慘淡，其他三家，家家喜笑顏開。
“怎麽辦？”摸着幹癟的錢包，顏兮無顏見陸晉南。
“繼續打。”揉揉她的頭發，聲音一如既往的從容溫和，許久沒有見她這般輕松的笑過，自然是寶貝得緊。這點輸贏他還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她的笑容，從她上桌那一刻起，雖然運氣不好，但和其他人聊天，她臉色好了許多，笑容也多了許多。
顏兮搖頭，她很有自知之明，再這麽讓她敗下去，錢包裏最後幾張票子估計都保不住了，起身讓陸晉南坐下，自己則在一邊助威。
沒了麻将打，顏兮困得很快，不一會就在旁邊沙發上睡着了，陸晉南拿大衣把她裹住，和長輩們打了個招呼，抱着人徑直回了卧室。
“打完了嗎？”迷糊之中，顏兮嘟喃着。
“嗯，打完了。”掀開被角，把人放在床~上，低頭給她脫鞋。
本能的把被子裹在身上，露出小腦袋，睡意濃濃的問：“贏了嗎？”
“全部贏回來了。”
“唔……那樣我就不欠你了。”得到想要的答案，她又低聲喃呢幾句，背過身，睡着了。
不欠他了嗎？這場因她愛上、因她放手的婚姻，從頭到尾，她都不曾欠他分毫。看着她恬靜的睡顏，陸晉南想，他多久沒有光明正大的抱過她了。從醫院回來她就搬回了以前的卧室，時常避着他，不讓他接送，拒絕和他有接觸，如果不是來陸宅過年，他真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們才能想正常夫妻那般相處。
“我該拿你怎麽辦？”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在懷中，生怕一個不注意她會驚醒，然後将他推開，“兮寶，告訴我，我們到底怎麽辦？”
回答他的只有她綿長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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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後，顏兮和陸晉南都忙了起來，兩個人鮮少能夠一起吃飯，更別談什麽交流。就算陸晉南有心，顏兮也會以“我很忙”搪塞過去。
“我不認為這是最佳解決方案……”
夾着電話從書房出來，他一眼就看見顏兮在廚房忙碌着。她穿着灰色的大毛衣，随意的紮了一個低馬尾，她低着頭，露出大截瓷頸。
近來她每天都會晚歸，不是加班就是應酬，她不想讓他出現，他就只能在家裏等待，時常等到十一二點，她才會慢悠悠的回來，然後沒有任何解釋，回到自己的房間鎖上門，不再出來。
“在做什麽？”挂斷電話，走近才發現她手裏正洗着一個梨。
“老人們常說，梨不能分着吃，分梨，就代表着分離。”顏兮平淡的述說着，手裏的動作有條不紊的進行着，這是她出事之後第一次對他說那麽多的話。
分梨，分離。
得知她的動機，他下意識的想走，但雙~腿就像紮了根一般，挪動不了分毫，他眼睜睜的看着她手起刀落，雪梨被分成兩半，雙拳緊握，關節泛白，卻是怎麽也阻止不了。
“陸晉南，我們離婚吧。”
他看着她，說不出半句話。
“陸晉南，我們離婚吧。”她重複，将分好的梨遞到他的嘴邊。
“我不同意。”撇過頭，果斷的拒絕。
“陸晉南，如果寶寶還在，我們一定會在一起的，可是，寶寶沒有了，我拿什麽和你在一起？”顏兮放下梨塊，歪着腦袋，像個天真的小姑娘。
這是他們第一次揭開那塊傷疤，沒有想象中的血淋淋，也沒有想象中的無關緊要，就好像一根蠶絲慢慢的貫穿心髒，疼得持久。
“顏兮，我只要你。”捧着她的臉，看着她平靜無波的眼睛，明知道有樣東西抓不住了，他還是想去試一試，“我們在一起，寶寶會回來的。”
“不。”顏兮搖頭，“寶寶不會回來了。”他已經從她的生命裏消失了，就連夢，她都不曾夢見過那個未成謀面的小家夥。
掰開他的手，退出他的保護圈，她還是那句話：“陸晉南，我們離婚吧。”末了還加上一句，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不好。”他成全她，那誰來成全他呢？
湛藍的眸子被痛楚感染，所有的動作都因她的無動于衷變得僵硬，她把自己重新圍了起來，不準他進來，更不準他靠近，她明明近在咫尺，心卻是在千裏之外。
“離婚吧，如果你不想和平分手，我會起訴離婚。”
陸晉南笑了，眼睛裏波光閃動，他看着被分成兩半的梨，如同他們的婚姻，怎麽也恢複不了原來的模樣。
“你一定要離婚嗎？”收斂笑容，陸晉南嚴肅的問。婚姻不是兒戲，一旦決定了就回不了頭。他不想她如此輕率的下決定，那麽倉促，倉促到他連挽回的機會都沒有。
“是。”
“好。”
轉身離開，既然她想要，那麽他就給。就像他當初答應路爺爺的，如果給不了幸福，就給她想要的生活。如果他們的婚姻只能給她帶來痛苦，那麽他放手。
坐在書房裏，看着窗外玩家燈火，無能為力的挫敗感他第一次覺得那個叫做寂寥的東西就在身邊。
“咔嚓”門被她打開，他回頭，她已經走到書桌前，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将手裏的文件放在桌上。
“這是離婚協議書。”
離婚協議書是她在婚禮第二天就準備好了的，上面已經簽了她的名字，一筆一劃寫得極其工整，落款日期是他去德國的那天。任誰都想不到，名律師顏兮的第一份離婚協議書竟然是寫給自己的。
“本來三年前就應該給你的，沒想到你第二天就去了德國。”
“嗯。”
沒有看內容，拿起筆直接在最後面簽上自己的名字。顏兮道了聲謝，約定好去民政局辦手續的時間，将文件抱在懷裏轉身離開。
看着那抹灰色的身影漸行漸遠，就在她開門那一瞬間，他無法壓抑心中的苦澀從後面抱住了她。那麽用力，那麽緊，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明明相愛着，明明舍不得，偏偏找不到在一起的理由，他不想讓她走，卻不得不放手。
她怔愣了一下，沒有掙紮，她能感覺他的手臂在縮緊，也能感覺他在顫抖，但她無法回頭給他一個擁抱，他的懷裏太溫暖，令她舍不得，可是，心已經死了，她拿什麽來愛他？手覆在他的手上，用盡力氣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分開，解開他們之間的糾纏。
“兮寶，我愛你。”
“我知道，晚安。”
晚安，我愛你，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0.0為什麽都木有小夥伴給二木留言了，人家好桑心，嘤嘤嘤~~~
幾天沒有更新，很抱歉，主要是這一章二木想了很久，昨晚還和基友聊到12點，她讓我跟着心走，該怎麽寫就怎麽寫，不知道你們是否覺得滿意。
快要到大結局了，文文偏偏到了瓶頸，有些力不從心。
最後最後，今天是教師節，祝全天下的老師教師節快樂，可愛的你們記得給老師發發短信喲，他們會很開心的O(∩_∩)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