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杜宮正同貴妃去了淑妃宮裏的愉貴人那兒,三下五下便将愉貴人送給貴妃的那香是從哪兒來給問清楚了。
香是淑妃賞下來的,淑妃見愉貴人為了重陽宴不知給貴妃送什麽禮物而發愁,就主動拿了壓箱底的頂級香料出來,給愉貴人解了燃眉之急。
貴妃當場就朝着淑妃撕了過去,“淑妃,你還有什麽話好說!枉我平時真心拿你當妹妹相待,你的那點龌龊事,我都幫你緊緊瞞着,你竟然陷害于我?若是真叫你借着我的手陷害了陛下,那本宮豈不是要成為千古罪人?”
貴妃的身量比淑妃要高大,力氣也比淑妃大上不少,再加上她是出其不意地動手,一舉便将淑妃頭上的發冠打落。
淑妃這會兒也顧不上什麽矜持體面了,她冷笑着踮起腳尖來給了貴妃一巴掌,“你平時真心拿我當妹妹?玉茹的事情是誰告發到已故先皇後那兒去的?你何時替我瞞過?你混淆皇室血脈一事依然促成,你以為皇後不知道還是陛下不知道?你早已成為了大燕的千古罪人,又何必再這兒裝無辜!”
玉茹便是同淑妃同磨鏡之癖的那宮女,生的嬌弱可憐,雖說是淑妃宮裏的下人,但是在吃穿用度上,淑妃從來沒有苛待過玉茹。
只是後來這件事被貴妃告發到皇後那兒,皇後尋了個由頭,将玉茹除掉,也狠狠敲打了淑妃一次。
淑妃向來自命不凡,被皇後穩壓一頭多年,她怪自己沒有早點遇到皇帝,不然後位定然是她的,她被貴妃穩壓一頭多年,則是怪貴妃不知羞恥,明明是高門出身的世家女,卻學了一身風塵女子才習練的妩媚把戲,不似她這麽清高。
如今貴妃和淑妃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簡直就是狗咬狗,一嘴毛。
兩位‘妃’級的人互相辯駁,說出來的話相當具有殺傷力,簡直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距離炮火中心最近的愉貴人就率先遭了殃,被貴妃當成了攻讦淑妃‘禦下不嚴’的靶子,活活打成了篩子。
淑妃身為四妃之一,手裏掌握的各種消息能少了?
不管那些消息是真的還是假的,是錯的還是對的,反正淑妃都噴出來了。
淑妃和貴妃互噴了個痛快,杜宮正帶來的女官在一旁瘋狂地記,待這兩位失去理智的女人反應過來時,宮正司的女官已經看了一出好戲。
杜宮正沖身後的女官一擺手,道:“都帶走,去陛下面前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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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後宮裏是怎樣的烏煙瘴氣,只不過現在還沒到動這些‘棋子’的時候,他硬生生拖着病體‘痛斥’了杜宮正一番。
“這些無憑無據、捕風捉影的東西,你也敢拿來污朕的眼?杜宮正,宮正司辦事,難道不是最講究證據嗎?證據呢!莫非皇後故去,宮正司連如何辦事都不知道了?”
杜宮正被皇帝訓得一臉莫名其妙,她擡頭看向皇帝,想替自己辯駁幾句,就見皇帝沖她眨了幾下眼,又微微搖了搖頭,心裏立馬就和明鏡兒一樣了。
皇帝此時不動這些人,定然是另有安排。
杜宮正恭恭敬敬地在皇帝面前認了自己的罪,又向貴妃和淑妃道了歉,還被皇帝罰去抄宮正司的規矩五十遍。
貴妃當場就樂出了聲,她陰陽怪氣道:“杜宮正方才好不威風,把本宮唬得一愣一愣的,本宮還以為杜宮正連污蔑本宮的證據都造好了,沒想到只是虛張聲勢。”
淑妃擡頭看了皇帝一眼,見皇帝也在看她,連忙縮回目光,叩頭謝恩。
額尖與石磚磕在一起的那剎那,淑妃在腦海中把皇帝看她的眼神過了好幾遍,最終心底一片冰涼。
皇帝看她的眼神變了,她有九成的把握,皇帝已經對她起了疑。
皇帝同樣将負在身後的拳頭捏緊,對于他面前這兩位贈他一頂又一頂綠翡帽子的‘愛妃’,他如何能夠喜歡得起來?更別提這兩位中,一位傻得可以,一位居心叵測,對他生了歹心。
皇帝生性多疑,與淑妃的目光剛對上,他心中就暗道不好,如果讓淑妃猜到他的心思,難免會狗急跳牆……想要破局,唯有先下手為強!
皇帝眯了眯眼,同杜宮正道:“今日之事,牽連甚多,朕命你早日查清,還貴妃與淑妃以清白。另外,朕擔憂貴妃與淑妃之安危,往後遍讓貴妃與淑妃在宮正司暫避些時日。等到将這些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将那些背後傳謠中傷之人都一一揪出來,再讓貴妃與淑妃回宮。”
“杜宮正,你給朕聽好了,貴妃與淑妃在宮正司這段時日,任何人都不能見,一天十二個時辰,必須有女官随叫随到。若是因為宮正司辦事不夠謹慎而致使貴妃與淑妃遇到丁點兒危險,傷到丁點兒汗毛,朕唯你是問!”
杜宮正看了一眼皇帝,見皇帝閉上眼,手也緊握成拳,不由得想到帝後之間的那些暗語。
這阖眼握拳正是禁足的意思。
杜宮正心裏明白了,皇帝在等。
淑妃和貴妃被杜宮正‘請’到了宮正司,一會兒苦一會兒笑,還能隔三差五地鬧上幾鬧,把宮正司的女官們惹得煩不勝煩,紛紛找杜宮正抱怨。
杜宮正也是一個狠人,她直接給女官們搬了幾張凳子,讓女官們盯着淑妃和貴妃看,便看還邊品頭論足。
“你們看,同樣是哭,淑妃哭得就比貴妃柔美多了,淑妃一副楚楚動人的模樣,貴妃呢,卻像是猛虎落淚,一聲聲哭嚎都像極了猛虎的咆哮。”
“來,大家快看,淑妃準備尋死覓活,這是宮內人最常玩的手段,十個尋死覓活的人中,只有兩個人會真的死,這兩個人裏面,還有一個半是真的尋了死之後估計連腸子都會悔青的人,另外半個麽,那是好面子大過好自己的命。”
“願意入宮的女子,不論是嫔妃還是女官,亦或者是尋常宮女,有幾個不是揣着勃勃野心入的宮?這些人都惜命的很。再者,自戕可是死罪,自個兒一時心狠解了千萬般愁苦,但卻是遺禍全族。”
貴妃哭的嗓子都啞了,她聲淚俱下地哭罵杜宮正,“杜宮正,我們好歹也相識數十載,你怎麽這般冷心冷情?同為女子,又何苦互相難為?”
杜宮正沖貴妃拱了拱手,笑容滿面地客氣道:“謝貴妃娘娘擡舉,微臣只是一區區五品女官,怎敢高攀貴妃娘娘?再者,微臣實在不知娘娘為何要用‘互相難為’一詞?保障兩位娘娘的安危乃是微臣職責所在,皇命難違,怎麽到了娘娘眼裏,就變成了微臣在為難娘娘?”
“不過娘娘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知曉自個兒是在為難微臣,為難宮正司的一衆女官。宮正司從未缺過另外娘娘的茶水膳食,兩位娘娘若是無聊,宮正司還能派人去藏書樓替娘娘取些話本子過來打發時間,娘娘何苦為難我們這些食君俸祿,忠君之事的小小女官?”
貴妃娘娘險些被杜宮正給氣得嘔出一口老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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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日,榮公公帶着一群內監來了一趟宮正司,将皇後當年呈給皇帝的那些證據全都搬了過來,還送來了兩大壇宮廷秘制的鸩酒。
杜宮正看着內監擡來的那兩大壇鸩酒,低聲問榮公公,“這是打算清算了?”
“有人都把主意打到了皇帝身上,在真龍天子的逆鱗上狠狠一摳,你覺得真龍天子還能沒點反應麽?”
榮公公看似前言不搭後語地同杜宮正來了一句,“鎮北軍馬上就要到京州了。”
杜宮正秒懂。
等鎮北軍到了京州、入了京城,便是徹底清算的時刻。
想通這些之後,杜宮正立馬就忙了起來,這後宮早已成為了雜草叢生的荒原,是時候理一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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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北軍入京城,鎮北大将軍入宮面聖,當天晚上,京城百裏長街上就亮滿了燈火。
這一晚,宮正司與司膳局的女官都忙得腳打後腦勺。
司膳局的女官對照着宮正司提供的名單,給許多宮院都備上了大菜,杜宮正也差女官給這些大菜配上了美酒。
一直被禁足在宮正司中的貴妃和淑妃最先下線,宮外的大皇子與二皇子沒過多久就被人從被窩中揪了出來,打入了天牢大獄中。
而貴妃與淑妃的母族,也在鎮北軍那黝黑的□□筒下匆忙落幕。
貴妃與淑妃只是後宮佳麗的一個縮影。
沿街住着的京城百姓倒是聽見了動靜,可大晚上的,哪有人敢開門出來吃瓜?
等到第二天早晨天亮了,聽到街上的人聲,這才敢開了門,然後便聽說了晚上發生的事情。
聽說天牢都被塞滿人了,午時就要全部問斬!
楊繡槐來京城這麽多年,還沒去看過沙頭的場面,她想着蘇鯉做過的那個夢,決定去看看沙頭究竟是什麽樣子的。
楊繡槐不僅打算自己看,還喊上了張春芽、李大妮和葉桂枝。
婆媳四人在臨近菜市口的酒樓上選了個臨窗的包廂,點了幾道小食,一邊瞎聊一邊等午時到來。
那些罪犯身上的衣裳都沒來得及換成囚服,有些人是直接從被窩裏提溜出來的,衣衫都沒穿整齊,不過這都不要緊,反正劊子手刀起刀落之後,便沒人記得那具身子配哪個頭了。
楊繡槐靠窗戶最近,她端着茶杯,親眼看着那些犯人像是種蘿蔔一樣被按在了刑臺上,還嘀咕了一句,“看着怎麽像是割韭菜一樣?”
她的話音剛落,一排劊子手就走了出來,各自往各自手中的長刀上噴一口烈酒,刀齊齊一揚,一排腦袋就飛了出去,鮮血噴灑一地。
楊繡槐給吓呆了。
劊子手們一個跨步就繞到了第二排犯人跟前,這次連烈酒都沒來得及噴,刀起刀落,他們還趕着去砍第三排的人頭……
這些劊子手們相當注重效率,與楊繡槐所嘀咕的那句‘割韭菜’像極了。
楊繡槐和葉桂枝都被吓得面如土色,不忍再往窗戶外看,張春芽和李大妮卻不覺得怎麽樣,張春芽還和楊繡槐說,“娘,我和崇山當初在北疆養貂的時候,年末也是這麽殺貂的。”
楊繡槐:“……”她無法直視自己穿過的貂皮大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