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栗青起床時,穆冬知已經出門了,她還特意瞧了一眼他的床,被子已經疊好,看起來整整齊齊的。
疑惑地皺皺眉,栗青随即想到那個昨天從B大回來就不跟自己說話的男人。明明該生氣的……是她這個被騙的人。
雖然反複告訴自己穆冬知是個病人,自己不該和他計較,可栗青怎麽想都覺得有些氣不過,心裏憋着一口氣,栗青連早飯都沒吃就出門了。
司機送她去穆家老宅接栗樂今,今天是他到B大附小報道的日子。
剛到穆家大門,遠遠地就看到孫君梅牽着栗樂今的手站在客廳外面,微笑地看着她來的方向。
栗青一下車,栗樂今就跑過來喊她,栗青蹲下去想把他抱起來,結果費了好大勁兒也沒能起身,只好抱歉地摸摸弟弟的頭作罷。栗樂今雖然有點失望,不過大概是之前的話起了作用,他并沒有鬧脾氣。
“身體不舒服?”孫君梅察覺到她的異樣,笑着問。
栗青有點尴尬地點點頭,并沒有過多解釋。昨天為了趕時間突然間加大運動量跑了那麽些路,晚上回去顧着和穆冬知生氣也沒有及時放松,剛才大腿一用力酸痛得厲害,她差點就直接跪了下去。
孫君梅不露痕跡地盯着栗青上上下下看了半天,視線最後定格在她平坦的腹部上。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孫君梅眼裏突然閃現着莫名的光彩,親昵地撫着栗青的胳膊叮囑她:“你還年輕,要多注意身體。”
“嗯,”栗青雖然不清楚她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仍舊笑着應下,她想了想又說:“麻煩您照顧我弟弟了。”
孫君梅搖搖頭,伸出手摸摸栗樂今毛絨絨的腦袋:“蔚然回英國了,這麽大屋子要我一個人待着還不知道怎麽過呢,幸虧有樂今陪我。”說完她看了栗青一眼轉身吩咐了下人幾句之後又道:“我聽樂今說他在學鋼琴,你上學也方便,不如以後你有課的時候就我送他去吧。”
她原本是打算提議讓老師來家裏上課的,但以栗青的性格想必不會答應,這才如此提議。
栗青聞言正想婉拒,卻沒想到栗樂今卻開口對她說:“嗯嗯,姐姐你好好上學,我會乖乖聽孫阿姨的話的。”
詫異地低下頭,弟弟的臉上挂着乖巧的微笑,栗青愣了一下,她本來該為弟弟的懂事感到高興的,但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竟然有點難受。
孫君梅見她沉默,也笑着說:“樂今說的對,你念書已經很累了,生活節奏太快對……”說着她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栗青的小腹:“對身體不好。”
栗青還沉浸在被弟弟抛棄的憂傷當中,沒注意到她的異常,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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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B大附小的路上,栗青也不知道是沒吃早飯還是因為心裏憋得難受,竟然暈車了。讓司機把車停在路邊,栗青下去透了好一會兒氣才緩過勁兒來。
好不容易把栗樂今送到B大附小,栗青排在人山人海的家長隊伍中把學費給交了。終于拿到收據那一刻,栗青無比慶幸自己早早地就把轉校的手續給弄好了,不然看今天這架勢還指不定等到哪個時候呢。
繳了學費之後,栗青帶着弟弟去和他們班上的班主任見了一面,班主任是個中年女老師,人挺和藹的,拉着栗青聊了好久。
一開始栗青還有點愣,心裏在想,這老師熱情過度了吧。聊到一半才知道她有一個正在讀高三的兒子,知道栗青是幾年的理科狀元就想問問她學習的訣竅。
回過神來的栗青言無不盡,最後還把自己的手機號給了她,說有其他問題還可以随時聯系。
班主任感激得不行,其實能在B大附小當班主任,文化素質都挺高的,可家裏那位想起來她就頭疼。
此時見栗青如此禮貌客氣,愛屋及烏,連帶着對栗樂今這位插班生也好感倍增。盡管栗青一再提醒自己弟弟成績只能算是一般,她也不介意。于是栗青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正好這會兒開學日,她也忙,正好簡單地和她說了一聲帶着弟弟走了。
B大附小就在B大附近,本來就有些不舒服的栗青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頭暈起來,于是讓司機送栗樂今回去,自己則打了輛車回了學校。、這出租車司機有點不厚道,故意繞到比較遠的正校門停下,不過栗青人不舒服也就沒多說。
下了車搖搖晃晃地朝宿舍樓走,半路上栗青也不清楚自己只是怎麽想的就穆冬知打了個電話。
只是沒想到接電話的人卻不是他。
電話那頭田秘恭謹而疏離客套的聲音傳來:“夫人,有什麽事麽,先生正在開會。”
栗青的腳步頓住,這個號碼是穆冬知當初給她的,她主動聯系他的時候不多,此時看來這并不是他的私人電話才對。
心裏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更甚,栗青此時什麽話都不想說,只想到床上躺下好好休息。
正想挂電話又想起昨天穆冬知臉色慘白的樣子,盡管心裏有些不情願,她還是說:“不可以讓穆先生一個人獨處。”
穆冬知那麽要面子,肯定不樂意別人見到他虛弱的樣子,不到萬不得已都不會求助,還是讓他身邊的人以防萬一的好。
電話那頭的田秘沉默片刻,道:“好的,夫人。”雖然依舊刻板,語氣卻已經和緩了不少:“還有,謝謝您。”
栗青聽到這話腦海裏突然閃過一些什麽,但那些片段只是一閃而過,她頭昏昏沉沉的也沒精力仔細去想。倒是挂了電話後她心裏不知為何莫名松了口氣,慢慢地朝宿舍走去。
田濤挂了電話,心裏挺複雜的。對于這個年輕的穆夫人,他是戒備多于恭敬,然而就在剛才,他突然就想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差點成為穆夫人的女孩兒。
他不得不承認的是,老板的眼光其實還是很不錯的。
從衛生間裏出來,醫生正好給老板檢查完,他想了想走過去把手機遞給穆冬知:“剛才夫人來電話了。”
穆冬知正在穿外套,聽到他的話動作頓了頓,扭過頭來看了他一眼,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問:“她說什麽了?”
“夫人說,不能讓您一個人獨處。”為了更好地傳達栗青的意思,田濤原話轉告。然而穆冬知聽了這話之後,臉上的表情卻變得很微妙,片刻之後才道:“真是麻煩。”
妻子就是麻煩,查崗還硬要找借口。
田濤眼角微抽,那種微微上揚的語氣,明明就是炫耀好嗎。
雖然他并不知道這有什麽好炫耀的。
“那你是怎麽回答的?”穆冬知微微瞥了自家秘書一眼,嘴角彎成一個奇妙的弧度。
田濤對他的話摸不着頭腦,只是照實回答。
穆冬知聽完後,他把外套穿好徑自走出病房,站在原地依舊疑惑不已的田濤只看見他微微發紅的耳朵。
這頭栗青好不容易回了宿舍,因為下午要集合,除了蘇微,所有人都在。栗青脫了鞋,簡單洗漱了一下,爬上床閉上眼就睡着了。
這一覺睡她睡得很沉。
被許怡叫醒的時候,她背上都濕透了。
“栗青,你還好麽?”許怡擔憂地問,“你額頭上都是汗。”已經進入九月了,天氣漸漸變得涼爽下來,宿舍裏的風扇也開着,栗青怎麽也不至于熱成這樣。
栗青懵懵懂懂地伸出手抹了一把額頭,手心裏全是汗水,她呆呆地坐在床上,任許怡怎麽喊她也聽不見。
栗青做了一個夢,不,那分明是前世發生的、被她忽略的事情。
那是她和栗沐林同歸于盡前的事情,那時她已經是圈子裏十分有名的秘醫了。
有一天一個不知姓名的人打來電話請她去為一個病人診治。
栗青簡單了解了病情之後,沒有猶豫地答應了,直到挂電話她也沒問對方的名字——這是這一行的規矩。其實已經到栗青這個地位,那個人如果不是掌握了龐大的財富和權勢是絕對無法知曉她的聯系方式的。
這之後的整個過程,她都沒有見過電話裏那個人,就連為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做手術時,對方的臉都被遮得嚴嚴實實,整個手術室除了她這個主刀,其他人都是對方安排的人。
手術很兇險,患者本身心髒的情況就已經很不好了,又有外傷,栗青在手術臺邊站了十幾個小時才把他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再晚一點,別說栗青,就算心髒移植也救不了他的命。
手術結束後,栗青被送回自己的住處,送她回來的司機離開時給了她一張卡。本來以為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然而令栗青沒有想到的是當天晚上那個人又給她打來電話,然而他就說了一句話就挂了。
那句話讓栗青當時就愣住了,自從成為秘醫以來,不管是被她診治的患者還是他們的家屬都認為這是一樁交易,她已經太久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話了。
“栗青!栗青!”成萌萌的臉突然出現在眼前,栗青愣了很久才僵硬地将視線移到她的臉上。許怡喊了她好半天都沒反應,成萌萌怕栗青出事也趕緊下床來爬上她的床鋪,使勁兒拍她的臉之後好不容易才讓她回過神來。
“你還好嗎?”成萌萌大聲問她,見栗青雖然只是木然地點點頭,目光卻比剛才有神多了,成萌萌又拿起床旁的手機遞給她:“剛才有人打你電話,你趕緊看看。”
栗青動作僵硬地接過來,剛拿到手裏手機就響了起來,栗青按了接通建,電話那頭很快傳來聲音:“夫人。”
栗青的眼睛倏地睜大,握着手機的手微微收緊。
“穆先生讓我告訴您,他最近幾天要回英國。”田濤的聲音帶着某種說不清楚的意味。然而此刻的栗青卻沒有多餘的心思去分析,她只是“嗯”了一聲。
挂了電話之後,栗青握着手機面無表情地抱膝坐了很久,臉上的神情莫測。
就是這個聲音,那個時候電話那頭的男人就是用這個聲音說的那句“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