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消息和虛榮
穆冬知即将迎娶栗青的消息在圈子裏很快傳了個遍,幾乎震驚了所有人。不過大多數人都抱着極其複雜的心情想,畢竟穆冬知身體有疾活不長久是總所周知的事情,這位穆夫人怕是得意不久。
這個消息傳到栗文濤耳朵裏時,他整個人都懵了。雖說上次沄沄訂婚宴上穆冬知對栗青異常親昵,甚至還為了她當面羞辱了沄沄,栗文濤只當他是一時興起。
如今穆冬知要娶栗青的消息都已經傳遍了整個榕城上流圈子,他就算再不甘願也不得不相信。
雖然十分不滿栗青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抱上了穆冬知的大腿,栗文濤畢竟是一個聰明人。所以他不僅不會拒絕這樁婚事,還十分樂見其成。
栗文濤得意洋洋地盤算,穆冬知要娶栗青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他勢必要來征求自己的同意。到時候他再假意表示不希望栗青太早嫁人,穆冬知肯定要讨好他。
最近他打算投資房地産,穆思言和他那個老奸巨猾的爹穆嘯聲雖然答應了合作,實施過程中卻總是壓他一頭。現在就不同了,哼,他侄女是穆冬知夫人,他就不信穆嘯聲不會來讨好自己。
只是他這算盤打得好,這頭難得一見的栗二爺卻特意來了一趟,還帶了一個差點讓他自亂陣腳的消息。
偌大的客廳裏,栗二爺坐在主位,手裏握着拐杖,一派和氣地告訴栗文濤:“這樁婚事就這麽定下來了,婚後栗樂今和栗青一起搬到穆家。”穆冬知親自上門拜訪,他們這把老骨頭雖不至于受寵若驚,但到底還是滿意的。
栗文濤一愣,他這兒還等着穆冬知上門呢,二叔卻告訴他婚事已經定下來了,還要把栗樂今帶走。不過他敢怒不敢言,只好壓下自己的怒氣小心地問:“二叔,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栗二爺眯了眯眼,斜睨了這個侄子一眼,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只是說:“栗青也該搬出栗家了。”這些年栗青姐弟在栗文濤這裏過得怎麽樣,族裏的人都心知肚明,上次栗青的慶祝宴他送她一間公寓也就是表個态。只是沒想到這栗文濤心還是太毒了。
栗文濤被他看得出了一身冷汗,心裏不忿,肯定是穆冬知給了族裏幾個老東西好處。他想了想,道:“二叔,栗青這可還沒有成年,怎麽能嫁人呢,更何況……”他看了一眼栗二爺,聲音漸漸小了下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穆冬知身體有疾這不是個秘密。之前也傳出過他突然發病被秘密送到醫院的消息,只是沒有人證實,大家也都只是猜測。且他也到了需要為家族誕下繼承人的年紀了,娶一個能為穆家傳承子嗣的女人是他的責任。
現在這樣倉促地提出要娶栗青,難免不讓人猜想他是不是因為身體緣故随便娶了一個妻子。
至少栗文濤就是這樣想的,栗青不過長了一張漂亮的臉,穆冬知那樣的人物能看上她什麽呢?肯定是看上她無父無母,好拿捏,能老老實實為他生孩子。
越發覺得自己想的沒錯的栗文濤,有些得意于自己對局勢和人心的準确把握。
栗二爺見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不耐地擺擺手,雖然人老了,可眼睛還沒瞎,栗文濤在想什麽他清楚得很,不由得哼了一聲看向栗文濤:“他身體再不好,那也是穆冬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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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文濤正沉浸于自己的想象之中,聞言不禁臉色一僵。是啊,那可是穆冬知,就算穆冬知明天就要死了,有的是大把的世家願意把女兒送過去,何必上趕着娶一個一無所有的孤女?
“栗青未成年這事也不勞你操心,穆冬知會解決。”栗二爺不緊不慢地起身,栗文濤連忙上前來想要扶他,卻被他揮開,自己拄着拐杖慢慢往外走。走之前還給栗文濤留了一句話:“婚後樂今的監護人就是穆冬知了,你到時候在手續上簽個字。”說完也不顧栗文濤目瞪口呆,帶着人徑自離開了栗家。
栗青混在一群家長中站在大門外,她體質特殊,不怕熱也不怕冷,在一群滿頭大汗的家長中顯得很特殊。
栗樂今背着書包從教學樓出來一眼就看到了她,加快腳步出了大門走到栗青面前:“姐!”他仰着頭,眼睛亮閃閃地看着她。
栗青朝他笑笑,從自己包裏拿出水壺打開遞給他:“趕緊喝點水。”今天是樂今期末考試的最後一天,他們學校挺重視的,監考十分嚴格,連水壺都不許帶。
灌了一大口水,栗樂今把水壺遞到栗青手裏:“姐,你也喝點兒,天熱。”姐姐最近變化很大,常常對他笑。栗樂今在太陽底下眯眯眼,覺得這個世上,姐姐是笑得最好看的人了。
栗青搖搖頭,把水壺放回包裏,牽起他的手往不遠處的公車站臺走去。
“考得怎麽樣?”不想讓弟弟有負擔,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随意。
栗樂今摸摸頭,有些不好意思:“我覺得應該還不錯。”他功課本來就不差,姐姐最近每天晚上都會給他輔導,老師都說他進步很大呢。
看着弟弟健健康康的樣子,栗青本來陰郁的心情好了不少。出門之前栗文濤把她叫過去罵了一通,理由是她沒把他放在眼裏。她現在對栗文濤是生理性厭惡。
陳穎昨晚給栗青打了電話,她被栗青送到了一所藝術院校學舞蹈。在電話裏陳穎告訴栗青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她甚至發了一張自己和栗文濤的合照過來,雖然并不是什麽大尺度的照片,但從栗文濤臉上的笑容就知道他那時有多心猿意馬。
栗青告訴陳穎讓她自己見機行事。畢竟對于如何勾引男人,陳穎比她有經驗得多。更何況前世她很容易就得手了。
也正因為此,早晨栗文濤義正言辭教訓她時,,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樣,讓栗青惡心得不行。好不容易忍耐到栗文濤撒完氣,剛走出主樓,一陣劇烈的酸楚從胃裏襲上來,栗青捂着嘴跑進洗手間,吐得昏天地暗。
姐弟倆一人背一個包,并排站在公車站臺。這會正好是旁邊小學的放學時間,不少領着孩子的家長都這兒等車,栗樂今的新同桌一個特別可愛的小女孩也被她爺爺牽着站那兒,他興奮地同她打招呼:“佳佳!”
栗青順着弟弟的視線看過去,那女孩兒紮着一個馬尾穿着白裙子,長得白白的,一雙大眼睛十分靈動。只是這小姑娘臉色不太好看,瞥了栗樂今一眼,不太樂意地對他說:“栗樂今同學,我們又不熟,請叫我蘇佳。”
說着蘇佳又退了一步,精致小巧的臉上不掩嫌惡之色。栗樂今是班上有名的寒酸鬼,一年四季就那麽幾套衣服,也不知道洗沒洗過。上次小考之後調座位,田老師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竟然讓他和這樣的人挨着坐,害得自己被班上的同學嘲笑。
“寒酸鬼。”蘇佳小聲說了一句。
栗樂今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這個長得像娃娃一樣可愛的新同桌為什麽會說他們不熟。可蘇佳叫他寒酸鬼時他就明白過來了,小臉一下子變得慘白,低下頭不說話。
栗青冷冷地看了那小女孩兒一眼,不着痕跡地把弟弟拉到身邊,緊緊握着他的手,心裏既氣憤又心疼。
蘇家的爺爺本來見栗樂今和栗青穿着打扮都挺寒酸的,也就沒多搭理他們。孫女那樣說他還自覺得意,此時見栗青面色不好,才假惺惺地教訓蘇佳:“佳佳,你怎麽能這麽對你的同學說話呢?”
“本來就是嘛,我又沒有說錯。”蘇佳佳瞪了栗樂今一眼,嘟着嘴反駁道。班上的同學都這麽喊他,又不是自己胡說的。
她的聲音尖銳,不少家長都已經扭頭看他們。蘇佳的爺爺見狀拉着她,只好假意朝栗青道歉:“小孩子不懂事,小姑娘你多包涵。”
他本來以為自己一個長輩主動開口道歉,栗青再怎麽也不會不給面子。卻沒想到栗青只是冷眼看向他,一聲不吭,完全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栗青心裏堵得慌,她的手握着樂今的手,微微汗濕。她低下頭,他一副手上的樣子:“栗樂今,擡起頭來。”她的語氣冷硬,全然不似平常那樣柔和。
栗樂今一時沒反應過來,楞了一下才呆呆擡起頭來看她:“姐姐……”
“你又沒做錯什麽,為什麽要低下頭。”
她的聲音難得拔高,冷冷地看向那對爺孫,冷聲道:“小孩子是不懂事,她懂的都是大人教的。”
她的話意有所指,那些偷偷圍觀的家長看蘇佳爺孫倆的目光也變得不屑起來。那小姑娘看起來也八、九歲了,怎麽也該有點禮貌吧。
蘇佳的爺爺本來還想仗着自己年紀大,好好教訓一下栗青,卻沒想到身邊竊竊私語都在指責自己。只好不甘不願和拉着臉的蘇佳到另一頭等車。
等人都散了,栗樂今小心翼翼地問一言不發的栗青:“姐姐,我是不是給你丢人了。”
栗青壓下自己的心疼,蹲下去和他平視,一字一句地告訴他:“樂今,做錯事的人才應該覺得丢臉。”她握着他的肩膀,目光沉靜:“只要你是對的,就該昂首挺胸。”
雖然栗青看起來平靜,但她心裏是十分自責的。作為一個姐姐,她很難不責怪自己忽略了弟弟在學校的境況。她自以為已經做得很好,卻沒想到這只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
雖然小孩子攀比穿着是不對的,但不可否認的,大多數人看人都是從外表開始。栗青孤獨慣了,也很享受這種一個人獨處的時光。然而她忽略了一點,她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并不代表樂今也一樣。
說到底,她還是犯了想将自己的成長過程全套照搬到弟弟身上的錯誤。
栗樂今第一次見栗青用這樣認真嚴肅的語氣同他講話。
蘇佳那樣說他的時候,他只覺得羞愧,甚至覺得自己确實如班上的同學所說的那樣是個寒酸鬼。但現在想想,其實并不是這樣的。
他們雖然沒有錢,穿不起那種很貴的衣服,但他的衣服鞋子永遠都被姐姐洗得幹幹淨淨的。他對誰都很和氣禮貌,從沒有作弄過誰。
姐姐說得對,他沒有做錯事,為什麽要感到羞愧呢。于是點點頭,挺起胸膛承諾道:“嗯!”
“栗小姐。”一輛車黑色的車停在他們面前,從車上下來一個穿着深色西裝的老人,他将車門拉開,微微微微躬腰,恭敬地對她說:“穆先生讓我來接您。”
一時之間,所有的人都看向了栗青姐弟。就算這所學校不少人家裏條件都算不錯,開私家車來接孩子回家的也不少,但面前幾乎要閃光的車看起來明顯跟那些周圍的車不一樣。
栗青自己也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這位身板筆挺的陌生人。他看起來五十多歲的樣子,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奇怪的是他這幅打扮在這樣的天氣,竟然也不顯得怪異。
他臉上的笑容也特別和氣。
周圍的人的眼睛都盯着他們,連不遠處的蘇佳爺孫也偷偷探過頭來打量這邊的情況。栗青看都沒看那對爺孫,昂首挺胸牽着弟弟在衆目睽睽之下坐進了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