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識字
之後又過了一天,徐虎跟馬三兒一大早就匆匆的出去了,為了跟徐虎搭個伴兒,馬三昨天專門請了一天假,倆人準備先去把镯子賣了,再去托人搭個路子,找個廠子裏的小官兒走走門路。一直等到半下午,兩人才興高采烈的回來了。
事情十分順利,因為是年底金價高,再加上楚清黛的這對镯子又是十足的好成色,足足賣了一百塊錢。徐虎拿出十塊錢來買了禮物給馬三兒托人打聽到的管事兒送了過去,人家本來是不收的,不過見徐虎跟馬三兒态度誠懇,又加上徐虎這孝敬實在,便點了頭,不過卻也說了他們老板是個眼睛裏容不得沙子的,以後徐虎一定要好好幹活,不能堕了他的名聲。
只不過是一個工人,又不是什麽重要的位置,工廠現在正是忙的時候,缺的就是人手,那人收東西之前也是考量過得,見徐虎生的孔武有力,一看就是個能幹活兒的,再加上看起來也頗會來事兒,就算是不來走這一趟恐怕到時候也能選上,到時候他只要說上一句這人不錯,也就成了。
馬三兒找的這個人只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工長,也就能在選工人上面說上話了,像那些油水足十分重要的位置可輪不到他,而且如果輪得到他他也不會把區區十塊錢放在眼裏了。
不過徐虎跟馬三兒卻并不在意,事情辦成了,徐虎高興的不行,非得拉着馬三兒去酒館裏喝兩杯,但是想到家裏還有那麽多人,兩人最後還是買了酒菜準備回家去吃。狠了狠心,徐虎買了一整只雞,又買了不小一塊兒肉,此外還買了不少下酒菜。又按照楚清黛的吩咐買了紙幣和書,楚清黛對教徐虎識字這件事兒十分積極,恨不得一天八遍的交代徐虎買東西。
其實徐虎只是想認幾個字兒,覺得完全沒有必要買紙筆跟買書,随便在地上劃拉兩下就行了,偏偏楚清黛不肯,還跟他講什麽做學問可容不得一絲一毫的敷衍,好在現在的書并不是很貴,一些新派的書一本才不過三四毛錢,像是三字經百家姓這樣的更便宜一些。
事情都辦妥當了徐虎心裏高興遇到賣報的報童非但沒有像平時那樣趕走,反倒是買了幾份兒報紙給楚清黛打發時間。最新的報紙才三分錢,徐虎又不懂,一毛錢被報童半賣半送了一些過期的,整整一厚沓。
馬三兒見徐虎買這些還頗為奇怪,在他看來這純粹是白費錢,等徐虎臉上帶着幾分尴尬的解釋他想學寫字倒是被馬三鼓勵了一番。馬三才開始也并不識字,還是櫻桃嫁進來以後才跟着她學了一些,現在還在茶館裏偷偷的學打算盤學算賬,雖然很是辛苦,但是現在也能認識不少字了,就是寫的難看一些。
買完這些徐虎的錢還剩了八十八塊,足夠他跟楚清黛好好的把孩子生下來了,以後他到工廠裏做工一個月有十塊錢的工錢,足夠花銷。以前朝不保夕的時候徐虎萬萬沒想到自己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大嘴咧的都閉不上了。
“這兩天也沒碰上強子,等回去以後跟他也提一提,去工廠裏可比拉黃包車好多了,說是一天只用幹八個小時後就夠了,而且還不冷。”徐虎說道。雖然趙強不仁義,但是徐虎到底是還惦記着他的。
馬三兒沒說話,他覺得不一定能成,本來還看不出什麽,但是自從娶了媳婦兒以後趙強卻越來越不像他了。他們三個年紀差不多大,徐虎稍長一歲,馬三兒跟趙強是同年生人。上次趙強出了事情,馬三兒本來打算拿出五塊錢來,但是聽趙強話裏話外的說自己過不下去了,他又咬牙多拿出來了兩塊,但是就這還沒落好,還被話裏話外的埋怨不肯幫襯兄弟。至于徐虎就更不用提了,就連被罰錢都怪到他身上了。
馬三兒一直覺得人窮沒什麽,但是卻不能少了良心,趙強最近的行為就像是沒良心的。再加上馬蘭婆媳整天在他們家攪和,馬三兒就更不高興了。徐虎這是好意,就怕趙強不領情。
晚上馬大娘炖了滿滿一大鍋土豆炖雞塊,至于那一大塊子肉卻被她硬是留下了,有這一只雞和別的小菜就足夠了,日子還是要簡約着來,馬大娘拉着徐虎一頓數落,什麽也是要當爹的人了,以後可不能這麽大手大腳的,不過對于徐虎找到了正式的工作她倒是真開心,這麽多年徐虎在她眼皮子底下長起來的,就算是比不上馬三兒這個親兒子,但是感情也是十分深的。
就連櫻桃聽說了以後都頗為詫異的挑了挑眉毛,這個廠子是做化妝品的,櫻桃因為跟舊主人家來往的勤的原因也聽了那麽一耳朵,這個荼蘼是北平城都出名的四個公子哥合開的,其中一個還是警察廳廳長家的小公子。
說起來這幾位公子哥無一不是含着金湯匙出世的,領頭的那個還是富商徐家的少東家,雖然都姓徐但是卻同人不同命,這位徐二少是偌大的徐家唯二的子嗣之一,一出生就已經确定了是徐氏未來的繼承人,粗粗估計身價最起碼也在百萬之上,至于其他的幾個也不遑多讓。
這樣的富家公子哥兒行事也多是荒誕不羁,這四個更是北平城有名的鬼見愁,現在不知道怎麽的竟然風風火火的辦起工廠來了。大多數人篤定這幾個人做不了多久,但是人家有不差那點兒錢,因此很多人暗搓搓的等着看笑話,誰知道一段時間下來幾個人卻混的風生水起,算是給了那些背地裏等着看笑話的人一個耳光。只不過櫻桃畢竟已經嫁人這麽多年了具體的情況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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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這些還是因為櫻桃以前的舊主人家範家跟劉家有那麽隔着一層的關系,劉家那位鬼見愁的小公子的未來岳母跟範家的當家太太是表姐妹,兩人因為同在北平城還算有聯系。對這位劉三少也算是略有耳聞。
不過就算是這樣徐虎在櫻桃眼裏也不能改變什麽,不過是一個工人罷了,而且還不是作準了的。
晚上又是一桌子人吃飯,照舊是上次的格局,,幾個女人在竈下吃飯,幾個男人喝酒,櫻桃跟楚清黛都在屋裏沒出來。
趙強看見大喇喇的時不時過來晃一圈的馬蘭臉色越發的黑,憑啥他們兩人的媳婦兒就跟個大家小姐似的在屋裏坐着,而他媳婦兒就得跑來跑去的忙活。馬蘭又一次的晃過來問幾人要不要添菜,趙強黑着臉說道:“瞎晃蕩什麽,還進屋去,你看兩個嫂子都在屋裏待着,哪像你天生幹活的命。”
趙強最近瘦了很多,沒辦法他新換的這家車行租子實在是太貴了,而且跟他一起合租的那人也不是個什麽好鳥,其實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個新來的,當然得受欺負,跟他搭夥的那人全車行已經沒人肯跟他搭伴兒了,趙強又舍不得錢孝敬人管事的,當人這人就跟他分在了一起,現在這近況可跟當初跟徐虎在一起的時候差遠了。
以前跟管事的什麽打交道全都是徐虎來,孝敬也是徐虎出,不管車什麽的都是最好的,趙強只需要踏踏實實的掙錢就行。現在好了租子漲了,人換了,連車都是個破舊不堪的。整天累死累活,趙強的脾氣也是越發的大了。稍有不順便愛拿着馬蘭撒氣,最近馬蘭可沒少挨打。
也是被打怕了,馬蘭聽見趙強罵人本能的就是一縮,随後不情不願的回屋去了。其實馬蘭也是十分委屈的,這麽久了家裏都沒見過葷腥,她之所以時不時的過來一趟名義上是給幾個人端菜送菜,其實還能跟着沾點兒光吃口菜,他們在底下吃的雖然也是一個鍋裏出來的,但是跟男人們吃的可差遠了。
男人們的菜裏滿滿一盆子都是肉,偶爾才有幾塊土豆,而他們幾個女人吃的寥寥幾塊兒肉不說還不是雞皮就是雞骨頭。馬蘭饞啊,才想出這麽個法子來,誰知道趙強這麽一句話,她連雞皮都吃不上了。
人家楚清黛跟櫻桃待在屋裏是因為開飯前徐虎就扯了一個雞腿跟滿滿一大碗菜給端了進去,而且徐虎回來的時候大包小包的哪還能缺了吃的,櫻桃更不用說,人家婆婆丈夫都惦記着呢,她有誰惦記,婆婆是會把她那碗菜端回來,但是最後卻也進不了她的嘴了。
不過就算是馬蘭再委屈,她也不敢頂撞趙強,最近他已經被打怕了,到現在身上好幾處都還是青的。
趙強這句話說出來,除了只顧着大吃大喝的趙有福別人臉上都不好看,他這話是什麽意思,說他們舍不得自己媳婦兒使喚別人媳婦兒,這話趙強好說徐虎跟馬三兒卻不好聽,這誰也沒使喚馬蘭的意思,這是她自己願意跑來跑去的。本來還打着好好跟趙強把心結解一解的馬三兒幹脆閉嘴,徐虎也不說話了。幾個人不尴不尬的吃完,各回了各屋。
而馬蘭兒的那碗菜的确被趙大娘打着馬蘭的主意端走了,至于最後到底有沒有進她的肚子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了。
第二天一大早,徐虎還正在睡夢中,卻被搖晃了起來。他迷迷糊糊的,見楚清黛站在旁邊正看着他,一個機靈便做了起來問道:“怎麽了,這麽早?”可不是早,現在外面可還黑的很呢,楚清黛平時也不是勤快的,往往一覺睡到日上三竿,今天這麽早起來,氣色也不是很好,徐虎還以為有個什麽不舒服,一個機靈便坐了起來。
“什麽這麽早,你沒聽過嗎,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趕緊起來咱們要開始讀書了。”楚清黛說道。昨天兩人說好了,今天正式開始教徐虎讀書認字,楚清黛昨天一晚上幾乎都沒睡好,早上更是一早就起來了,十分難得的自己燒了熱水洗漱,更是把頭發紮的整整齊齊的,等都收拾好了見徐虎還在睡,頓時不高興了。她這個當老師的都起來了,徐虎怎麽能還在睡,便把徐虎捅了起來。
知道楚清黛沒事兒,徐虎先是松了一口氣,然後又是一陣無奈,這還半夜呢就讓他起來讀書,這女人怎麽想起一出是一出呢。他撲騰一下躺回了炕上合上眼睛說道:“再睡一會兒,等睡醒了再讀,這大半夜的讀什麽書啊。”
徐虎這麽想,楚清黛卻不是,翻來覆去的折騰就是想讓徐虎起來,徐虎被折騰煩了,幹脆一伸胳膊半邊身子把人給壓住了,但又小心的躲過她的肚子以防壓到孩子,“老實點兒,趕緊閉眼睡覺,要不老子把你、辦、了。”說完還拍了楚清黛屁、股兩下。
等把人摟進懷裏,一種不同以往的香味兒傳到鼻子裏,徐虎還真有那麽幾分意動,自從楚清黛知道懷了身孕徐虎就再沒碰過她,曠了這麽久了,是個人都忍不住,楚清黛在屋裏好吃好喝的養了兩個多月不光是瘦了還白淨了不少,再加上身上幹幹淨淨的有一種女人特有的香味,再加上她現在撐死三個月出頭,孩子根本一點兒都不顯,可不就引得徐虎蠢蠢欲動了。
不過想到楚大娘千交代萬叮囑的,楚清黛懷相不好,千萬不能胡來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
冬天穿的衣服厚,楚清黛并沒有感覺到徐虎的異常,其實就算是感覺到了她也不懂,不過先是被打了屁、股又是被摟的緊緊地,甚至徐虎呼出的氣體楚清黛都感覺到了。雖然外表是個十足的已婚婦女,但是本質上楚清黛還是個十足的黃花大閨女,她心裏出現了一種陌生的情緒,心跳的似乎有些快,徐虎呼出的氣體噴到的地方有些火辣辣的。
說實話徐虎的身上并不是那麽好聞,就算是楚清黛再龜毛,但是冬天洗澡也是很不方便的,徐虎身上有些汗味兒,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味兒,楚清黛只覺得心裏似乎有個小刷子在不停的動,那種癢一直癢到了心底去。
就這麽亂七八糟的想着楚清黛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等到醒了又已經日上三竿,之後兩人又折騰着做飯吃飯。等到安安靜靜的坐下來開始學認字已經快要中午了。
楚清黛頗為懊惱,覺得自己這個老師當得十分不稱職,又覺得徐虎這個學生懶惰,如果他肯早起的話,自己也不會就那麽睡過去了。
楚清黛繃着一張臉,學着教自己的那個老秀才的樣子說道:“你跟着我念,我念一句你念一句‘人之初性本善’。”念了一句,楚清黛還搖頭晃腦的,很得教導他們的那個老秀才的真傳。
徐虎被她這幅樣子逗得一樂,其實他真沒從頭開始學的意思,只不過想學幾個常用的字,能知道自己的名字怎麽寫,唬一唬人就行了。
見徐虎不專心,楚清黛不知道從哪裏找出一小根竹板來,敲了敲徐虎身前擺着的吃飯用的小桌子說道:“專心些,不專心可是要打手板的。”
徐虎見她實在是太過認真也不好打擊他的積極性便說道:“你教我認字最起碼也得想讓我學會名字怎麽寫吧。”
楚清黛覺得徐虎說的很是有理,便拿着毛筆在紙上寫下了徐虎兩個字,念了一遍示意徐虎照着寫。楚清黛寫的一手不錯的簪花小楷,只是女人靈性有餘力氣不足。不過徐虎并不懂這個,楚清黛把着他的手叫他寫字。現在白話文還沒改革,寫的都是繁體字,徐虎又沒拿過毛筆,不一會兒就把兩個字塗成了黑圓圈。
現在倒是流行鋼筆,但是一個鋼筆貴的要吓死人,徐虎是根本買不起的。只能拿着毛筆圖黑圈。
楚清黛被徐虎氣的不行,她讀書十分有靈氣,識字非常快,她還記得他父親當初抱着她說可惜不是個哥兒要不然就是狀元榜眼也當得。現在碰到徐虎這塊兒朽木,當真是快被氣死了,只是兩個字卻怎麽也寫不會。最後楚清黛幹脆怒氣沖沖的打了徐虎十下手板子,還下了死命令,如果到晚上還是寫不好,就打二十下。
楚清黛那點兒力氣對徐虎來說還真不算什麽,她打了十下甚至連紅都沒紅,就是她說的那二十下徐虎也不放在眼裏,只不過,他有些頭疼,這識字也太難了,簡直比拉黃包車還累人。他現在不想學了不知道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