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落水
李祖娥哼着歌,在高洋的面前晃了一圈,她身上披着那一條高澄送的披帛。她笑着問:“妾如此妝容,會得到大哥的贊揚嗎?”
高洋眼眸裏似乎閃過了一絲不悅,但讓是很是誠懇地點了點頭:“自然,夫人本就麗質天成。”
她聽見了這一番話,笑容黯淡了不少,旋身出門。
她行禮,恭敬地道了一聲:“姐姐。”
馮翊公主的面容比前些時候更加清瘦了,皮膚也更加雪白了,渾似沒有了血色一般,看起來楚楚可憐。
“妹妹多日不見。”她微微一笑,而後,她轉開頭,去看高澄。
高澄卻瞧着李祖娥輕笑:“阿娥,過會兒,我們就要出發了。”
街市上流光溢彩,與穹頂上的星子相映着,像一條緩緩流淌的河。
街市上人來人往,互相打着行色匆匆的照面。
高澄跟在馮翊公主的身邊,高湛和高孝瑜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是有些局促不安的,但漸漸地被熱鬧的節日氣氛所感染了。她興高采烈地伸出一只素手,指着一盞盞的小燈,明眸流轉:“那個真好看,你看,好不好看?”
高澄看了一會兒燈,又凝視着她。
她的心一顫。
他從馮翊公主身邊走過去,來到她的身邊,朝着她的耳邊,輕輕地道:“燭影搖紅,是好看。”溫熱的氣息呵着她的癢,她一下子臉紅了。
高澄悠然自得。
“妹妹?”馮翊公主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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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祖娥忙定了定心神:“姐姐,不如我們也去放河燈吧!”
馮翊公主不疑有他,笑着笑着點點頭。
街市的兩旁也有許多兜售河燈的小販。
李祖娥選了一只粉紅色的蓮花燈,問道:“姐姐,你看中了哪一個?”
馮翊公主選了一只白色的,如同她蒼白的臉色。
李祖娥禁不住皺眉:“這顏色也太悲哀了些。”
馮翊公主卻不以為意,提起筆來,想了一會兒,落筆在一張小小的紙箋上。她寫完,将筆遞給李祖娥。
“幹什麽?”李祖娥不解,可愛兮兮地一笑,“是要許願麽?”
馮翊公主輕輕搖搖頭:“是……也不是。”
李祖娥更加不明白了。
“到底是什麽?”
馮翊公主一笑,輕聲細語地解釋道:“喏,将你的傷心的事寫在紙箋上,放在河燈中,河燈被放走之後,你的傷心便會離開你,被河燈載着随水流而逝去。”
李祖娥呆呆地點頭。
她寫點什麽呢?她有什麽傷心的事呢?她嫁了一個如糟糠一樣的夫君,還要被世子調戲……這算不是傷心的事?你的妻子現在在和其他男子在一起,你為什麽還在無動于衷?母親曾說過女人一旦嫁了人,她的一生是否幸福全系在了她的夫君的身上。她嫁了人,夫君卻始終拒她于千裏之外,這才是她最大的傷心事了吧!她在紙箋上寫道: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
天黑了,天黑了,你為什麽還不回家?如果不是你的緣故,我怎麽會獨自立在風露之中?她一直在等他啊!
如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寫完後,為防止被人偷瞧,她用衣袖捂着,然後小心翼翼地疊好,放置在河燈之中。
“你寫了什麽?”馮翊公主問道。
“不能說。”李祖娥眨了眨眼睛,有多天真就有多天真地道,“這雖不是許願,但是我想這也是和許願是一樣的,說出來就不靈了。”
“好,我不問了。”馮翊公主笑道,“我們現在就去放河燈。”
李祖娥抓着她的手,向河邊走去,把高澄遠遠地甩在後面。
馮翊公主微微喘着氣。
李祖娥左右看着,河邊擠滿了人潮。
馮翊公主拉着她也跟着擠了進去。
她們在河邊蹲下來,像兩朵開在河岸上的蓮花。馮翊公主點上蠟燭,将河燈放進水中,然後閉上眼睛。李祖娥照着她的樣子做,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心中默念道:“老天啊老天,高洋……高洋……他一直是喜歡我的嗎?”正在這時,忽然有人撞了她一下,她猝不及防,一下子跌進了河裏。
河裏濺起水花,她栽下去,一下子吃了好幾口水,又是恐懼又是驚慌,但這一切都是暫時的,因為她原本就識水性,便漸漸地鎮定了下來。
她正想游上岸去,卻有一個人早已游了過來,抓着她的腰,不由分說,就把她往岸上拖。
上了岸後,借着若隐若現的燭光,她才看清救她的人是高澄。
“你沒事吧?”他關切地上下打量着她。
“多謝大哥。”李祖娥搖搖頭,晚風吹來,有些沁涼,她禁不住渾身發抖。此刻,流螢已經吓得哭了起來,連連向高澄行禮。
“幸好妹妹沒事,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二郎恐怕要擔心死了。”馮翊公主由水蓮扶着,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可真是我的罪過。”
“你知道就好。”高澄理直氣壯地道。
馮翊公主聽了,嬌媚的容顏驀然一沉。
良久,高澄嘆了口氣,眼眸瞧着馮翊公主,說道:“你剛才不說你已經有些乏了麽?”
馮翊公主皺起黛眉,但還是保持着她公主應有的風度,輕輕笑道:“是的,是的。”
“那麽你現在就可以回去了,對了,還有九郎和正德,你們也一起回去吧,我派阿京送你們先回去。”高澄轉開頭,去看蘭京。
蘭京是高澄的貼身侍衛。
馮翊公主點點頭,若有意若無意地看了一眼高澄,然後對李祖娥意有所指般地說道:“姐姐先走了,你們要好好玩。”
并不等到她答話,她就旋身而去了。
又一陣晚風吹來,李祖娥忍不住瑟瑟發抖,忽然想到了什麽,連忙低頭一看,自己濕淋淋的,衣服緊緊地貼在身上,這樣被人瞧着有着說不出的難為情。
她忙道:“流螢,扶我回去換衣服。”
高澄卻吩咐道:“流螢,你去成衣鋪子買衣服過來,別讓你家夫人着涼了。”
李祖娥咬牙切齒,發間的釵環叮當作響:“流螢,先扶我回去。”
“流螢,先去買衣服。”
“你……我自己回去。”
“你自己怎麽回去?”高澄回頭看向流螢,有些愠怒,“流螢,你還站在這裏幹什麽,快去!”
“你……”
大概英俊的人都是喜歡頤指氣使的,流螢真不知道該怎麽辦,迫于高澄的壓力,最終還是擠進了人群中。
高澄斜着眼睛看她,然後懶洋洋地道:“我買下了那一艘船,命人在船上備下了爐火,我們趕快去船上吧!”
“不是要賞燈麽,怎麽說去船上?”
“你渾身都濕了,在這裏吹着風,恐怕會着涼。”
“上了船,四周黑漆漆的,就什麽都看不到了。”
“你上了船,就知道能看到,還是看不到了。”高澄眼睛盯着她瞧,“夫人是怕船上不方便?夫人大可放心,我會站在船頭,為你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