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道女子孕中情緒不穩,周貴妃對陳貴人承寵一事頗為介懷,穆子越極寵周貴妃,便順了周貴妃的意,直言從此不會翻陳貴人的牌子,全當她不存在。陳貴人自有孕起,一直就與透明人差不多,生産時費勁周折才産下六皇子。只可惜六皇子打從生下來身體就不是很好,後來更是因病失聰,穆子越深以為恥,權當自己沒這個兒子。
雲曦苦笑,這的确是穆子越的風格,但凡愛的愛到骨子裏,恨的巴不得掃進泥地,只可惜了六皇子,從頭到尾與他何幹。想起那張病恹恹的小臉,雲曦一陣唏噓,年紀差不多的七皇子穆承沛正是周貴妃所出,甫一出生便受盡寵愛,與六皇子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也太……”
雲曦揉了揉額角,一來須慎言,二來,他也不知該作何評價了。
李乘風忍不住道:“将軍問起這些,莫非是想為了六殿下去向皇上進言?”
雲曦道:“正有此意。”
以前沒撞見,還能當不知道,如今親眼見到了,他很難再袖手旁觀。
“将軍不可。”李乘風壓低聲音,語重心長地道,“此乃陛下家事,且六殿下這境遇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老奴在宮中多年,這宮中的水太深,連太子殿下、皇貴妃乃至太後娘娘都置若罔聞,将軍有沒有想過是何緣故?将軍今日已為六殿下請來了太醫,也算是仁至義盡,若再因此惹惱了陛下,豈非得不償失?”
雲曦笑道:“多謝李公公替我着想。我并非後宮之人,自诩行得正做得直,別人如何說如何做與我無關,我也不懼那些彎彎繞繞。且我先前自做主張隐瞞了陛下,雖陛下未曾追究,還是該向陛下領罰,為六殿下進言,只是舉手之勞。”
“老奴想不明白,将軍一直都很有分寸,為何如今卻非要插手六殿下之事呢?”
雲曦出神了片刻,想起那雙黑漆漆的眸子,道:“他還是個孩子。”
李乘風道:“宮裏不受寵的孩子又何止他一個?将軍也都要管嗎?”
“怎麽可能。”雲曦自己也笑了,頓了頓道,“他讓我想起了小時候,那會兒我娘與我還在民間。有一回我生了重病,家中無錢醫治,我娘便背了我一家家醫館求下來,求那些大夫為我治病。”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毫不猶豫就對有着相似經歷的六皇子伸出援手,想着拉對方一把。
李乘風也是看着榮安長公主長大的,聽雲曦講起舊事難免傷懷,拿衣袖拭了拭眼角,推心置腹地道:“六殿下能得将軍相助,也是他的福分。只是将軍以後莫要再幹涉後宮之事,免得皇上為難,也殃及将軍。”
雲曦知他一番好意,點了點頭應下:“我明白,只這一次,不會得寸進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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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乘風見雲曦心念已決,毫不動搖,輕輕一嘆,再未多說什麽。不過經他這一提醒,雲曦也知此事不能直言,反複思量了一番,尋到穆子越跟前,誠懇地道:“皇上,昨夜臣一時情急,自做主張,還請見諒。”
穆子越不願為了這點小事責備雲曦,擺了擺手道:“朕猜你也是好心,下不為例。話說,你真的沒事?”
“臣沒事。”雲曦道,“只是六殿下年幼,還請皇上不要太過嚴厲。”
穆子越原本見雲曦主動前來還是挺高興的,聞言卻是一愣。他根本就當六皇子不存在,何來太過嚴厲一說?待回過味來,明白雲曦這是話裏有話,意在勸他善待六皇子,穆子越頓時有些薄怒。但轉念一想,雲曦的性子他再清楚不過,旁人都察言觀色,因他不喜便從不過問六皇子,只有雲曦心裏想什麽就直說了,雖有些逾矩,倒也算一片赤誠。
穆子越面無表情地道:“陳氏不過一介宮婢,不擇手段爬上朕的龍床,原就不該養育皇子。朕封她為貴人,正是看在承澤的面子。”
“不瞞你說,朕确實不太喜歡承澤,但朕從未削減過承澤的份例,自認也沒有對不起他。承澤自小體弱多病,皆是因陳貴人照顧不周。否則為何其他皇子都健健康康的,惟有她那裏隔三差五嚷着要宣太醫?雲曦,這後宮女子的把戲你不清楚,朕可見得多了,也懶得再管。昨夜若非以為你身體不适,朕必不會宣太醫的。”
“……”
雲曦啞然,怎麽與李乘風說得大不一樣?他見到的明明是六皇子病重無人問津,且未削減皇子份例就夠了嗎,僅僅帝王的一句“不喜”,就足以毀掉一個皇子一生了。
雲曦定了定神,道:“六殿下以前的事臣不太清楚亦不敢多說,只為陛下講一講臣的親眼所見。”
他欲将昨日情形詳述一遍,見穆子越神情愈發不耐,心裏喟嘆,看來好言相勸也行不通了,只得另辟蹊徑道:“六殿下畢竟是皇上骨肉,若因無人看病出了差池,傳出去會令百官怎麽想?皇上既覺得六殿下的病并不嚴重,又何妨讓太醫去印證一下呢。”
經他刻意提醒,涉及名聲,穆子越也覺出了不妥,道:“你所說不無道理……這樣吧,往後若再遇見類似情形,朕便命太醫去儲秀宮走一趟。”
“多謝皇上!”雲曦心頭一喜,正要謝恩,穆子越卻神色淡淡地道:“今日若你是為自己來求朕該有多好。”
雲曦微微一滞,小心翼翼地道:“臣……臣一直都過得很好,并無所求。”
“罷了。”穆子越轉過臉去揮了揮手:“封賞的聖旨這會兒應到将軍府了,你這就回去接旨吧。”
雲曦知他終是有些不快,也不再在穆子越眼前多作停留。六皇子的事非他一人能夠解決,不過好歹幫忙找來了太醫,該到此為止了。依他所見,太醫還是比較公允的,比如許勉許太醫,想來只是一直沒接到出診的旨意罷了。
4、重陽
雲曦回到骁勇将軍府時,阖府上下都在前廳跪着,宮中來的內侍已等了好一會兒,只待骁勇将軍到了宣讀旨意。皇帝封骁勇将軍為安樂侯,他們已迫不及待要向新出爐的安樂侯道賀,以後這骁勇将軍府,可就要改名為安樂侯府了。
雲曦從內侍手中接過明黃色的聖旨,命蘭萱蘭菲送上謝禮。送走內侍後,家丁下人們又圍上來一番恭維。
待人都散盡了,蘭菲輕聲道:“少爺,我不太喜歡安樂侯這個名字。”
蘭萱大驚:“皇上給少爺封侯,這可是天大的榮耀,什麽時候輪到你這個小丫頭說三道四!”
蘭菲卻道:“少爺明明是骁勇将軍,要多威武有多威武,換成安樂侯,聽上去與酒囊飯袋有何差別?”
蘭萱花容失色,忙去推她的胳膊,幸虧蘭菲聲音本就不大,萬一被外人聽去就不好了。
蘭萱氣得不輕,還得壓低聲音去勸蘭菲:“你怎麽盡鑽牛角尖,安樂侯是爵位,能世襲的,多少人想都想不來,骁勇将軍只是官位……啊,對了,皇上還沒撤少爺将軍一職呢!”
少爺仍是将軍,說到最後蘭萱眼睛一亮,兀自興奮起來。
蘭菲撇撇嘴欲再說,雲曦哈哈笑道:“安樂是取平安喜樂之意,蘭菲你想多了。還有,是不是酒囊飯袋與封號有何關系,主要還是看少爺我這個人。”
蘭菲想了想也笑:“少爺說得對。”
趙允一直在旁凝視着蘭萱不語,雲曦道:“趙允,你怎麽想?”
趙允愣愣地撓了撓頭:“其實我也不太喜歡這個安樂。”
雲曦:“……”
“但我都聽少爺的。”趙允笑。
“這不就得了。”蘭萱趕緊打圓場,“封侯是大喜事,少爺要去告訴長公主麽?”
“嗯……”雲曦神色凝重起來,對蘭萱道,“快幫我準備一下吧。”
蘭萱笑道:“少爺放心。祠堂我與蘭菲日日打掃的,裏頭東西一應俱全,少爺直接去便是了。”
“好。”雲曦贊許地點了點頭。
将軍府的祠堂離雲曦書房并不遙遠,憑記憶走幾步路便到了。上一世自從長公主故去,雲曦若在府中,定會每日都去祠堂坐一會兒,陪一陪長公主,為她上一柱清香。有時因公在外實在去不成,蘭萱蘭菲便輪流替他。
雲曦推門而入時,祠堂裏邊果然如蘭萱說得一般,打掃得很幹淨。案桌上供奉着兩座牌位,其中一座便是榮安長公主的,另一座被重重黑紗遮擋住,看不見上頭的名字。這牌位自長公主住進府時就在了,長公主也是日日過來上香,有時會叫雲曦對着它磕頭,卻從不揭掉上頭的黑紗,也不讓雲曦打開。自她去後,雲曦仍恪守着她的習慣,長公主不希望他知道的事,他也就一直都不知道。
雲曦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