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可惜沒如果、 (2)
哇,不會吧!首富的女兒在我們中間?三年前進來的,今年不就是大四了嗎!是我們這一屆的學生啊!你猜會是誰呢?”可她一直未聽到沈寧夏回答,她轉過頭,只見沈寧夏默默地垂着頭,烏黑的中分長發柔順地垂下,遮住了臉蛋。
蘇嘉妮推了推她,繼續興奮地八卦:“寧夏,你覺得首富的女兒會是誰?我們這一屆姓方的女生不多,莫非是藝術系那個系花方以娴?聽說富豪家的女兒們大半會念藝術系,而且聽說那個校花平時總是各種名牌……金融系也有可能,不過有沒有姓方的女生啊,我的腦子一時間成糨糊了……”
好半晌,她才聽見沈寧夏的聲音輕飄飄地響了起來:“誰知道呢!學校裏這麽多學生,一半是女的,除了我們倆,誰都有可能。”蘇嘉妮覺得甚有道理,點頭附和:“這倒是的。”
沈寧夏忽道:“蘇嘉妮,我有點不舒服,想回家。下午你幫我請個假吧。”
蘇嘉妮:“怎麽了?”仔細瞧寧夏,果然發現她的臉色蒼白異常。
沈寧夏撫着腹部,苦笑不已:“今天大姨媽駕到了。你懂的!”
女生最厭煩這個了。蘇嘉妮體貼地道:“那我送你回家吧。”沈寧夏:“不用了。下午還有課呢!你趕來趕去很麻煩。”蘇嘉妮堅持,沈寧夏也就不反對了。
外婆不在,大約是跟孫婆婆去附近遛彎了。沈寧夏躺下後,蘇嘉妮進了廚房,也不知道忙些什麽,傳出了乒乒乓乓的一陣雜音。好一會兒,只聽蘇嘉妮揚聲問:“寧夏,你們家有姜和紅糖嗎?我每次肚子疼,我媽都會給我煮老姜紅糖水。”
沈寧夏起身,見她站在自家小小的廚房裏頭手忙腳亂翻瓶瓶罐罐的模樣,只覺心頭酸楚,感動不已。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居然要給她煮紅糖水。一時間,心頭滿滿的都是溫柔的感激:“在右手邊的櫥櫃裏。”
蘇嘉妮笑着趕她去休息:“乖啦乖啦,快去床上躺着吧。雖然本大小姐我啊,什麽也不會做,但煮點紅糖水,還是可以的。”
所謂朋友就是在你最困難、最需要的時候,在你身邊陪伴你。這是世界上最溫柔的對待!
蘇嘉妮的那個笑容璀璨如煙花,從此之後便定格在了沈寧夏的心中,永不凋謝。
半晌,蘇嘉妮回頭,卻見沈寧夏依舊怔怔地站在原地,她不由得跺腳嬌斥:“沈寧夏,你到底是有多不放心我啊!”沈寧夏失笑,這才轉身回了卧室。
她沒有告訴蘇嘉妮,所以嘉妮不會知道,今天在捐贈臺上侃侃而談的那個西裝革履、人模人樣的男人,正是她的親生父親。而她,正是本城首富方黎明的女兒。
本城首富方黎明的女兒,這一身份,多少人羨慕嫉妒恨啊。按如今的流行語,她絕對算是投胎小能手了。然而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寧願自己的父親只是一個小人物,哪怕是馬路清潔工。那樣的話,杜芳華這個貪婪的女人就不會活生生地拆散了他們幸福的家庭。
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位于七島半山區的方家,此時燈火通明,鋼琴聲一陣陣悠揚地随風飄來。
黑色的鋼琴前,坐了一個穿背帶褲白襯衫的男孩子,十來歲的年紀,眉目如畫,十分可愛。衆人凝神靜氣地聽着他的彈奏,一曲完畢,大家熱烈地鼓掌。
方黎明欣慰不已:“睿睿,好棒。”杜芳華驕傲地拉着兒子的手,眼底一片濕潤:“老師說他天賦不錯,加上心思單純,沒有雜念,所以進步不比其他同學慢。”
那男孩子有着與年紀完全不符的幼稚,他給衆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謝謝爸爸媽媽,謝謝姨夫姨媽,謝謝維安哥哥,謝謝維和哥哥。謝謝你們聽我彈奏!”說罷,他蹦蹦跳跳地上前,拉着杜芳華的手撒嬌,“媽媽,睿睿肚子餓餓,睿睿要吹蠟燭,睿睿要吃蛋糕。”
杜芳華疊聲答應:“好,好。我們這就吹蠟燭、吃蛋糕。”睿睿開心地拍手歡呼:“太好了,太好了,有蛋糕吃了。”
一時間,衆人圍着他唱生日快樂歌,睿睿蹦蹦跳跳,快樂得像個小天使。
睿睿許了願吹熄了蠟燭又搶着切蛋糕分給大家。他大口大口地吃下了一塊蛋糕後,又擡了黑白分明的眼睛渴求地望着杜芳華:“媽媽,巧克力蛋糕好好吃,睿睿還要吃一塊。”杜芳華不允:“蛋糕太甜了,多吃不消化。睿睿是個大人了,要乖要聽話,不能調皮。”
睿睿嘟着嘴不依:“睿睿還要蛋糕,還要蛋糕。”方黎明素來疼愛這個孩子,便幫他說好話:“難得睿睿生日,他想吃就再給他吃一塊。”杜芳華這才無奈答應:“好吧,看在你今天生日的分上。”
睿睿聞言,開心地拍手笑:“爸爸最好了,謝謝爸爸。”這彎彎的月牙眼,像極了一個人。方黎明一時怔住了。杜芳華假裝吃醋:“哦,睿睿的意思是媽媽不好,是不是?”睿睿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媽媽調皮,睿睿沒有這樣說。睿睿覺得媽媽跟爸爸一樣好。”
衆人被他的童言童語逗得一陣大笑。杜芳華笑着親自給兒子切了一塊蛋糕:“吃吧。”睿睿快活地拿着小叉吃起來,渾然不顧吃了滿嘴的巧克力。杜芳華抽了紙巾,在一旁細心地替他擦拭。
杜維和第一個遞上了禮物:“睿睿,看,維和哥哥給你帶了什麽禮物?”睿睿一拆開,便興奮地嚷嚷道:“哇,是我最想要的遙控飛機。我要去玩飛機……”杜芳華趕忙勸阻:“現在不行。你看,外面天都黑了。明天吧,明天到院子裏玩,好不好?”睿睿看了看窗外,特別無奈失望,他怏怏不樂地答應下來:“好吧。”
杜維安把自己的禮物遞給了他:“睿睿,看,維安哥哥送你的是什麽?”一時間,衆人把禮物紛紛送上,總算是成功地轉移了睿睿的注意力。面對着一大堆自己想要的禮物,很快,睿睿又眉開眼笑起來。
衆人陪着睿睿玩樂之際,方黎明則與杜維安進了書房。方黎明倒了杯紅酒給杜維安,好半晌,才問:“你覺得夏夏會接受學校提供的獎學金去國外念設計嗎?”杜維安:“方先生,你想聽實話?”方黎明:“當然。”杜維安緩緩地吐出了兩個字:“不會。”
方黎明默然了片刻,長長地嘆了口氣:“她的性子跟她媽媽一模一樣。”說罷,方黎明陷入了沉默,又過了良久,方道,“那就按下一步來。她畢業了肯定會找珠寶設計方面的工作。叫唐一峰好好留意投簡歷的人。如果收不到簡歷,也要想盡辦法讓她來頤和。唉,是我虧欠了寧夏這個孩子啊!”
方黎明培養唐一峰多年,暗中創建了頤和珠寶,就是為了這一天準備的。杜維安自然也心知肚明,他應聲:“方先生,你放心,我會安排好的。”
方黎明點了點頭,喝了一口紅酒,轉了話題:“跟盛世合作的事情,現在進展怎麽樣了?”杜維安彙報了一下情況,鄭重地道:“下個禮拜,我去洛海一趟跟蔣正楠談談,如無問題,會盡快敲定下來的。”
方黎明:“這個合作案你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這個蔣正楠,年紀不大,但卻不簡單。”杜維安點頭:“我會的,方先生。我跟他接觸了幾次,我覺得他這個人重情重義,是個可以結交的人。”
方黎明點了點頭:“維安,我相信你的眼光。做生意,合作之前,機關算盡各憑本事,合作之後,最要緊的便是要守信,要令合作雙方雙贏。這樣子,大家才能合作長久。”杜維安:“方先生,我明白的。這個世界上,只有錢是賺不完的。比爾·蓋茨這麽有錢,也沒有把錢賺光。最重要的是怎麽跟別人合作,賺世界上最多的錢。”
方黎明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維安啊,要是我有你這麽一個兒子就好了。”他頓了頓,語氣低了下來,悵然道,“我老了,寧夏這麽恨我,睿睿又還小。維和呢,能力是不錯,但性子還需要好好打磨。方氏這麽大的擔子,真是辛苦你了。”
杜維安淡淡微笑:“方先生,你這麽說,不會是想把這攤子扔給我,自己退休了吧?”方黎明只笑不語。
有人在外頭敲了敲門,很快的,有個頭探了進來。是睿睿。他見到兩人,皺着鼻子調皮微笑:“哦,爸爸,維安哥哥,你們調皮,你們不聽媽媽的話,你們偷偷躲在這裏喝酒。”由于方黎明心髒不好,杜芳華一直禁止他飲酒。方黎明做了“噓”的噤聲表情:“秘密!不許告訴你媽哦。”
睿睿也跟着用手指擱在唇間做了一個“噓”,偷笑道:“秘密!誰也不許說。”方黎明問:“找我們什麽事啊?”
睿睿抓了抓頭發,仿佛這才想起似的,不好意思地笑:“我差點忘記了。甜品好了,媽媽讓我叫你們出去吃甜品。”
方黎明慈愛地拉着兒子的手:“好,我跟你維安哥哥談完事就去。”
睿睿拉着他的手左右晃動,不肯依:“媽媽說甜品涼了就不好吃了。我要你們跟我一起出去吃。”方黎明寵溺地拍了拍他的手,無奈起身:“好,我們一起去吃。”
用完甜品後,杜芳華把杜維安拉到一邊:“維安,曾家可是七島的世家。靜如要相貌有相貌,要學歷有學歷,條件這麽好,你可別白白錯過了。”
她見杜維安不吭聲,便補了一句:“我們杜家現在什麽都有了,就差你跟維和兩門好婚事了。”
杜維安還是沉默。杜芳華素來了解這個侄子,嘆氣道:“你說說看,你倒是不中意靜如什麽?”
杜維安這才答:“她很好。”杜芳華:“前幾日曾夫人約我喝茶,雖然沒有明說,但她的暗示我聽得懂。她們是中意你的。既然你覺得她好,為什麽你不肯答應小姨跟她交往呢……”
說到這裏,杜芳華忽地停住了話語,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數秒:“莫非你有喜歡的人了?”
杜維安雖然對杜芳華搖頭,但腦中卻在同一瞬間劃過了沈寧夏的臉。
杜維安每次開車路過沈寧夏家附近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放緩速度,下意識地尋找她的背影。如今的她就像一只刺猬,讓人不得近身。
如果自己換成是她的話會怎麽樣?杜維安無數次地想過這個問題。他覺得自己說不定會比她更加尖銳。
那麽小而美好的一個人,被包圍在愛的水晶塔裏長大的小女孩,某天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完全颠覆了。這是成年人都難以承受的打擊。
盛夏的陽光絢爛,街道上若有似無的每一縷微風仿佛都帶了夏日特有的熾熱味道。杜維安突然踩下了剎車,從他的視線望去,他看到了一個眼熟的老人,正拉着一個路人說話。雖然十幾年沒見了,可他還是一眼認出了那是沈寧夏的外婆。
當年的她每年都會親自送沈寧夏上山的。那位老人,總是會慈愛地對他微笑,總是會鼓勵他:“維安,一定要好好念書。知識可以改變一切。”她會特地給他帶一些參考書、漂亮得讓同學們羨慕的書包紙筆。
那個老人懂他:“維安,外婆很喜歡你。一直覺得你非池中物,有朝一日一定會一飛沖天的。你一定要記住,要改變,要讓家人過好日子,最重要的是自己好好努力,現在努力讀書,以後努力工作,努力生活。”
“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一定會走出一個屬于自己的美好未來。”
後來,也是這位老人,請求他不要再出現在寧夏面前。
可如今,眼前的這位老人已是滿頭灰白的頭發,她佝偻着的身軀,呆呆滞滞的模樣,再找不到當年一分睿智慈祥的影子。這一刻,杜維安才恍覺歲月之淩厲無情。那氣質高華的老人,竟被時間這把刀削雕刻成了這般模樣。
那個被拉住的路人顯然有些驚怕,甩開了老人的手,如避瘟疫一般,急急地走開了。杜維安停下車,快步穿過馬路,走向了老人。
他輕輕地喚了一聲:“外婆。”老人仿佛禁锢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未聽見,依舊拖着一雙廋如竹竿的腿踉跄着往前走。
杜維安緊緊地跟在她身後,用雙手為她圈出了一圈安全範圍。他又喚了一聲“外婆”。老人還是未對他有任何反應,她茫然四顧,不知所措地呢喃:“慧宜,你們誰認識我們家慧宜?”
杜維安聽不清楚她在說些什麽,不得已,只好亦步亦趨地跟着她、護着她。走了幾步,老人又拉住了經過的一個女孩子:“請問……你知道我們家慧宜在哪裏嗎?”那女孩子明顯是跟閨蜜一起逛街,被她這麽一抓,驚惶地拼命搖頭,掙紮着想從老人手裏抽出自己的手臂:“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認識這個人。”
慧宜,沈慧宜。這次杜維安聽清楚了,他如受重擊。一怔後,他上前攙扶着老人:“外婆,我知道慧宜在哪裏。”老人渾濁不堪的眼睛霎時綻放出了一種光亮,她望着杜維安,緩緩地咧開嘴笑了:“你……你認識我們家慧宜……你知道她在哪裏……”
外婆根本認不出他是誰了。老人的胸前有一挂牌,寫着地址和聯系方式。看樣子,應該是得了老年癡呆症。
杜維安心裏劃過一抹說不出的酸澀,他點頭:“是的。外婆,我認識慧宜,我也認識寧夏。”老人相信了他的話,緩緩地松開了女孩子的手臂,欣喜地道:“真的嗎……你認識夏夏,你認識慧宜……”
她開心地點頭拍手:“好,好……你帶我去找她……我好想……好想我們家慧宜……”
杜維安側頭低聲跟那女孩子道了歉:“不好意思,老人她病了。真是萬分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那女孩子揉着手臂,羞紅着臉說了一句沒事,便與閨蜜離開了。走了幾步,那兩人又回頭看了杜維安幾眼。
老人抓着杜維安的手,追問:“慧宜在哪裏?我們慧宜在哪裏?你快帶我去找她。”杜維安盡量地安撫她:“好,好。外婆,來,我扶你上車。”
孫婆婆此時正在小區裏四處尋找,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時,她看到有一輛車子停了下來,一個年輕陌生的男子将外婆攙扶出車外。
她大松一口氣,忙上前幫忙:“阿香,你這跑去哪兒了啊?我剛從家裏收了衣服回去就不見你了。真是要急死了……若是你有個萬一,我怎麽跟寧夏交代啊……”孫婆婆喋喋不休地說了一通,最後才想起了身旁的杜維安,有些赫然,“哎呀,先生,我都把你給忘了。請問你怎麽稱呼?謝謝你把她送回來。”
杜維安欠了欠身:“我叫杜維安,您不用客氣。我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如今這年頭,這麽善良熱心又有禮貌的年輕人可不多。孫婆婆不由得多打量了幾眼,這一細看,她心頭不由得一震:這年輕人長得可真俊。
孫婆婆一打開門,站在門口的杜維安便怔住了。兩室一廳的小房子,一目了然,雖然幹淨整潔,但十分的老舊。
這些年,她與外婆就是這麽過來的嗎?
孫婆婆将外婆安頓在了小客廳裏唯一的沙發上,才倒了水客氣地招呼杜維安:“來,這位先生,你坐一下,喝口水。家裏簡陋得很,也沒什麽可以招待你的,請你別介意。”
杜維安見孫婆婆小口小口地喂老人喝水,便問道:“這位婆婆是怎麽了?”孫婆婆嘆了口氣:“唉,命苦啊,得了這老年癡呆症。這兩年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連她最寶貝的外孫女都快不認得了。”
杜維安心頭一緊:“醫生怎麽說?”孫婆婆:“醫生那邊開了一些藥,但都沒啥作用。得了這種病啊,億萬家財也沒用啊。更何況我們這些個窮人了。”
杜維安忽然不知道要開口說些什麽。他的手指摩挲着透明的玻璃杯,良久才道:“婆婆難道沒有其他家人嗎?”
孫婆婆擰了毛巾一邊給老人擦臉擦手,一邊回他:“阿香她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含辛茹苦地帶大了一個女兒,十年前就去世了……唉,白發人送黑發人……這種苦你們年輕人是不知道的。唯一的親人就是她外孫女。兩人相依為命。不過啊,阿香她也算是有福氣的,寧夏啊,又懂事又乖巧,将她裏裏外外照顧得周周到到……”
外婆忽地撫摸着腹部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嚷嚷道:“餓。我餓了。”孫婆婆:“好,我去給你煮碗面。”她去櫃子裏取出了一包餅幹,遞給了外婆,歉意萬分地對杜維安道:“杜先生,你幫我看着她一會兒。我怕她一不小心,又不見人了。”
杜維安欠身道:“好。你去忙吧。”孫婆婆這才放心地轉身進了廚房。
外婆吃了一口餅幹,才咀嚼了數下,突然噗地一口吐了出來,發起了脾氣:“不好吃……不好吃……”杜維安只是聽說過這個病,并沒有見過真實的病人,一時間手足無措。他安撫道:“好,不好吃就不吃了。外婆,你想吃什麽?”
外婆的眼睛骨碌碌地轉了一圈,指着小餐桌上的果盆道:“我要吃水果。”
杜維安便取了一只橘子,剝了皮,掰了一瓣遞給她。外婆接過後,胡亂塞進了嘴裏。才一咬,她又發了脾氣,呸的一聲吐在了杜維安身上:“苦死了。你要苦死我啊!”
杜維安愣住了。煮面的孫婆婆聽到外頭動靜,忙過來哄住她:“好,不吃。我們不吃橘子。”她見了杜維安衣服上的橘子渣,歉意萬分:“呀,杜先生,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啊。我給你擦掉,我給你擦掉。”
外婆像個小孩子般在一旁又跳又鬧:“不吃橘子,我要吃面,我要吃面。”孫婆婆哄道:“好了,面好了。我這就去端出來。你乖乖坐着,別動。”外婆這才安靜地坐下,聽話地吃面。
孫婆婆又擰了濕毛巾,替杜維安擦拭。杜維安直說不礙事。他瞧了瞧時間,起身告辭:“婆婆,沒事的,我穿了一天了,本來就要洗了。”孫婆婆感激不已:“杜先生,你真是個好人。今天真的是太感謝你了。”
杜維安拖着腿,昏昏沉沉地下了樓。他的步伐是虛浮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團上一般,深淺不一。外婆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這些年,寧夏是如何熬過來的?
杜維安把臉深深地埋進了自己的掌心。
沈寧夏從學校趕回家的時候,杜維安便在樓下的車子裏。他望着車窗外神色焦急的沈寧夏,步履匆匆而過,一時只覺得心如刀絞。
沈寧夏進屋的時候,外婆因沒有找到慧宜,心情依舊不好:“我要找慧宜……找慧宜。
“你們不讓我找慧宜……
“你們都是壞人……壞人……”外婆像小孩子一般胡言亂語。
這就是得了老年癡呆症的外婆。誰也無法改變。以後,情況只會越來越壞!
但幸好,她快畢業了。日子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