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一天出攤
第二天,應該是淩晨五點鐘的樣子,嚴墨戟就打着哈欠從卧房裏走出來了。
昨夜調味、拌餡兒、裝盆,點着油燈搞到深夜,中間就出來跟送拖車來的紀父見了個面就回去繼續忙活了,差點沒把他累趴下。
紀父也是一臉不信他會改過自新的樣子,只是看起來紀父和紀明武一樣都是不善言辭的性子,只看着他嘆氣,幫他提前把爐子和木炭裝上拖車,別的也沒說就回去了。
這讓嚴墨戟更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賺錢,彌補原身對這些關心他的人的傷害。
而到了晚上,紀明武好像直接睡在了他的木工房裏,也沒去他們家的婚房睡,這讓滿心期待能跟帥哥同床共枕的嚴墨戟失望不已,再次唾棄起“自己”成親晚上把紀明武趕出去的行為。
——就算是直男,也可以在一張床睡的嘛!你看武哥這性子,你不願意他難道會做什麽嗎?搞得我現在想跟他提回來睡都不好意思開口!
嚴墨戟打着哈欠,先去了水缸旁邊,舀一瓢清水沖了沖臉,讓冰涼的井水刺激自己清醒一點,然後準備去把昨天自己熬夜準備的那些餡料和饧好的面糊搬上拖車。
剛準備動作,就見木工房的門再一次被推開,衣衫齊整的紀明武慢慢走了出來。
嚴墨戟一怔:“武哥?起這麽早?”
紀明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一瘸一拐的走過來,聲音還帶着一點晨起的沙啞:“要幫忙嗎?”
——卧槽這個事後一樣的聲線,我要死了!
嚴墨戟被這個性感得不要命的聲線撩得七葷八素,心裏暗罵了一句他家武哥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幹咳兩下:“不、不用,武哥你好好休息,我把這些東西搬上車就行了。”
說罷他一溜煙跑去廚房,賣力的搬起了各種盆盆罐罐,努力清除自己腦子裏閃過的各種黃色廢料。
“小妖精”似乎完全不理解為什麽嚴墨戟突然這麽積極,只稍微蹙了一下眉,就慢慢走到了拖車附近,看着嚴墨戟來回幾趟把東西都搬上來。
“好了,我再出門雇個腳夫,幫我把車拖出去就行了。”
嚴墨戟拍拍手,信心十足的對紀明武笑了起來。
Advertisement
——他起來的時候還想自己拖車來着,結果用上吃奶的力氣,載着爐子的拖車也紋絲不動啊哈哈哈……
紀明武沉默着看了他一眼,右手提了提夾在胳膊下的的拐杖,左手伸向了拖車的把手。
嚴墨戟一看他家武哥這是想自己把車拖出去的姿态,頓時急了:武哥這是還不能接受自己瘸了腿、成為了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的事實?沒關系啊!不要逞強!他一點都不嫌棄!武哥長得這麽帥,就該好好在家當花瓶貌美如花啊!
“武哥,你別——”
阻攔的話還沒說完,嚴墨戟就像被人卡住了喉嚨一樣,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輛自己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也拖不動的大車,在紀明武一只左手的使力下,輕輕松松向前動了起來。
嚴墨戟:“???”
武哥這是推了個假車吧?
一個瘸子,一只手拄拐,另一只手能拖着堆滿了東西的大拖車輕輕松松向前走?
媽的他自己連空車拖起來都累半死!
……………………………
紀明武幫嚴墨戟把拖車拖到之前看中的位置,然後就在嚴墨戟夾雜着驚嘆和崇拜的目光中一臉淡然的回去了。
目送着紀明武一瘸一拐的離開,嚴墨戟收起自己心裏支離破碎的、對紀明武“可憐無助脆弱的小白兔”印象,重新樹立起“可憐無助脆弱、但是能打的小白兔”形象。
——他家武哥這力氣也忒大了吧,吃什麽長大的?
不過已經開張了,嚴墨戟也就收起了這些雜七雜八的心思,把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燒熱的平底鍋上。
現在天色已經有些亮起來了,早起的腳夫和買菜的婦人已經三三兩兩的在大街上出現,早有其他的早點攤子開始了吆喝。
嚴墨戟搓了搓手,等幾個看起來是顧客的腳夫走近了,舀起一勺面糊,開始攤起煎餅來,一邊還不忘招呼起來:
“客官,要不要來一份塌煎餅?特別香!”
那邊幾個腳夫原想着走過去買幾個包子的,見嚴墨戟攤煎餅的動作頗為新奇,不由得好奇湊了過來。
一個腳夫好奇的問:“小郎君,你這是個啥?”
嚴墨戟“唰”的把剛好烙熟的煎餅揭起來,放在一旁的籃子裏,笑着回答:“這叫煎餅,是從別處傳來的,客官要不要嘗嘗鮮?啥餡料都有!”
說着他指了指一旁盛放着各種餡料的盆碗,有他昨晚精心調好的各種口味。
那腳夫稀奇的看了看嚴墨戟手裏跟皮紙一樣薄的煎餅:“喲,這玩意兒多少錢,咋吃啊?”
“本來三文錢一個,不過今兒個第一次出攤,前五份只收兩文錢!餡料随便加。”嚴墨戟擺出真誠的笑容。唇紅齒白的少年郎、配上特意練習過的溫和笑意,一下子就讓人心生好感。
幾個腳夫面面相觑,剛才問話的腳夫猶豫了一下,雖然覺得原價有點貴,但是一想到趕早只要兩文錢,還是想着嘗個鮮,就點了點頭:“給我來一份,餡兒……就要這個和這個吧,多加點辣子。”
塌煎餅其實不難做,就是煎餅攤好之後,把事先準備好的餡料炒熟,鋪在上面,再把煎餅卷起來疊成塊,再稍微煎一下,讓煎餅的麥香焦香與餡料的鮮香料香結合起來,一口咬下去,稍微有些堅硬的煎餅裏一層夾一層軟嫩的餡料,堪稱是煎餅食物裏最适合早餐的了。
嚴墨戟帶着幾分炫技的動作,手裏的竹夾和木鏟上下飛舞,不多時一份分量十足、熱氣騰騰的塌煎餅便做好了,包上油紙,笑着遞給面前的第一個客人:
“做好了,您嘗嘗!”
那腳夫在汗襟上擦了一下手,接過來咬了一口,濃香的餡兒與韌性十足的煎餅結合起來,讓他吃得眼睛都眯起來了:“喲,還真挺好吃!”
他也不怕燙,三兩下吃完一個,拍拍肚子,有些意猶未盡的抹抹嘴,對嚴墨戟豎起了大拇指:“你這個……煎餅?味兒還挺好!”
嚴墨戟對這第一位顧客的反應毫不意外,臉上帶着笑,又舀了一勺面糊:“覺得好吃您常來!幾位客官要不要也來一份嘗嘗?”
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那腳夫的同伴也不再抑制自己的好奇心,紛紛解囊買了一份嘗嘗鮮,各種要求多加餡兒、多煎一會兒的。
嚴墨戟開張大吉,臉上一直帶着令人感到親切的笑容,手上動作不停,很快就賣了好幾份出去。
人漸漸的多了起來,因着煎餅這種食物從前從來沒有出現過,路過這邊的鎮民們都對這看起來像一張皮紙一樣的食物感到分外好奇,不少人都忍不住買一份嘗嘗鮮。
而吃過之後的人大都贊不絕口,又成了鼓舞後來人的活廣告,随着太陽越升越高,早起的人也越來越多,嚴墨戟忙得汗流浃背,水都顧不上喝一口。
正攤着煎餅呢,嚴墨戟忽然聽到了一個略微有些耳熟的聲音:“咦?這不是紀家男媳婦嗎?”
嚴墨戟擡頭一看——喲,這不是昨天在巷子裏碰到的那些對自己指指點點的婦人之一的張大娘嗎?
現在這張大娘一臉詫異,粗糙的手輕輕揉了揉眼睛,嘴裏說得倒是還算客氣:“你這是在做什麽?幫別人看攤子?”
——得,這張大娘第一反應竟然是別人搞的攤子?明明現在自己手裏不停的在攤煎餅好不好!
嚴墨戟哭笑不得,不過也知道原身的事跡實在是太過典型,也就沒跟她争辯,而是擺起笑容:“張大娘,這是我從別處學來的一種新吃食,要不要嘗嘗?”
那張大娘瞅了瞅嚴墨戟手裏剛做好的塌煎餅,兩條稀疏的眉毛皺了皺,才勉強接受了嚴墨戟“浪子回頭金不換”的新人設,猶豫了一下,想着好歹是街坊鄰居,能照顧生意也就照顧一下,就點點頭:“那給我也來——”
“張家嫂子,你可別糊塗了!”
忽然,陪着張大娘一同過來的一個婦人打斷了她的話,冷笑着開了口:“這紀家媳婦,可不是個什麽好東西,他做的東西你也敢吃?”
咦?
嚴墨戟把注意力投到這個自己在記憶裏根本不認識的婦人,看到她眼中不加掩飾的鄙夷和厭惡,挑挑眉,笑着問:“這位嬸兒,不知您是?”
那婦人冷笑一聲,根本不屑跟他說話,拉着張大娘就想走。
張大娘不安的看了看那婦人,又看看臉上沾着面粉、衣袖上還帶着油痕、笑得一臉親切的嚴墨戟,猶豫了一下,還是嘆了口氣,站在原地,摸出三枚銅錢:“我這會子正好也餓了,給我來一份這個煎餅吧。”
嚴墨戟手腳麻利的做好一份,遞給了張大娘,只收了兩文錢,笑着道:“今兒個我第一天開張,咱們街坊鄰居的,就只收您兩文錢吧,您小心燙。”
張大娘剛接過塌煎餅,旁邊那婦人又冷笑一聲:“倒是嘴上說得好聽了,省這一文錢當什麽事?你倒是白送啊!三文錢一個,你不如去搶!”
這話說得一同來的張大娘也聽不下去了,皺皺眉:“王家妹子,這話就過分了,紀家媳婦也是在做生意,哪能虧本呢,我也不能要。”
“呵!說起來,誰不知道他?”那婦人來勁了,叉起腰,指着嚴墨戟的鼻子,“一個大男人,整天喝酒賭錢,誰知道你這又是鬧什麽幺蛾子?諸位可也擦亮眼睛了,這就是紀木匠家那個敗家男媳婦,你們買他的吃食,小心他喝醉了不知道在裏面下什麽好東西!”
旁邊的其他人聞言都是一愣,下意識把猶疑的眼神看向了嚴墨戟。
嚴墨戟面對衆人的目光洗禮,臉上還挂着溫和的笑意,心裏卻門兒清得跟明鏡似的:
這是來砸場子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塌煎餅是我好小的時候家裏附近常見的早餐……現在回老家都沒怎麽見到了,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