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章
? 兩人平局。賽方為了給觀衆留一個懸念,特意點到即止。
下場後,一群人往後臺走,顧霜霜跟林熙并排走,時不時偷瞟她一眼,想跟她說話。
回到休息室,一群男人打量着兩個女孩。上場前,對兩個女孩态度輕蔑的男人下場後态度轉變,他道:“行啊,小姑娘不錯啊,有點能耐!”
顧霜霜正要開口說話,左手邊一個絡腮胡男人插話:“如果不是因為風向,咱們也未必會輸給兩個姑娘。”
這話顧霜霜聽着不太舒服。
一直沉默不言的林熙冷冷擡眼,掃了眼絡腮胡男人,說:“大叔,比賽講究技巧,輸了還給自己找借口,您是搞笑的吧?”
絡腮胡男人一時語塞,臉色陰沉。
室內氣氛變得奇怪。顧霜霜“哈哈”一笑,打破尴尬:“那個……比賽第一,友誼第二!這是訓練賽,大家練手失誤很正常嘛,不到最後不能定結果。我今天早上出門是踩了狗屎,我這是走了狗屎運,狗屎運……”
她這麽一說,倒給幾個男人找了個臺階下。
林熙瞪了她一眼,起身走出休息室。顧霜霜跟出去,叫住她:“那個……你等等。”
林熙回頭看她。
她結結巴巴,半天才說出一句話:“咱兩,可以交個朋友嗎?”
“弱者。”她臉上沒什麽表情,語氣冷如冰針。
顧霜霜心頭一顫,手指有點僵,“你說的是我嗎?”
林熙轉身看向她,面無表情,語氣寡淡:“讨好一群手下敗将,不是弱者是什麽?輸了便是輸了,找借口開脫的是弱者;給弱者臺階下的,自然也是弱者;你和那個男人一樣,對箭不夠赤誠,你這是在侮辱射箭,是弱者中的弱者!”
這是顧霜霜頭一次被人不帶任何感情的批評。她愣在原地,腦內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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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熙一轉身,差點跟秦衍撞個滿懷。林熙往左,秦衍也往左;秦衍往右讓開,林熙也往右讓開。兩人都以為對方是故意的,互相瞪了對方一眼。
最後還是林熙不痛快,一把将秦衍推開,走進電梯。
被這麽一推,秦衍起了一肚子悶火。他不快地看了眼阖上的電梯,這才向顧霜霜走去。
“恭喜。”
秦衍戴着口罩墨鏡,顧霜霜看不見他的五官和神情。
她眉眼一彎,說:“謝謝。你怎麽會來這裏?陸大哥呢?陸爺爺老孟呢?我剛才還看見劉峰大哥了,他們人呢?”
話音剛落,另一個電梯打開。陸懷瑾最先走出來,陸爺爺、劉峰、老孟随後。
兩天,兩天沒見到陸懷瑾,顧霜霜毫無克制地沖過去,一頭紮進他懷裏。礙于人多,她很收斂,很快放開。
幾個人在走廊站着也不是個事兒,一起找了個VIP休息室,要了杯咖啡坐下。
秦衍摘下口罩墨鏡,坐在顧霜霜對面,問她:“跟你平局的那個女孩,你知道她的資料嗎”
顧霜霜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她反問他:“你怎麽會來這裏啊?”
秦衍:“當然是看比賽。”
劉峰插話:“他自己沒資格參加,當觀衆還是有資格的。我說,妹子,你今天表現不錯啊!照你這個趨勢,參加韓國的總決賽完全沒問題。”
她有幾斤幾兩自己清楚,抓抓後腦勺,很老實地說:“今天純粹是運氣,來了一陣妖風,忽然就又停了。他們判斷失誤,我跟那個女孩就是占了便宜。”
陸爺爺說道:“不論怎麽說,盡力就好!今天這場比賽一打,大家心裏也都有了底,下一場比賽絕對不會輕敵。高手過招,往往就在一念之間。”
素日随和的老孟突然嚴肅起來,他分析說:“老霜,你這狀态時好時壞,不是好事啊。你得學會控制你的情緒,比賽可不能帶情緒。剛才看你比賽,我真的是捏了一把汗。”
大家紛紛發表言論,唯獨陸懷瑾從頭至尾一句話也沒說。
顧霜霜很忐忑地看着陸懷瑾,問他:“陸大哥,你呢?有沒有什麽……建議?”
她注意到他穿着西裝。應該是剛工作完,還沒來得及換衣服。
陸懷瑾似乎在想什麽事情,聽見顧霜霜的聲音才反應過來,說:“我跟老孟想法一致。”
她點頭,小手搭在陸懷瑾的手背上,抿嘴堅定道:“我會加油的!”
秦衍對這種射箭競技有點研究,他給顧霜霜提了幾個很專業的意見,并且幫她分析了一下其它幾位參賽選手。
她很認真地記。
期間陸懷瑾去洗手間打了個兩個電話。顧霜霜明顯感覺到他有事壓在心裏,大家也都看在眼裏,但都沒說破。
陸老很努力地調節氣氛:“今天難得我兩個孫子都在,咱們一起去吃頓火鍋?”說完他扭過頭看向秦衍,抓住他的胳膊,“臭小子,今天不許跑,再忙都不許!”
秦衍沖着老爺子一笑,“謹遵陸老爺吩咐。”
顧霜霜難得看見秦衍這麽随和,覺得很稀奇。果然,在長輩面前,再有架子的人都會變成小孩。
好不容易秦衍有時間,陸懷瑾卻說:“你們去吧,我晚上還有事,得回去處理點事情。”
陸老眉頭一擰,有些不高興:“什麽事不能吃了飯再說?先去吃飯!”
“下次吧。”陸懷瑾扭過頭看向顧霜霜,“霜霜,你跟他們一起去。”
“陸大哥,我不吃了,我陪你。”
陸懷瑾掃了眼其它人,說:“那我跟霜霜就先走了,你們去吃。”
他執拗的性格在場的人都清楚,陸老也不再勸。
下了停車場,坐進車內,顧霜霜自己手快系上安全帶。她回頭看陸懷瑾,見他不僅沒有系安全帶,還盯着方向盤發呆。
車內靜的有些壓抑。顧霜霜攥着安全帶,靜靜地看着他。
好半晌,她才問:“陸大哥,到底怎麽了?”
陸懷瑾輕輕吐出一口氣,系上安全帶,“沒什麽,沒休息好,有點頭疼。”
“那……換個人來開車吧?”顧霜霜提議,“不如我打電話讓老孟來開車,我們打車回去?”
陸懷瑾知道自己狀态不佳,不好開車。為了自己和顧霜霜的安全,他采納她的意見,給老孟打了個電話。
打車回去的路上,陸懷瑾靠在顧霜霜肩上,阖眼就睡。她任由他靠着,一動不敢動,生怕吵醒他。
車子在過減速帶的時候,車子一颠,陸懷瑾的腦袋從她的肩膀上滑下去,掉在她腿上。他不僅沒醒,反而睡得更熟。
顧霜霜小心翼翼脫掉外套,給他蓋在身上。
她仔細打量熟睡的陸懷瑾。他眼下一片青,嘴唇有些許幹裂,面容憔悴,像是幾夜未眠。他的呼吸噴在她手背上,癢感從她的肌膚一直蔓延至心坎。
她低頭看着他,不免又開始想一些事。
她想起老孟說的話,開始警覺婚姻并不僅僅是兩個人過生活。村裏村外的世界截然不同,在村裏,在一起就是一輩子,她從沒聽過還有離婚這茬。
她對愛情的理解百分之九十來自于偶像劇。電視裏,劇情通常在主角結婚的時候結束,那他們結婚之後的故事呢?
他們會不會因為生活一些細碎吵架?從而相互生惡,導致分開,甚至離婚?
她盯着陸懷瑾顫動睫毛,用手指輕輕碰了碰;然後深吸一口氣,甩甩腦袋,将腦中一些負能量通通甩開。
出租車在陸懷瑾家門口停下。到了地方,她叫聲陸懷瑾,沒叫醒。司機見陸懷瑾臉色不對,伸手一探:“呦,這是發燒了?看着挺結實一大老爺們,怎麽就發燒了?”
司機車上有自備的溫度計,借給顧霜霜用,這一量才知道,他居然高燒40°。
司機本來還想開口問需不需要幫忙,沒想到顧霜霜當着司機的面,背起陸懷瑾就往別墅裏面走。她背着陸懷瑾一進院子,金元寶撒開蹄子奔過來,一個勁兒往她身上爬。
狗保姆剛好也在,她看見小姑娘背着體格健碩的陸懷瑾沖進院子,由衷感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反差萌?
狗保姆把金元寶牽過去拴好,跟着走進客廳問顧霜霜:“陸先生這是怎麽了?”
“陸大哥發燒了。”她去拿了冰袋給陸懷瑾敷額頭,然後求助狗保姆:“大姐,你能幫我打電話請個醫生嗎?”
狗保姆也不敢耽擱,趕緊去打醫生電話。
醫生趕到後,給陸懷瑾量了量體溫,診了一下病症,才說:“先把他扶回卧室躺着。”
狗保姆正想上來搭把手,顧霜霜卻搶先一步背起陸懷瑾往樓上卧室走。醫生和狗保姆面面相觑,不約而同感嘆:“這姑娘,力氣大啊……”
顧霜霜把燒得迷迷糊糊的陸懷瑾平放在床上,給他蓋上被子。
醫生給陸懷瑾挂了瓶點滴,另外開了幾服藥。醫生忙完後,一邊收拾藥箱,一邊囑咐說:“藥早晚一副,飯前吃。這點滴挂完後拔掉針頭貼上創可貼就行,我還有個病人,就先走了。”
送走狗保姆和醫生,顧霜霜安安靜靜坐在床邊,托着腮等陸懷瑾醒來。
瓶子裏的點滴一點一點往下滴,等待的過程十分漫長。想起自己和陸懷瑾還沒吃飯,她決定下樓煮鍋粥,等陸懷瑾醒來吃。
她剛走下樓梯,就跟丁穎打了個照面。
丁穎穿着西服套裝,長發挽在腦後,女強人的氣質從骨子裏滲透而出。對方還沒說話,顧霜霜就已經沒骨氣地縮了縮脖子,下意識往後退一步。
丁穎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樓上:“顧小姐吧?”
對方一開口,顧霜霜頓時聯想到電視劇裏威嚴的皇太後。她小雞叨米似得點頭,擡手指了指樓上:“陸大哥他……生病了,高燒……現在還沒醒。”
丁穎想張口說什麽,顧霜霜忙道:“已經看過醫生了,正在輸水,我下來給他熬點粥。”
丁穎從她身邊擦過,踏着六公分高跟走上樓。她在樓上呆了不過五分鐘,又下樓。她見顧霜霜還站在原地,問她:“你很怕我?”
顧霜霜點頭,反應了一下又趕緊搖頭。
丁穎問她:“能聊聊嗎?二十分鐘。”
對方氣勢強悍,不容拒絕。她幾乎想也沒想,就點頭答應說:“可以的……四十分鐘都沒問題。”
丁穎對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她一起去沙發上坐。她意會,坐去單人沙發上。
丁穎在她對面坐下,首先是以審視員工的眼光審視她。
良久,她才開口說:“長話短說。懷瑾以後會更有前途,他需要的是一個能站在他身邊,跟他并肩的女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照顧一個拖油瓶。他以後的妻子可以沒有商業手段,可以對他事業沒有幫助,但一定要有能跟他一起出入各種場合的資格。”
這也,太直接了。原來她是個拖油瓶……
顧霜霜登時明白“當頭棒喝”這個詞語的深層含義。
丁穎見她不說話,又說:“你是個好姑娘,我也知道你不圖錢,但你跟懷瑾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你們結合,婚姻很難走長。他的位置會更高,而你只是個從農村出來的丫頭,是個靠他的關系栖身箭館默默無聞的小教練。你參加百步穿楊也是另走渠道,并非憑借實力,你也拿不到終極榮譽。說好聽點,你是處處有貴人相助,說難聽點,你只是個依靠人幫助的寄生蟲。你這種沒有自己事業中心點,又總是依附于他的女孩不适合跟他在一起。他的中心點是事業,不會是家庭,他将來會是一個很成功的男人。”
丁穎字字珠玑,每一句話都在陳述事實。
她無從辯解,腦子裏忽然迸出林熙的話。
——“弱者”
陸懷瑾也曾經對她說。
——“沒有态度的事情,你又何必去做?你二叔想讓你進國家隊拿冠軍,可你自己想嗎?你跟外面的世界嚴重脫節,很多事情你不明白,我可以幫你。但唯一有一件事,我幫不了你。”
——“你的目标。你不是小孩子,做什麽事情之前得想清楚,規劃清楚。比如你進國家隊,到底是為了你二叔還是為了你自己?一旦進入國家隊,你将面對的是日複一日的嚴苛訓練;而且少有假期,甚至沒有時間跟朋友相聚,你将要舍棄的東西更多。這些,你都準備好了嗎?”
她坐在沙發上,指尖發涼。那種從內心深處席卷而出的冰涼。
她的目标是什麽?安定于一個箭館,做一輩子默默無聞的小教練?
她想起林熙對射箭的認真态度。雖然她只知道這個女孩的名字,但她從她身上看到了一種堅定。對比賽的堅定,對某種事物的堅定。
而她呢?比賽時帶着情緒。
射最後一箭時,她因為看見陸懷瑾才定心。如果當時陸懷瑾沒有來,她能定心嗎?
今天只是一場練習模拟賽,後面還有淘汰賽、預決賽。每一場比賽都是高手角逐,不容小觑。
而她……
她仔細一想。從來廈川開始,她一切都有陸懷瑾幫襯,可是如果沒有陸懷瑾,她又當如何?
這些她從來沒想過。以前在村裏,吃飽就是幸福,自由自在慣了。可是現在,吃飽喝足這種目标,于她來說已經遠遠不夠。
山村沒有競争,沒有壓力。可是在廈川生活,處處都存在競争和壓力。那種壓力來自于精神,來自于物質。而現在她才意識到,其實她最大的壓力是——配不上陸懷瑾。
丁穎見她低頭玩弄着手指不說話,難得語重心長:“顧小姐,你別緊張,我們只是聊聊。還要我繼續說嗎?”
顧霜霜仍然低着頭,聲音很低:“嗯,我聽着呢。”
丁穎從包裏掏出一沓照片,放在茶幾上,推給她。顧霜霜拿起照片,一張一張地看。
居然有她第一次跟陸懷瑾在路邊接吻的照片。還有他們在電影院時,她哭得稀裏嘩啦,往陸懷瑾身上蹭鼻涕的照片。
這些她自以為很隐私的事,居然以這樣一種方式,呈現在她眼前。這種感覺很不好,就像有人用刀子刮開她的皮肉,看見了她皮肉下的白骨一般。
她心底的震撼猶如滾着沙粒的龍卷風。
丁穎等她看完照片說道:“你們的事,我知道一些。 ”
不等顧霜霜發出疑問,她接着又說:“我不是個合格的母親,在懷瑾6歲那年,我有了新的家庭。這些年我一直顧新家庭和事業,對他疏于管教,甚至沒有做到一個母親應盡的責任。我跟懷瑾父親離婚,對他造成的心理陰影很大。他對婚姻有恐懼,他害怕自己的婚姻會和我們一樣失敗。你跟他,一個生于高嶺,一個低于塵埃。他有自己的發展事業,也沒接觸過多少女孩,他現在對你好,事事都慣着你,那是因為你們還處于熱戀期。一旦熱戀期過去,他就會知道你并不是他想要的。總有一天,他會覺得兼顧事業和照顧你,會很疲憊。一旦他有了這份疲憊感,他就會尋找新的港灣。”
“就像懷瑾的父親。”講到這裏,她忽然停了一下,眼眸一垂,“外界都傳是我出軌在先,可事實上是懷瑾父親出軌在先。離婚那會,我還不是集團副董,他知道虧欠我,之後才給了我想要的。懷瑾父親曾經也跟現在的懷瑾一樣,對女人關懷備至,什麽都替女人安排。可男人畢竟是男人,他們有自己的事業,也會有疲憊的時候。”
顧霜霜看着她,忍不住問:“你們曾經是很喜歡,很喜歡對方嗎?”
“不然我們怎麽會結婚?有懷瑾?”丁穎看着她,“我對你說這些,只是想讓你明白你們之間的差距。我不想你們走我和懷瑾父親的後路。你這種好姑娘,适合以家庭為重的好男人。懷瑾他顯然不是你想要的類型,他愛事業,勝過愛家庭。”
“伯母,你是……在勸我們,分手嗎?”顧霜霜看着她。
丁穎點頭:“是。”
她攥緊拳頭,一臉堅定,拒絕道:“不可能!”
丁穎蹙眉:“顧小姐,你的固執,只會害了你,害了懷瑾。”
“我跟你不一樣。”她攥着拳頭放在膝蓋上,目光炯炯,“伯母,謝謝你的提醒。我不會安于現狀,我絕不會成為他的拖油瓶。你離婚後才成長,那是你的失敗。我不會步你的後塵,我也不會如你所說,永遠都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教練。”
丁穎神情變得嚴肅:“顧小姐,空口說白話是沒有用的。你根本幫不了懷瑾,你不能幫他渡過事業的難關。”
她咬着嘴唇,目光無比堅定。
“我會陪着他。”
丁穎擡腕看了眼時間,起身說:“你現在下結論未免太早,該說的我已經跟你說了,剩下的你自己考慮清楚。”
丁穎走後,顧霜霜在原地愣了會。她攤開手,掌心一片濕漉。
她深吐一口氣,走進廚房尋找食材。
廚房冰箱裏全是罐頭,沒有新鮮蔬菜。她從櫥櫃裏找到一罐綠豆,找到米,洗了煲湯的鍋,摻上半鍋水開始燒。
在燒水間隙,她擰開竈火,抓了一把綠豆進平底鍋翻炒,炒出豆香後關火。等鍋內開水沸騰,再下炒香的綠豆、米,小火慢熬。
一鍋粥煮了四十分鐘,她對着一口鍋發了四十分鐘的呆。
她盛了一碗綠豆粥上樓,陸懷瑾還沒醒。
她把滾燙的熱粥放在床頭櫃上,仰着腦袋看點滴瓶。等點滴挂完,她按照醫生臨走前的囑咐,把針頭輕輕從他手背裏拔出來,用蘸酒精的棉簽小心翼翼給他擦拭針口,最後貼上創可貼。
陸懷瑾一睜眼,就看見她蹲在床邊給他處理針口,她正小心翼翼地摁壓着創可貼邊緣。
見陸懷瑾醒了,她趕緊扶着他坐起來,端過綠豆粥喂他。
睡了一覺,陸懷瑾饑腸辘辘,口幹舌燥,幾口綠豆粥下胃,倒是讓他舒服不少。他咳嗽幾聲,靠在枕頭上有些無力:“我睡的時候,有沒有人打電話?家裏,有人來過嗎?”
顧霜霜明顯一頓,然後才說:“有啊,醫生來過!”
陸懷瑾“嗯”了一聲,摸過床頭櫃上的電話,看了眼。居然有四個未接來電。
他看了眼手機,對她說:“霜霜,你先出去,我打個電話。”
她“嗯”了一聲,把粥放下,轉身出去。
下樓後,她心裏隐隐覺得不安,向老孟要了king的電話。
King接到她電話的時候,有些吃驚,“嫂子……你怎麽給我打電話了?”
顧霜霜握着電話,小聲說:“陸大哥生病了,他心情很不好,你知道他是怎麽了嗎?他不告訴我,我也不好問。”
King在電話那段沉默片刻,才說:“老大不告訴你,是不想讓你擔心。這件事別說是你,我也無能無力。”
“到底怎麽了?”
King說:“老大的母親,讓贊助商停了對俱樂部的贊助。今年我們比賽拿到的獎金,大家分過之後也沒剩下多少,老大虧損了幾千萬。本來俱樂部還有兩個死忠贊助商,可是前兩天也突然停止了對我們的贊助。前幾天老大親自去外地跟廠商談,但是……結果很不理想。事到如今,除非我們挺進舊金山暴雪總決賽,拿到冠軍,才能再拿回廠商贊助,否則……”
顧霜霜不太懂電競,她半知半解問道:“拿冠軍,對你們來說應該不難吧?上一次你們不是在國外拿到……”
她的話還沒說完,被king打斷:“暴雪這個游戲項目,不是我們的擅長,我們沒有把握。老大是打算引入WZ俱樂部的Demon作為外援,但是,Demon 對老大一直存有偏見,今天上午我跟老大一起去,被他給轟了出來。所以,現在兩條路都斷了,老大心裏很亂,可能明年的GN将不複存在。GN一散,兄弟們可能會退出電競,轉行找工作。”
顧霜霜沒想到事情會這麽嚴重。
她對丁女士的所作所為表示憤怒,兒子的事業她難道不應該支持嗎?
她問:“那……沒有其它辦法了嗎?”
King:“還有最後的機會。明天晚上國內幾個知名俱樂部聯誼會,Demon會到場,那是老大和我們最後的機會。嫂子,拜托,今晚好好照顧他,讓他明天有個好的精神狀态。”
她抓着電話點頭,“我會的。”
顧霜霜挂斷電話上樓,陸懷瑾正坐在床上發呆。因為大病的緣故,這個平時看起來威風不可一世的大男人,變得很憔悴。
她坐在床邊,握住他的手,靜靜地看着他。
她很心疼這樣的陸大哥。
這時候她才感覺到,其實陸大哥不是萬能的,他肩上擔着的不僅僅是事業,還是GN那群兄弟的未來。
“陸大哥,我都知道了。”她聲音很細,輕飄飄地。
陸懷瑾神情微怔,正想開口說話,忽然有點惡心,俯過身,趴在床邊開始嘔吐。顧霜霜一時手忙腳亂,扯過紙巾給他擦嘴,用手輕輕順着他的脊背。
一陣嘔吐後,陸懷瑾渾身無力。他虛弱地靠在她的肩膀上,聲音很輕:“沒事,陸大哥會挺過去。”
素日給她安全感的陸大哥,現在卻虛弱地趴在她的肩頭。讓她很心疼。
她用手圈住他,摟着他,用手輕輕拍着他的脊背:“陸大哥,你放心,我絕不會成為你的累贅。以後你生病,我背;你難過,我抱;你有困難,我會陪着你。”
不想讓人瞧不起,只能迎刃而上。
不想做一個卑微的弱者,只能讓自己變得更強大。
她不想再做一個默默無聞的小教練,她要拿到百步穿楊的冠軍,拿到那份榮譽,拿到那筆高額獎金。
她會完成百步穿楊,不是為了虐泡菜人、逞威風。而是為了能證明自己,拿到那筆高額獎金,給自己未來一個墊腳石。
陸大哥正在努力着,她要更加努力。
陸懷瑾靠在她肩上,輕輕嘆了一聲氣。此刻,他有種從未有過的安定,壓在身上重擔好像一瞬間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