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舊宅(九)
大概是發現有人想要從自己手裏搶奪獵物,趴在地上的黑色液體忽然伸出角蟲手向喬元彬襲去,顧奚栎松開高爾夫球杆,餘光掃到了落在沙發邊上的首飾盒,急忙道:“喬姐,把首飾盒給我!”
喬元彬用棒球杆薅出首飾盒丢給顧奚栎。
顧奚栎:“快走,我有辦法!”
此時她再不走,兩個人都要搭進去,喬元彬咬牙轉身……
顧奚栎身軀已經基本被黑色的液體裹住,唯有雙手和頭部還在外,這種感覺實在是有點惡心,她艱難的打開首飾盒,裏面是一顆鑽石。
觸碰鑽石的那剎那,靈魂像是被扯出了驅殼,讓她遠離了永無止境的黑暗,遠離了搖曳的燭火,帶她進入了燦爛的日光之中。
仿佛時光倒流,她看到了從前的徐宅。
主角是顧奚栎見過的鬼小孩,活着的他比已經死亡的它可愛得多,就是太瘦了,人瘦了之後就顯得成熟,說不好這時候他多少歲。總之是比鬼樣的它要大一些,可以稱之為少年了。
他趴在床上翻閱一本書,書名是《東田文集》,正翻到《中山狼傳》。
“小珩,爸爸進來了。”
少年垂下來的目光裏只有濃濃的黑,他被進來輕蔑的人捏着下巴,被迫擡起了小臉。這時候他眼裏只有對長輩的孺慕,雖然這孺慕只有薄薄的一層,幾乎一戳就破。
“二叔!”
陽光灑在床上,這個男人窗簾都不屑于拉起來,就在白日裏坐在小侄子的床上,用兩個手指摩挲侄子的嘴唇。
“小珩,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哥哥過世了,從此以後我就是你的爸爸。瞧你,又不乖了,昨天還叫爸爸,今天怎麽又叫叔叔了?是不是怪爸爸了?懲罰你,是因為你功課完成得不好。不好好的學習,難道不該受懲罰嗎?”
說着,一巴掌用力拍在侄子的小腿上。
猙獰的表情破壞了男人還算儒雅的形象。
Advertisement
顧奚栎這才發現,這個男人也是在春日留影照片上出現過的人,他當時站在右側……歲月真是一把殺豬刀,削掉了他的高分顏值,留下了一個有小肚腩的猥瑣男。
少年臉上瞬間失了血色,男人卻神經質的笑起來:“爸爸忘記小珩受傷了,小珩不要怪爸爸。”
疼痛讓生理性的眼淚順着臉頰不住的往下掉,少年卻咬牙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哭什麽哭,徐家的男人,你看過徐源鴻哭嗎?哈哈哈!”
男人一巴掌打在少年臉上,打得他重新倒在床上,神色癫狂的伸手去戳他的眼珠:“不準閉眼!呀,你的眼睛長得最像徐源鴻……呀!我一看到就厭煩。”
“老爺!”
外面有人呼喊,男人站起來,慢慢的将手上沾染的淚水全部擦拭在潔白的床單上,嗤笑一聲出門了。走的時候沒有為少年掩上門,外面的仆人躊躇着是不是要進屋。
顧奚栎定睛一看,發現這個女仆居然是老熟人鏡女。
不一會,鏡女端了一盆水進來:“少爺,我幫你洗臉。”
少年任由熱帕子敷上他被戳得全是紅血絲的眼睛,溫聲對鏡女說:“你瞧,這個神經病對他的親侄子做了什麽!他差點戳爛了我的眼睛!你說,他是不是嫉妒了,所以想要把我弄成瞎子?!”
少年的小腿露出被子,被打得破皮的地方再度受傷,又腫起來了。
“少爺,請你不要說……”
鏡女哭了起來。
少年索然無味的将熱帕子丢在地上:“你們拿了他的錢,連話都不準我說了。”
舊宅的日光漸漸遠去,好像靈魂回歸一般的感覺,實際上她應該只是觀看一段鑽石儲存的記憶。打開這段記憶的方法就是觸碰首飾盒裏面的鑽石,黑色的液體會出現不是偶然的,顧奚栎覺得和他們找到了首飾盒有關系,那麽生機也該在首飾盒上。
好在沒有用掉一個護盾,黑色的液體都已經不見了。現在她坐在沙發上,除了這裏有光,周圍一片漆黑,她手心的鑽石已經變成了粉末。
危機好像并沒有過去!
沒有讓她等多久……
“你都看到了?”
顧奚栎小聲問:“你是誰?”
一個高挑的男人從黑暗中走出來,他穿着一身藍色的條紋西裝,頭發不長不短,随性的梳在腦後,這常人難以hold得住的大背頭極為适合他,可見有顏便真的能任性。他容貌之瑰麗,顧奚栎平生僅見,風儀之雅致,超越了人類能到達的美麗的極限。
這個俊美絕倫的男人踱步到顧奚栎身旁,一股寒氣襲來,凍得顧奚栎雞皮疙瘩狂往外長。他就這麽離她不遠不近的坐了下來,頭微微往後仰,戴着白手套的雙手放在膝上。
這是一個很放松的姿勢,顧奚栎心頭微松。
毫無預兆的,一把刀對着顧奚栎的眼睛插下來……
“嘭嘭嘭”
一層一層的護盾接連炸開,這TM一下子弄掉了她三條命……
“我問話你就回答,聒噪!”
行兇的刀被嫌棄的丢到一邊, “哐當”一聲。
就因為她反問了一句?!就差點被弄死?!
MD,蛇精病。
形勢比人強。
顧奚栎斟酌着說:“我都看到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慘?”
這話問的饒有興味。
果然沒錯,這個男人就是鬼小孩的成人版,舊宅裏的少爺——徐珩。
顧奚栎:“其實也沒有多慘。”
“哈!在蜜罐子裏泡大的小姐,發現有我這樣的人存在,居然不覺得慘,是不是也太沒有同情心了?這可和你的表現不大相符。”
一直裝下去是沒有意義的,鬼怪不像是時時刻刻在身邊的其他游客,顧奚栎已經很了這些人了,也在他們面前成功塑造了一個人物形象,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她心裏清楚。面對鬼怪徐珩就不行了,知道鬼小孩也是它之後,顧奚栎拿不準自己某些小動作是不是落入了它眼中,畢竟它似乎是無處不在的。
顧奚栎的腦子瘋狂的轉動,在徐珩要不耐煩之前,輕聲說:“你不缺吃不缺穿,只是身體上受一些折磨……”
冰涼的東西爬上了顧奚栎的腳踝,如果她再敢磨蹭,勢必馬上吃掉她。
耐心真差!顧奚栎直接跳轉到最重要話:“……而且你最後不是也報仇了嗎?”
冰涼的東西停止了攀爬,迅速的褪去了。
顧奚栎像根木頭似的,一動不動。
徐珩的臉在黑暗裏閃爍着紅光:“跟你聊天真令人愉快。”
一朵鮮豔的玫瑰花舉到顧奚栎面前,在它眼神的壓迫下,顧奚栎謹慎的握住了花梗,它微笑着松開了手。好像和女士聊天之後要都贈與玫瑰那樣的自然,就好像這是紳士應該有的風度。
如果忽略它嘴角殘忍的笑容,這朵玫瑰花大概不是□□。
徐珩:“再會!”
可它還是不走,它笑看着她,以傾聽的姿勢等待着……
顧奚栎試探性的吐出倆字:“……再見?!”
……腳步聲終于是遠去了。
這TM什麽毛病?
熟人見面說聲 Hi! Hi! Hi!
臨走分手說Bye-bye! Bye-bye! Bye-bye!
講究!
确定徐珩離開,顧奚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玫瑰花丢掉,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玫瑰裏浮現出一張鬼臉,一口咬住顧奚栎的手腕上。
操你媽!!
這一刻顧奚栎差點暴走,她其實是非常怕疼的,從前的經歷更讓她厭惡會咬人的東西,特別是嘴裏長着滿口牙的那種。一把抓住這張還挂在手腕上的鬼臉,丢在地上使勁踩了幾腳,這也不知道是什麽玩意,竟然直接給踩化了。
地上是一灘自己的血,那鬼臉竟然還跟螞蟥似的吸血。
玫瑰梗早就枯了,還有一股令人生厭的黴味。
顧奚栎剛剛看到的那些畫面,隐藏的信息量很大,時不時會被拉入床上少年的視角,難免産生憐意。可他本人并不需要任何的人的憐憫,也不需要同情。
這些不堪的往事最好永遠埋藏在舊宅,誰翻出舊事,誰就是在觸怒他。
剛剛徐珩的态度叫她知道,他只想要将知道他往事的人殺光,知道得太多,注定活不長!
解密?!老手經驗害死人。
可是徐珩為什麽不殺自己?不能殺,還是暫時不想殺。
……想不明白。
在房間裏面罵完徐珩罵該死的亡靈領域,她允許自己稍微修整一下,放松緊繃的精神,免得再露出什麽破綻。
這幾分鐘裏,顧奚栎面上沒什麽表情,好在生得就是上翹的唇,使得她的表情不那麽的冷肅。确定自己心情整理得差不多了,她将裙子上的褶皺撫平,再将長辮子盤在頭上。
周圍的黑色漸漸褪去,原來是黑色的液體占據了整個房間,現在房間已經恢複了原本的樣子。她一直在小廳中,沒有離開過。
又得編故事了。
= …… =
[顧奚栎直播間]
【這個叔叔真是個人渣】
……
【啊啊啊啊,徐珩就是領主對嗎?好XX帥,帥得我合不攏腿嘤嘤嘤。】
【吸溜,極品帥哥,主播正面上他】
【在地球直播間裏讓主播撩亡靈……這麽蠢的好久沒見到過了,還TM挺新奇】
【像你這種人,最多活一根煙的時間.JPG】
【嘤嘤嘤,突然人參公雞~】
最強植物大嘴花不理這個傻逼,發這種玩意兒注定是要被群嘲的。直播間裏被吸引的早就不全是新人了,好多資深觀衆聞訊而來。傻白甜彈幕沒人管,時不時還有人能解惑,辣眼睛的就肯定會被怼了。
亡靈要真被撩動了,瘋起來那簡直……噴噴!四舍五入約等于找死。
【人形領主确實不太常見,顏值這麽高的更是罕見,這代表着他很牛逼啊!主播的運氣可真差,第一個站就惹到亡靈領主,目測主播要玩完,資質明明不錯,可惜了。】
确實可惜了……
最強植物大嘴花還想着等主播順利離開舊宅就去申請給她當房管的,現在沒這個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