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因着小兔子眼裏心裏滿滿都是胡蘿蔔,所以一路都是嬉皮笑臉地幻想。
偶爾捂着肚子來一個大笑。
我看着哀傷,塵淵君卻覺得有趣。
“你這樣糊弄那丫頭,到時候可就是絕望!”我瞪了他一眼。
“說實話,活了十幾萬年,本上神還沒見過兔子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呢。小苓,有趣還是無趣?”他扁扁嘴,有點坐看好戲的意思在裏頭。
我雖然也有些興致,可是到時候外神傳一個流言出來,那可如何是好?一來這麽說:兩神以戲弄一只兔子精為樂,這修養和情操着實低得不靠譜?二來這麽說,那兔子精究竟生得何種美貌,竟然會将天界素來循規蹈矩的戰神給調戲了去?三來還可能這麽說,清微帝姬同塵淵上神情淺緣深,所以中間必得被人插上一足。
綜上所述,無論我歡不歡喜,這流言都會如同源源不斷地來的。
我十分較真地睥睨了塵淵君一眼。他會意後再不敢笑了。
可悲那丫頭還在感慨胡蘿蔔那事呢?
“小影!”
她無動于衷。
“小影!”
她仍然樂呵樂呵。
“死兔子!”我這朗聲一吼,她回過神來。撲通跪倒在地,朝我一拜:“公主,小影又做什麽事情惹您生氣了?”
靈畜這東西真是十分容易較真啊。
“嘿嘿,叫着你玩兒,叫着你玩兒。”跟着手臂往山上一搖,說起正事兒,“再走一段,估摸就是上神的老巢了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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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止,小影一個箭步用自己的泥手捂住我的嘴:“公主,你別胡叫。”
我猜想着老母平直對小影定是嚴苛了些。所以他懦弱地這般小心翼翼。
擺了猜手,傻傻分不清楚地對她笑了笑:“怕什麽,興許那老母出去了,不在家?”
我真是一只烏鴉嘴,說老母不在家果真不在家。
方圓十裏,洞門外皆是包得密不透風的藤蔓。
葉葉相疊,枝枝相纏,根根相繞。
疊着纏繞,纏着繞着活活一個包得嚴嚴實實的大粽子。
“小兔子,我們這怎麽進去?”
小影撓了撓頭:“老母真的沒在家?”疑惑了下随即閃了閃油光發亮的耳朵。
“這粽子,一把火應該會燒得很旺?”我笑着道。
“公主,不可不可。”小影跳起來。
“或者讓我的羽釵搖上一搖,讓蜜蜂蝴蝶給它鑽上一鑽?”我撫撫頭上釵子,繼續出主意。
“不可不可,老母回來會殺了我們的!”小影跳得更厲害了,看她那神情,似乎錯已經釀成,天也已經塌了下來。
塵淵君負手望了那森森的藤蔓,側目笑我:“似小苓這般沒心沒肺地把老母的府邸給拆了,只怕我們別想再離開這個地方了?”
“怎麽,你害怕了?”我挑了挑眉毛。
他不可自持地一笑:“苓苓,這罪魁禍首是你,這又幹我們何事了?”
我捉住他的胳膊便是一哭:“夫人被殺了煮了,你應該不舍得吧?”
“自然,我舍不得。”
“所以你一定會挺身而出,替夫人排除萬難的吧?”
“如果你非得鬧出個大問題,那麽這禍事還得你自己兜着?”他拍了拍我的頭。
我氣道:“你不關心我,你不寵愛我。你就是把我吃幹了抹淨了就放任不管的壞家夥!”
塵淵君聽着我的罵詞,一抹傷悲之情油然而生:“苓苓,我同你春宵一刻。必是你我同心同願。如今你執吃幹抹淨一說,究竟公不公道了?”
同精明的人講道理不太明智。
開屏一事也真真如他所說,同心且同願。
既然是你情我願之事,那就必然無理可講。
為了不動了我們作為神仙的根基,所以燒藤蔓,毀洞府等惡事我們斷然不做。
僵持了片刻,竟見一個白發荏苒的老仙不聲不響地來到洞府前。
她手中杵着一根紫紅色的檀木丈。
握手處挂着一個寶葫蘆。
見着我微微一揖,上下打量我片刻,便掏出一把花鑰匙。
就着那洞府外藤蔓掩蓋下的口咔嚓一聲,枝枝葉葉有條不紊地從正中退到兩側。掃了我兩眼,道:“你們都進來吧?”
“公主,這老人這兒有問題,以前老母在的時候,我都沒見過這麽個人!”小影對我示意了一番,手指随之觸到了自己的太陽穴。
“胡說什麽?”我疾言厲色道。她縮了兩長耳朵。聽話地後退,緘默不言了。
随着塵淵君入了洞府,卻見石壁上刻着些看不清的字樣。
老仙端着一個水盅踉踉跄跄地走過來。
我見老仙歲數大,又躬腰駝背,自是同情地上前幫忙。
“老婆子還不至于眼瞎耳背,你自己坐回去!”我吓地連忙收回了伸出去正準備去接水的手。傻了一刻,遵從地應了個是。
小影不樂意地嘀咕:“神氣什麽呀,竟然沖公主亂吼。”
我回頭招了招手,叫她安分坐着。
她捧着水盅,就着塵淵君的對面坐下。
“小夥子,這麽久了,你怎麽樣?”
他們相談甚歡,倒像是很久就認識的。
塵淵君溫柔的目光落到我的臉上,微微動了動唇:“晚輩挺好的,勞你挂記了。”
老仙望向我,臉上又繃出了一條青筋,傾頭厲道:“傻杵在那裏做什麽?”
我傻了一下,啞然地笑笑:“因為老婆婆沒讓風苓坐,所以風苓只能杵在這裏。”
她徹底怒了,檀木丈狠狠地敲在她旁邊的石凳上:“長這麽大,難道你就沒學會自食其力麽。非得我這個老婆子說一句你再做一句?”
我真不曉得自己哪裏得罪了面前這個怪婆婆。以至于她要發那麽大脾氣來對待我。
我覺着坐過去的時候,眼皮都不敢眨,雙手死死地捏出了汗。
“婆婆,這次風苓來是想……”我這一句話還沒出來,她的一張苦南瓜臉已經朝向了我:“沒讓你說話就不要無禮地插嘴!”
真是忍無可忍了。
所幸身旁石桌上有滿滿一盅水,我就在她和塵淵君把杯相談的時刻,垂着腦袋一骨腦地灌水。
中途她也很鄙視地瞪了我幾眼。
看樣子是喝水聲響太大了。
但這次我全然不在乎,大不了她就将我掃地出門。
我也趁着時日趕回清微歇息。
老爹大哥若問起,我理由倒也是響當當的。
老上仙不待見我,我又有什麽辦法?
悶氣未散,塵淵君卻執着我的手道:“我們可以進去了?”
我擡首望過去,才曉得他的手臂指着石壁的一個拐角。
角落裏,全是些體态笨重的石雕。
這些遠古神坻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他們。
匆匆瞥了眼,卻訝然身邊刻着雲文字樣的棺木。
老婆婆不屑于給我們帶路,所以我和塵淵君以及小影三個純粹是盲人摸象,只要見着一個無名無姓的石碑,就要掐指算算。那裏面躺着的是不是贈我百鳥雀衫的阿姨。不過老爹和大哥大驚小怪地讓我攜着些香燭前來拜祭那位對阿姨的時候,我想起來都覺得有些好笑。
誰都曉得,新婚前夜,贈我禮品的何其只有那位從未謀面的阿姨。
鸾鸾疼我,也當是派幻靈神君準備了大禮的。
難道憑我和鸾鸾的關系就不該備份大禮去感謝一下?
不解的時候就很容易想太多,想太多就很容易頭疼。
“應該就是這塊吧?”洞裏光線太暗,我持着塵淵君的夜明珠晃了晃。
待看清了上面刻着我那阿姨的名字時,我才燃起香燭,雙膝着地地跪下,實心實意地朝着那塊石碑拜了三拜。
捏術化了些魚肉,又化了點酒水。
這樣一來,算是份不錯的大餐。
計算了下成本,估摸着能夠和阿姨當年贈我的那件婚裙相抵了,才手抵地面地站起來。
塵淵君閉着眼睛,神态恭敬,拱首拜了五次都覺不夠,還用上乘仙法在石碑處幻化了各種各樣的花樹。
其中雪白純潔的花瓣從天空中翩然飄下的就是我在九重天上識得的櫻花。
“你可真是大方,費了這麽多靈力在這陰深晦暗之地植些靈花仙樹,也不曉得皆是徒勞。”
我撫了撫額,對這神君忒幼稚的做法不忍直視。
“徒勞便徒勞,那又如何?倒是你,又摸額又搖頭的,竟是在算成本,羞也不羞?”他負手從我身旁繞過去。
難道我掐手指算計裙子價錢的時候,動作太怪異了,所以他一眼就看明白了。
看來我術法學得很不精,所以輕輕松松就被人看去了,真是漏洞百出,讓人無言以對。
我緊追而去,轉身瞥了瞥,發現石碑處星星點點的光環斑斓燦爛。
想了想,撚術編了個花環送到石碑之上。
“我阿娘最歡喜的東西,便宜贈阿姨了。”
朝那東西望了數眼,操手離去。
阿姨,無論怎樣,風苓都要謝謝您。
我長這麽大,阿娘都未想着回來見一見。倒是你這個從未見過的長輩,讓我心裏感到莫名的溫暖。
我第一次失态地流眼淚,那麽心酸地離開石碑。
出去時,小影和塵淵君正在等我。
而奇怪的老婆婆已經不見了。
幾萬年來也不曾有人對我說教。
如今遇見了,我大感困惑。出得洞府,還沒怎麽回過神便望見身後枝枝葉葉的藤蔓再次從左右向正中聚攏開來,洞府左側隐隐現出雲澤洞三個大字。
“那老婆婆好生奇怪。”觑向塵淵,卻見他淡眉冷肅地立在一旁。
“公主,你八字是不是和這裏犯沖,那老仙對您也太不客氣了!”小影為我抱屈。
也許,正如小影說的,我八字和這雲澤洞犯沖,所以來了個老仙也忍不住要說叨我。
“适才她怎麽光想着罵我了。塵淵君,你到底耍了什麽把戲?”一路上我都在思考這個問題,為了得到證實,我找到涉及這個大謎團的關鍵人物。毋庸置疑,塵淵戰神。
他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望向我:“小苓,曉得我的厲害之處了沒?”
鬼才知道,不就一副小白臉麽,懶得搭理你。這下算自己截了自己的後路,沒有問成。
來時走馬觀花,興頭足,溜達也就順理成章。
不過回去再沿原路折回,便沒有意思。
是以我們騰雲駕霧,火急火燎地返回了清微。
“送你到這裏,我便回去了!”他擡首望了望我們這孔雀洞,想着上次吃了閉門羹,定在大門口時,微側了頭說了這句話就走了。
寶雀宮裏,大哥搬了把梨花木椅正在別院看書,嘴裏邊哼着的是前幾日裏給未蒼作的情詩。
唯記得裏間有一句是這麽寫得:一日不見若三秋兮,終日不見吾心痛兮。
無論怎麽看,句句都不會少了個兮字。
所以等我字字不差地看完了之後,才曉得他要對未蒼表達的意思是: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如果言簡意赅,通俗易懂些,那便是,未蒼,你個死相,為什麽還不來見我?
綜合個人品階,來看大哥的這場斷袖,方才領悟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的真理。
拉着小影,我便張開嗓子喊:“七七,快出來!我給你帶了個好東西回來?”
小影忙張口為自己解釋:“公主,我不是……東西。”
我拍拍她的頭,情真意切地安慰:“好,你不是東西,公主自個兒是東西!”
“……”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請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