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近日,老太太便已經着手為楚青宋挑選幾個安分的丫鬟,留作通房之用,李婆子自是着了急,她只有綠籬一個女兒,要是她這輩子只是粗使丫鬟的話,那母女倆恐怕都沒着落了。想着自己去世的娘與老太太的情分,李婆子一咬牙,硬着頭皮趕到了福壽堂。
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老太太看着李婆子,倒有些不解,道:
“這是出什麽事了?”
李婆子老淚縱橫,年紀本應比老太太小上不少,但看上去倒像是差不多一般,一個勁兒的磕頭,額頭破了也不停。
“求老夫人給我女兒一條生路吧,當了粗使丫鬟,以後可怎麽許人啊!”
且不說綠籬原本就是被當成嬌小姐似的寵着,現下到了後廚,不止什麽都不會做,連被人暗地裏使絆子,吃了不少虧,那副臭脾氣才收斂了些。
老太太皺眉,當粗使丫鬟又怎麽不能許人了?看着這李婆子雖說眼淚橫流,卻無半分傷痛之意,想來也只不過是想給綠籬謀個好差事。
“要不這樣吧,把綠籬配給莊子上的管事,脫了奴籍,你看可好?”
這個提議是很誘人沒錯,但人心不足,如果能給楚青宋當了通房,再加上自己是楚青宋的奶娘,綠籬以後那便是侯爺的妾室,怎是管事媳婦兒能比得上的?
李婆子繼續扣頭,道:
“聽說老夫人正在給宋哥兒尋通房,我既是宋哥兒的奶娘,女兒也是手把手教的,若老夫人不棄,讓綠籬攬了這件幸事可好?”
仗着是楚青宋的奶娘,這李婆子說話也越發沒有規矩,老太太身後的碧柯皺眉,将想呵斥,只見老太太一擡手,給阻止了。
“李婆子,說了半天,你不過是想讓綠籬給宋哥兒當通房不是?”
老太太要是現在還不明白這下賤坯子的打算,那恐怕也活不到現在了。要不是念在她已故母親的份兒上,這樣的奴才,應該直接找人牙子發賣了。
老太太的聲音聽不出喜怒,李婆子跪在地上,心裏卻突然一陣陣發寒,是不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以為憑着自己女兒的美貌,必然會得到楚青宋的喜愛?
見到李婆子吓得臉色蒼白,額際也滲出冷汗,這幅不中用的模樣,倒讓老太太感覺一陣厭惡,左不過是個通房罷了,只要無子,又能翻出多大的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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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可以讓綠籬當通房,但是必須要讓她喝點東西。”
老太太嘴角挂着一抹譏諷的笑意,妾是妾,而通房不過是丫鬟而已,怎麽搓磨,還不是由着主人家。
李婆子往下人房走着,一路上渾渾噩噩,腦海裏浮現出老太太說話是冷漠的表情。
“只要一碗紅花,你女兒便可以成為宋哥兒的通房。”
紅花
紅花
那是讓女子絕育的藥啊!
當李婆子癱軟在地上時,看見的便是老太太眼中仿佛寒冰一般的冷漠。
“娘,事情怎麽樣?老夫人同意了嗎?”
綠籬急急忙忙的從房中跑了出來,現下,她的容貌還未有太大改變,但粗糙的指腹卻是假不了的,她不願在與人為奴,她要做這侯府的主子!
“綠籬啊!聽娘的話,還是找個人品好的管事,嫁到莊子裏吧,老夫人答應給你脫奴籍……”
李婆子話未說完,便被綠籬粗暴的打斷。
“我為什麽不能給大少爺做通房?你讓我嫁給管事,就算脫了奴籍,一樣是讓別人使喚的奴才!”
“我一定要做大少爺的通房!”
“綠籬~~”
“娘,你要幫我,只要成了大少爺的通房,我付出什麽代價都可以!”
綠籬臉上帶着瘋狂的神色,讓李婆子不由心驚,到底從什麽時候起,女兒居然變成這樣了,一個不能生育的女子,就算成了通房,能有出路嗎?
“老夫人說了,你要你肯喝下紅花,就可以成為大少爺的通房。”
李婆子說這話時,眼神有些飄忽不定,倒像是吓着了一般,這侯府,陰瘆瘆的可怕。
楚芙瑤最近還在忙那副壽星獻桃的繡圖,因最近閑的時候較少,晚上做繡活兒又太傷眼睛,所以忙忙碌碌了半個月,這繡圖不過才完成了一半。
黃苑是秦氏給楚芙瑤請來教畫的老師,這位據說當年也是名動京城的才女,但當楚芙瑤見她第一眼時,心裏不禁為她感到可惜。
平心而論,黃苑很美,美的仿佛冰山上高潔的雪蓮,有種不可亵玩之感。但這樣難得的奇女子,卻甘願為夏侯家的二爺守節,奈何天人永隔,再也不能相見。
“你既要學畫,便給我靜下心來,不然,便去尋了別人罷。”
“徒兒省的。”
要學畫,其中最為重要的一步,便是習字,只有字體端正,提畫筆之時,方能如有神助。
黃苑教楚芙瑤習字,自然不會讓她照着自己的臨摹,而是将古往今來大家書法的拓本拿了過來,讓她看,用心感悟,領略其中之味,才能寫出真正的好字。
近日,永平侯府。
只見花園之中的白雲亭中,一個明豔的少女,望着桌上的拓本,冥頭苦思,時不時還提筆,在一旁的紙上勾勾畫畫,與拓本上字體不完全相似,卻帶了幾分同樣的味道。
楚青宋從國子監回到侯府,路經白雲亭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她這是在作甚?”
身後的伴讀楚英聞言,即刻答道,為自己主子解惑。
“大小姐這是要學作畫,女學生讓她先練字呢!”
“現在習畫,不會晚了些嗎?況且,她琴技不錯,為何棄了?”
楚青宋不懂楚芙瑤的心思,他總覺得自己這個高傲的妹妹最近變了,但具體是哪裏變了,卻不得而知,反正只要于他無礙,那便無妨。
“這奴才哪能知道?也許大小姐想雙管齊下?”
楚英賠着笑,楚青宋到不這麽認為,琴技畫技,精通一項尚且不易,要是兩樣一起學着,楚芙瑤大抵會一事無成。
楚青宋也不是多管閑事的人,馬上就要行束發禮,他也有幾分小侯爺的模樣,反正是不會像楚恒那般,寵妾滅妻。
也沒去唠擾正在習字的楚芙瑤,直接從一旁繞過,回到他的院子。
同楚青宋抱有同樣心思的,還有一人,那便是秦婉,對于楚芙瑤,她也是很上心的,只要自己女兒樣樣勝過她,那這侯府嫡小姐的名頭,不過是個笑話而已,想着還有半月有餘便是老太太的壽宴,她的心裏便喜不自勝。
正巧,林玉嬈此刻來尋秦婉。在這似錦園裏頭都住了半個月了,舅舅還沒有行動,是不要她們母女兩個了嗎?
秦婉見女兒來了,摒退了一旁伺候的丫鬟。
“玉嬈,怎麽了?”
對待這個唯一的女兒,秦婉還是很疼愛的,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有些把她寵壞了。
“娘,舅舅什麽時候才要娶你啊?”
林玉嬈有些着急,這侯府中,下人雖說有禮,但總是把她們當客人看,特別是楚芙瑤前幾日說的那一番話,更是讓她氣怒不已,這才有些沉不住氣。
“這話要說的小心點兒,要是被旁人聽了,我們可就會成了人家的笑柄,連帶着我的事也沒了着落。”
秦婉看着穿着一身水紅的林玉嬈,眉頭微微皺起,道:
“告訴你多少次了,侯府不比家中,太顯眼了反而不是好事。”
被訓斥了幾句的林玉嬈有些不高興,眼珠兒一轉,拉着秦婉的手道:
“娘,這麽謹慎怕什麽?依舅舅對您的心意,就算這侯夫人當不得,媵的位置總該沒問題了吧?況且,您老說我,我只是穿着水紅,你看看那楚芙瑤,天天穿着猩紅的顏色,也沒人說她!”
“她是她!你是你!人家是侯府嫡小姐,出身也不是你能比的,況且,我一被休之人,哪裏那麽好入侯府?要不是老太太認定你是侯爺的骨血,你以為她會同意嗎?”
看着不開竅的林玉嬈,秦婉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想着怎麽才能讓女兒變得聰明些。
秦氏倒是認得清形勢,這離老太太的壽宴越近,她這心裏就越發的有些不安。
“你最近多去你祖母那兒坐坐,千萬別生分了,在後宅,還得依仗的着她。”
林玉嬈點頭,又想到先前綠籬傳來的消息,問道:
“楚芙瑤真的會送繡圖嗎?我們準備的一定能壓過她?”
聞言,秦氏到笑了。
“那是自然,李婆子早便知道我們的存在,她女兒能不着重提點着麽?既要對我倆示好,那這消息必做不得假。再者說來,你的這幅繡圖,是請江南如意坊的師傅做的,哪裏能是楚芙瑤這種閨閣小姐比得上的?”
林玉嬈想明白這點,便也不再擔心了,想着楚芙瑤近日來,棄了不錯的琴技,轉而習畫,心性定不下來,又能有多高的造詣?
就算有技藝高超的女夫子,她的年齡仍是最大的劣勢。
“你可要好好習琴,将來在此出彩些,你舅舅也能為你定下一門好親事。”
秦婉提點着林玉嬈,倒也希望自己女兒能一鳴驚人,那麽,她便算真正步入了京城這個世家圈子裏。
提到親事,林玉嬈腦海裏卻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雖說,并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