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鳶尾花的悸動
江洵的燒到最後還是沒靠那一顆藥降下來,藥效剛過一小時,再測體溫的時候,四舍五入都快四十度了。
他燒的糊裏糊塗,被項前裹了兩件羽絨服,塞進了叫到樓下的出租車裏。
項前一手把冰袋按在江洵頭頂,另一手攬着人,緊攥着羽絨服的前襟。
江洵身上裹着難受,抻了抻胳膊,立馬就被項前鎮壓了。
“別亂動,馬上就到醫院了。”
江洵眼尾彎了一瞬,文不對題地回了一句:“冰袋,不能冰額頭 ……”
“嗯?”項前低頭靠近,“冰袋怎麽了?”
燥熱的呼吸噴在鼻尖,項前拿在手上的冰袋松了松,又問了一句,江洵卻沒再回答,只眨了兩下眼睛。
項前沒等到回複,只覺得從鼻尖開始,燥熱一路往後蔓延到脖頸。
他跟着眨了眨眼,忽地往後一靠,拽着江洵前襟的手一拉,差點兒把人拽下車座,又是一陣哭笑不得的手忙腳亂……
等兩個人在急診排着隊輸上液,已經到了半夜。
項前仍有些莫名尴尬,站在江洵面前問他要不要吃點兒什麽。
江洵還有發愣,沒琢磨明白他為什麽這個時候問自己想吃什麽,以為他在醫院的擁擠人群中不舒服,啞着嗓子開口:“你先回去吧,等會兒輸完我叫個車回去就好。”
項前皺着眉蹲下身,微微擡頭看着江洵,語氣裏透着煩悶:“你說這話什麽意思啊?”
“嗯?”江洵此時體會到高燒對自己智商的影響了,現在他居然完全無法理解項前腦子裏在想什麽。
項前也不知道自己在氣悶什麽,抓了抓頭發轉移視線:“我去給你買瓶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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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洵依舊一臉迷惑,剛想說等候室門口就有飲水機,項前就已經起身走了出去。
怎麽了?生氣了?江洵想不清楚……
左手冰的厲害,他蜷着手指小心揉弄着,閉着眼緩解眼裏的幹澀。
幾分鐘後,手背突然被一抹溫熱沾了一瞬,江洵睜眼,項前在他旁邊的空位坐下了,手上拿着兩瓶礦泉水,跟自己的手背隔着幾毫米的距離。
他左手剛準備接過水瓶,項前卻直接把其中一瓶放進了他的右手,另一瓶則拿在了自己的左手。
江洵:“?”到底在別扭什麽?
剛想伸回左手抱着水瓶,手卻突然被一股粗粝的暖意攥住了。
手繭在醫用膠帶上按了幾下,頓了一會兒,學着江洵剛才的動作,在吊針周圍揉弄了起來。
手背微癢,但很舒服,江洵靠回椅背上,偏頭看着項前,憑着本能問了一句:“你是真不怕我看上你啊?”
揉弄的動作稍停,項前擡眼看向江洵,自嘲一般提起半邊嘴角笑了一下,很快又低下了頭:“你這樣的人能看上我?拿我當朋友就不錯了。”
“我拿你當朋友的啊。”
江洵回答的自然,項前卻不自在了,他輕咳幾聲,松了右手,換用剛暖好的左手,側身繼續揉着江洵的手背……
大半瓶液體輸進去,江洵看着一直在自己手背上打轉的手指,突然後知後覺的有些尴尬。
額頭的溫度降了下來,腦子裏的智商也回來了,他回想着自己剛才莫名其妙問的那句話掐了掐掌心,心裏只有“我在說什麽”幾個大字,後面還得跟上五六個問號。
頭頂的液體只剩個底兒了,江洵動了下左手,項前很快看了過來。
“怎麽了?”
江洵垂眼:“我去找護士……拿個溫度計,感覺溫度降下來點兒了。”
懷裏瞬間又多了一瓶半溫不涼的礦泉水,項前松開手起身:“我去拿。”
江洵看着項前很快走到護士臺,嘴唇動了幾下,換了一根溫度計出來。
在他轉身之前,江洵低頭看向左手的醫用膠帶,被繞着揉了那麽多圈,依舊平平整整的。
他捏着耳垂,把剛才的尴尬掩飾了下去。
溫度果然已經降了下來。
江洵盯着項前默默反抗,總算沒讓他再把第二件羽絨服裹回自己身上,但在醫院大廳等到出租車過來的時候,還是被項前兜頭把羽絨服罩了上來,幾下被塞進車裏,搞得江洵哭笑不得。
一番折騰到淩晨,兩個人總算各自進了房間。
項前靠在門上,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只有粗糙的繭子,和令人心煩的躁意。
他大跨一步趴在榻榻米上,把枕頭團吧團吧抱在了懷裏,片刻後又把枕頭扔到了腳下,拿起手機漫無目的地戳戳點點。
聊天框一路下滑,跳過好幾個拼團搶券群,前天那個獨留了一個“嗯”字的聊天框再次映入眼裏。
他心裏的煩躁瞬間平息了不少,手指在頭像上方懸停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點了進去,把對方轉給自己的錢又轉了回去。
【錢給牛三,他有什麽困難你記得跟我說,不缺他的生活費。】
淩晨兩點,對方當然不會回他消息,項前仰頭看着吊燈,直到眼前變成白花花一片,才關燈轉身睡了。
……
四個小時後,江洵跌跌撞撞地從自己房間出來了,昨天半夜輸的液藥效太強,連續三個鬧鐘才把他叫醒,困得頭懵眼花,但班還得上。
用電子體溫計測了兩次,确定體溫已經完全恢複正常,江洵圍上自己最厚的圍巾,比平時晚了五分鐘出門。
頭腦發懵的進了學校,又灌了幾口咖啡,他才抱着保溫杯進了教室。
意外地,學生一看到他進來,背誦的聲音停了下來,林瑜少見地叫了一聲“老師”,帶頭鞠了個躬。
“對不起,老師。”
江洵剛剛被咖啡喚醒的幾分理智縮了回去,微張着嘴茫然四顧,好一會兒才把理智重新拽回來。
“怎麽了?你們幹什麽壞事了?”
他腦子遲鈍地運轉着,唯一的想法是,不會是昨天晚自習把主任埋雪裏沒管直到現在吧。
“老師,我們昨天不應該用雪埋……”
完蛋了,真把主任埋雪裏了……
“……埋你的,昨天晚自習主任跟我們說了,你都發高燒了,以後不會了,我們肯定好好複習,這次考試保持第一,提高均分。”
江洵一口氣還沒提起來,林瑜的後半句又把他這一口氣壓了下去。他嗆咳了幾下,擺擺手讓學生都坐下:“吓死我了,以為你們幹什麽壞事兒了。”
喝了口咖啡,江洵也坐了下來,略想了一下,笑着問到:“主任昨天晚自習教育你們了?”
學生們異口同聲地“嗯”了一聲。
江洵轉着手裏的杯子環視了一圈,不是為了看誰,而是展示了一下自己健康的神色:“我沒事兒了,發燒是因為……前天跟朋友淋着雪走了一路,昨天只算個誘因。”
忍着喉嚨裏的癢意,他用黑板擦敲了幾下桌面:“不過保持第一還是挺有必要的,所以趕緊背書吧。”
幾秒的安靜之後,熟悉而雜亂的“嗡嗡”聲響起,比江洵剛才進門的時候還要熱烈。
江洵沒想到自己發個燒還能激起學生們的學習熱情,笑得頗為無奈,偏頭灌完了剩下的咖啡。
……
大理石臺面上的咖啡漬在晨起的微光照耀下分外顯眼,外圈甚至顯出一點兒金黃。
項前沒有欣賞的心思,直接一抹布擦得幹幹淨淨。
從這一片咖啡漬裏,他只能看出江洵早上出門的慌張。
昨晚那種莫名的煩躁又湧了上來,直到看到江洵課間給他回複的體溫計圖片才堪堪壓下去。
看了圖片上的溫度,項前撇了撇嘴把手機放回了車把手上的支架,手機仍在叮叮咚咚響着,他卻沒管了。
直到對面的人不耐煩了,接連給他打了四五個語音通話,連給收外賣的人的電話都打不出去了,項前才皺着眉接起來。
也不等對面說話,直接高聲輸出,音量堪比當初跟老太太吵架。
“說了錢是給牛三的,你替他拿着!別煩我了!上班呢!”
對面也不甘示弱:“你上個屁的班呢!不用你拿錢,我手裏也寬裕着呢!你滿世界閑逛,好容易有點兒固定資産,自己拿着!”
“艹,說了是給牛三的!不用你做主!你要是不收,咱倆再來一次支付寶互相轉賬轉一天?”
對面提了幾口氣,再說不出來半個字,直截了當挂了電話,一秒後提示,轉賬已被接收。
項前看着聊天框笑得痞氣,再沒第一天看到“牛三”這兩個字的慌亂。
“跟我鬥?”他笑着轉換手機頁面,總算在遲到前打通了顧客的電話。
臨近中午,項前捧着一束花蹲在了十中學校後門。
他拍了一張照片發給江洵.
【你們學校過什麽節?一百多的花。】
消息當然沒有立即收到回複,項前百無聊賴地打開游戲,等着人來收花,但過了十分鐘,還是沒人來,他又打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那頭的人聲音壓得很低,讓他把花放在後門旁邊,待會兒去拿。
項前跟他糾纏了好幾句,直到對面保證了好幾次就算丢了也不會找他事兒,他才挂斷電話點了已接收。
不過他把花放過去之後,仍然蹲着沒走,保險起見,還是想等人來了再說。
十分鐘之後,他沒等到電話裏說馬上過來的人,又往裏瞅了瞅,最後還是扣上頭盔先走了。
江洵在吃過午飯後才看到項前發過來的圖片,看着上面不同顏色的鳶尾花皺了下眉。
【收花的人見過嗎?】
項前的消息很快回了過來。
【人讓我先走了,還保證了好幾次肯定不會找我麻煩,怎麽了嗎?】
準備還挺充分。
江洵在辦公室裏掃了一圈,并沒有老師拿着相似的花,雖然也不排除是其他年紀的老師,但最大的可能,是學生。
他在手機上點了幾下。
【可能有人早戀了,跟我們班應該沒什麽關系。】
江洵按熄手機屏,正準備在上課前搶個時間休息一下,窗外一晃而過一抹黃色,很快被拿着的人圈進了掌心。
花很眼熟,是剛剛項前拍給自己的一捧花裏的其中一種顏色。
人也很熟悉,是隔壁班自己的課代表,楊蘇凡。
是跟自己班沒什麽關系,但跟自己人有點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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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尾花花語是愛意,不同顏色代表不同的愛,用這個起小标題其實是想說項前也察覺到自己對江洵的感覺跟一般人不同了。
暧昧期會有點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