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千手族地不常下雨,即使有,也只是綿綿細絲,能看見半空中的雨線,打在身上卻幾乎無感,讓人連撐傘擋住的欲望都沒有。
夾雜着悶聲雷鳴的傾盆大雨嘩啦啦地降着,厚重的烏雲讓天空顯得暗沉低矮,彷佛下一秒就會整個塌下來。
一行黑衣人沉默地對着幾個石牌站了許久,随着雨愈下愈大,三三兩兩地散了,只留了兩個人還盯着石牌不動。
身後傳來腳與地摩擦的聲響,輕微短促,掩藏在雨聲之中,卻被忍者優秀的聽力捕捉到,前頭的人等了會兒,身後的人沒有離去的動靜,開口道:「你先走,我再站一陣子。」
聽着腳步聲漸行漸遠,扉間站在原地垂着頭,沉默注視着正前方石牌上的字。
千手利江。
新刻上的四個大字,在石板上銳利而清晰,深深刺入扉間的眼中,疼進心底。
總有些人,在生活中和空氣一樣存在得理所當然,直到這時候才驟然驚覺沒有了那個人,呼吸也是件費力的事。
扉間十七年的人生當中,可以說千手利江從未缺席過任何一個重要時刻,父親佛間身為族長事務繁忙,母親長年抱病卧床,哥哥柱間不喜歡在族裏待着,才會偷溜出去遇見宇智波斑,而利江……利江大了他三歲,他們兄弟幾人都是她帶大的,學說話、學走路、學丢苦無、學忍術……一切都有着她的身影。
一點一滴的相處累積的情感,悄然中變了質,扉間覺得心髒每一下跳動都帶着痛,痛得想蜷縮起來顫抖,可現在沒有利江會抱着痛苦的他輕聲安慰,如同小時候生病發燒那一次,陪他整夜。
回憶起過去,扉間終于改變了葬禮開始就沒換過的姿勢,緩緩蹲在石碑前,手指輕輕撫過陰刻的名。
忍者的身體素質比普通人好很多,即使是小孩子,生病也是少見的事,就像柱間仙人之體覺醒之前,沒人想過柱間那個肌肉比腦細胞還多的人也會倒下。
他七歲那年難得中标,下午昏昏沉沉地還是堅持每日的訓練,柱間那時大概已經跟宇智波斑勾搭在一起了,扔完指定次數的手裏劍就不見人影,桃華也去找同齡的女忍者玩耍,只有利江察覺他的不對勁,發現他在發高燒連忙背他去看醫生,整個晚上抱着他換水袋。
他燒得迷迷糊糊的,卻記得那樣溫暖的懷抱,還有朦胧視線中忙碌的身影。
他對利江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
『到時候我可沒空去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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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什麽?
一語成谶?
扉間不是第一次失去家人,瓦間、母親、板間、父親,如同他對柱間說過的,這個世道就是這樣,戰争、死亡、仇恨,不斷循環,因此他才認為柱間那個跟宇智波和解的夢想很蠢。
『身為忍者不能悲傷,忍者為了戰死沙場而生。』
父親說這句話時的表情,扉間還記得很清楚,板間瓦間死于敵人之手,他悲傷難過,卻并未懷疑過父親的說法,他們是忍者,他們戰死,很正常,有一天他也會死在戰場上,這就是身為忍者的宿命。
如今他迷茫了,柱間的夢想如果實現,是不是利江……就不會死……
利江不死……他是不是總有一天會明白自己的心意,而不是因為天人永隔的刺激,才驚覺深藏在平淡之中的感情。
他又看了利江的名字好一會兒,才站起身,表情逐漸冷凝,等完全站直,他也回到了平常的冷肅。
或許,兄長在做的大夢,他有點理解了。
×
桃華拉開家裏的大門,濕涼的風灌入,陰冷清寂,她站在玄關久久不動,盯着四雙拖鞋,蹲下去撿起除了自己那雙以外的三雙,收入鞋櫃中。
浸濕地板的腳印從門口延伸,順着走廊上了樓梯,桃華沒有換掉濕透的衣服,直接倒在自己的床上,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天花板。
她和扉間一樣,因為有別的任務,沒有去風馬的戰場,回來時見家裏沒人還想着這次打真久,風馬一族似乎沒有傳聞中的弱小,索性進廚房開始準備晚餐,不然等爸媽回來才弄大概只能吃宵夜了。
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那麽一個消息。
千手圭夫婦、千手利江,戰死。
一時之間沒有聽明白來報訊的族人在說什麽,等大腦處理過每一個字,她才機械似地點頭關門。
瞪着阖上的門板,好像瞪穿了十幾公分的厚度,再打開就會是姊姊那個白癡的笑,還有爸媽都中年了還膩歪到不行的相處。
桃華知道早晚會有這麽一天,他們全家都是忍者,忍者終歸會死在戰場上。
只是,怎麽沒人告訴她,心會這麽痛呢?
姊姊那個笨蛋,一直沒發覺自己對扉間比對其他人多了那麽點在意。
媽媽煮的飯很好吃,可總有那麽一道菜令姊妹倆食不下咽,只有爸爸會若無其事地吃幹淨。
爸爸明明是忍者,因為貪吃所以有小肚腩,媽媽最喜歡躺在上面,戲稱那是她專屬的軟枕。
只要再讓她傷心一天,一天就好,明天睜眼,她又會是千手一族的忍者,今天,就讓她當為了家人逝去悲傷的千手桃華。
×
彌托拉開門,看見柱間背對着她坐在廊下,緩步靠近,在他身邊坐下。
沒有人開口說話,唯一的聲響是滴滴答答的雨聲。
「彌托。」
柱間低低喚了聲。
「恩。」
彌托輕聲應着。
她知道柱間心情很不好,利江大概是柱間心中,重要性僅次于扉間的親人,甚至父親佛間都比不上的地位。
不,千手圭可能都比佛間來得像父親。
柱間是被擡回來的,送他進屋的族長護衛簡單說了下狀況,大意是柱間在仙人之體的狀态下,用了範圍涵蓋很廣的木遁忍術,在戰争結束後倒下,具體情況因為醫忍們分身乏術,請彌托幫族長檢查下。
她因為懷孕沒有出戰,柱間就直着出去躺着回來,彌托覺得有點糟心。
柱間醒轉後抓住她的手,直愣愣地說了句「利江……還有圭伯父他們……死了」,她才明白為什麽有仙人之體那樣大量查克拉的柱間,會将查克拉消耗到僅剩剛夠生命運轉的量。
查克拉枯竭即使是柱間也得休養,他沒有去葬禮,只是躺在床上發呆,說實話彌托出房間一趟回來看見他動了,心底松了好大一口氣。
手在柱間頭上摸了摸,柱間順勢倒進彌托懷裏,還記得小心沒碰到彌托的腹部,枕在她的大腿上拉着她的手看着她。
「彌托,我那時候很生氣,氣到快瘋了。」
他和風馬的族長戰鬥,對方實力不怎麽樣,他還在找機會練習使用木遁.木錠壁,就看見利江被三名風馬忍者圍住要絞殺的一幕,等他快速解決對手趕向利江那邊時,被結界困着的人多了去救女兒的千手圭夫婦,他只能眼睜睜看着四片壓縮查克拉切向三人。
血花四濺,他顫抖着摸上被溫熱血液沾染的臉頰,不自覺進入仙人模式,雙手無意識地結出他還沒實踐過,只在卷軸上看過的手印順序。
木遁秘術.樹界降臨
長發被猛烈竄出土地的巨木刮起,許多發現敵方族長落單趕來圍攻的風馬忍者,被卷入看似無邊無際的樹林,千手忍者們看過柱間仙人模式時的攻擊範圍,在族長臉上浮現紅痕時早早跳開,焦急地在樹海之外亂轉,聽見裏面傳來綿延不絕的慘叫聲,紛紛凜然。
樹海和出現時一樣快速地消失,千手忍者們只看見自家族長跪在地上,面前是千手圭三人的屍體。
彌托察覺柱間的情緒跌宕,頰上浮現隐隐紅痕,連忙運轉醫療查克拉,手覆上柱間的額頭。
醫療查克拉除了刺激傷口周遭細胞生長,也能阻止傷口發炎,她最近才發掘出後一種還能應用在舒緩患者的情緒上。
柱間平靜下來,把彌托的手往下拉蓋住自己的眼睛。
他忽然能體會到父親和扉間為什麽不認同他的夢想了,對于殺了自己家人的忍者,那種仇那種恨,真不是說要和解就能釋然的,親眼看着利江三人倒下的那一瞬,他腦袋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殺,殺光所有的敵人。
即使到現在,他回想那個畫面,依舊止不住手的顫抖,甚至想再回去撕碎那些風馬忍者一遍又一遍。
「彌托,我好像明白,為什麽扉間和斑都覺得和平不可能了。」
彌托假裝沒注意到柱間聲音的沙啞,以及掌心濕潤的觸感,仰頭望天。
現在已經入夜,天色沒什麽變,還是那般黑,可是雨勢漸小,雲也沒像早上層層疊疊,壓得人心頭跟着沉甸。
「你想放棄了嗎?」
放棄?
柱間沒有回答,在心裏問着自己。
要放棄了嗎?
一張張臉自腦中閃過,板間的、瓦間的、父親的、利江的、……還有很多陣亡的族人的,然後是扉間、桃華、彌托……最後閃過的是一團模糊不清的影子,沒有五官沒有臉孔,但柱間奇異地感受到了,那是他和彌托的孩子。
他怎麽可以放棄呢,如果他放棄了,那他的孩子,也得在剛會走路的年紀就得學丢苦無,會跑了剛好能學忍術,學會忍術也到了上戰場殺敵的時機……
不行,他不能讓自己的孩子出生就是等着哪天死在戰場上。
「當然不會放棄。」他拉開彌托的手握住,晶亮的眼看着妻子,「我希望我們的孩子活在和平的忍界。」
彌托微笑。
「我相信你能做到,不因為我是你的妻子,而是因為你是千手柱間。」
柱間将她的手貼在臉上。
「我會做到,因為你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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