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孫桂花擋在吳大成身前:“您老人家是不用我們伺候,您只用我們給錢。每個月五百文錢,您什麽好吃的吃不到?稀罕我們這一頓飯?”
“你這做兒媳婦的還有臉跟我犟嘴?”吳老太太道,“你自從嫁到我們吳家,就知道生閨女,一口氣生了三個閨女才得了文韬這一個小子。我當年可是一口氣生了三個兒子!”
吳老太太越說越覺得底氣十足:“要不是你不争氣,我們吳家文字輩的長子,怎麽可能是個大傻子!但凡文韬早出生兩個月,他就是名正言順的長子長孫,就是下一任裏正!你這個當娘的害了自己的親兒子!”
吳軒在一旁圍觀吳老太太和大伯母吵架,一邊認人一邊整理有效信息。
聽話中的意思,這個老太太是他奶奶。老太太有三個兒子,分別是他大伯吳大成,他爹吳二成,那個厚臉皮的中年男子應該是他三叔吳三成。
大伯和大伯母共有三女一子。三個女兒都已經出嫁了,吳文韬這個兒子年紀最小。
旁邊胖乎乎一身綠的小夥子應該是他三叔的兒子,只是不知道叫什麽名字。他個頭比吳文韬矮,一臉油膩看不出具體年紀,但聽老太太的意思,應該比吳文韬小一些。
吳文祥看到吳軒盯着他瞧,一臉輕蔑地走過來:“大傻子,你瞅我幹嘛?”
“哦,我忘了你不會說話。哈哈哈,你說我該叫你大傻子,還是小啞巴?哈哈哈!”吳文祥得意地嘲笑。
他之所以敢這麽明目張膽地嘲笑吳軒,就是因為吳軒雖然武力值強悍,但他只攻擊傷害于豆豆的人。別人不管怎麽嘲笑他本人,他都像聽不懂似的。嗤,也對,一個大傻子,聽不懂才正常。
吳文祥正笑的得意,突然一個拳頭朝面門襲來,得意的笑聲“嘎——”一下變了調。他不可置信地捂住臉頰,哆哆嗦嗦地指着吳軒道:“你竟然敢打我?”
吳軒吹吹拳頭。打你怎麽了?我還想罵你呢!可惜嗓子不允許,略遺憾。
聽到吳文祥的慘叫,老太太也顧不上吵架了,趕緊過來關心她的寶貝孫子。
吳大成也趕緊過來關心吳軒,并解釋道:“娘,您也知道,軒小子他不懂事,肯定不是故意打人的。”
吳軒乖乖站好,一副我是傻子我什麽都不懂的表情。
“就是,大侄子是傻子,咱們正常人總不能跟個傻子計較,老太太您說是吧!”孫桂花幫腔。
吳老太太拿手帕捂住吳文祥的鼻子,一疊聲道:“快找大夫,快找大夫,流鼻血了。”看來她是真心疼吳文祥這個寶貝孫子,連吵架都顧不上了。
三爺爺拄着拐杖慢吞吞地挪過來,又慢吞吞道:“只是挨了一拳,沒多大事,打點涼水洗洗就好。”
吳三成的媳婦薛氏趕緊搬了一個木盆過來,這些木盆是用來洗碗碟的,裏面早放好了水。
吳老太太拿帕子沾着涼水細心地給吳文祥擦拭,吳文祥半躺在地上小聲哼哼,仿佛受了多重的傷一樣。
孫桂花冷哼道:“本以為是來吃白食的,結果竟是來碰瓷兒的。不就打了一拳,一個大小夥子還能死了不成?”
“你個毒婦敢咒我孫子!”總共也沒流多少血,吳老太太三兩下就擦幹淨了,也有心情繼續吵架了,“大傻子,你給我滾過來,誰給你的膽量打我孫子!”
“老太太莫不是老糊塗了,大傻子也是您孫子啊!”孫桂花得意道。她早就看老太太和三房一家子不順眼了,一群人花用着大房的銀錢,半點不知恩還天天罵人。吳軒這一拳打得好!解氣!
“待會兒再收拾你這毒婦!三成,你把大傻子給我綁過來,打他臉,打出血才能停!”老太太惡狠狠道。
“我來,我要打回來!”吳文祥也不裝重傷了,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揮着拳頭朝吳軒沖了過去。
吳軒一把攥住他手腕,用力一捏,“嗷——”吳文祥又一次慘叫出聲,“疼疼疼——快放手——”
老太太急道:“大傻子,快放開文祥。你聽不聽話,再不放手,我去官府告你不孝!你不敬祖母!”
“好了好了,老嫂子,不要鬧了。”三爺爺實在看不下去了,出來打圓場。自從老爺子去後,吳老太太就一年比一年跋扈,動不動拿輩分壓人。
“別以為你是族長就可以管教我。現在不是前朝了,你還想把我關祠堂不成。”吳老太太理直氣壯。
“你也知道不是前朝了,那你還給小輩扣不孝的大帽子。”三爺爺反駁。前朝極其重視輩分孝道,長輩打死晚輩不用受任何懲罰,但晚輩一旦被長輩狀告不孝,輕則逐出家族,重則可判斬首。
“大喜的日子,鬧成這樣喜宴還吃不吃了!”三爺爺直接安排道:“三成文祥坐我們這桌,大成媳婦帶老太太幾個去後院。都別再吵吵了,再吵後院的都出來看熱鬧了。”
孫桂花也不想讓這麽多客人看自家的笑話,半強迫半攙扶着罵罵咧咧的老太太走了。吳三成媳婦薛氏和吳文祥媳婦小薛氏乖乖跟了上去,後者還抱着一個一歲的孩子。
三房一行人來的時候氣勢洶洶的,現在被打了一頓又挨了教訓反而不敢鬧了。可見本性就是欺軟怕硬的。
雖然出了一點小意外,但只附近幾桌人受到了影響。好酒好菜上來以後,大家紛紛動筷舉杯,勸酒吃菜,場面又熱絡起來。
吳三成和吳文祥被安排在吳軒這桌。吳文祥頂着臉上的大塊青紫怒瞪吳軒,但沒有老太太撐腰,他也不敢動手。
吳軒只管自顧自吃飯,他餓一天了。嗯,大田叔的手藝真不錯,吳軒吃的津津有味。
吳大成去各桌敬酒了,坐在吳軒旁邊的是吳文韬,他時不時瞄一眼吳軒拿筷子的手,眼神疑惑。
吳軒知道吳文韬肯定發現了不對勁,畢竟他以前根本不會自己吃飯。他朝吳文韬揚了揚手裏的筷子,附送一枚友善的微笑,然後繼續埋頭苦吃。他又不打算當一輩子傻子,自然不用裝的和以前一樣。
現在慢慢表現地比以前聰明一些,等他嗓子恢複能說話了,就可以做正常人了。
——
吳家三房成功吃完一頓免費的喜宴,混在客人中悄悄溜了。
其他本家的人都留了下來幫忙幹活,男人收拾桌子,婦人清洗碗筷。
喜宴用的桌子都是從附近各家借的。吳文韬領着一群小夥子去還桌椅板凳。等他回來,婦人們也洗好碗碟,抱着自家的大木盆回去了。
院子裏只剩下吳大成一家三口和吳軒。
孫桂花把碗碟裝箱:“大成,文韬,過來擡箱子!”
吳大成還在叮囑吳軒:“軒小子,你待會兒去屋裏,要揭蓋頭——”
“哎呀,還用得着你說!”孫桂花打斷他,“吳軒傻,但于豆豆又不傻!你操那麽多心幹嘛!行了行了,搬箱子回家!”
宴席上用的碗碟都是裏正家的,平時村子裏誰家有個紅事白事都去裏正家借。吳大成和吳文韬擡起裝碗碟的箱子,孫桂花挎着一個籃子,裏面裝了一些零碎物件。
一家三口走出大門,邊走孫桂花邊喊着讓吳大成快些,天都黑了,回家還要歸置東西。
雖然吵吵嚷嚷的,但三人身上萦繞着一種溫馨的氛圍,或許這就是家的感覺吧!
吳軒靜靜地站在大門處,目送他們走遠。直到看不見人影了,他才回院子裏關上大門,簡單研究了一下門栓的結構,插上了。
回過頭,吳軒看着這個屬于他的家。他家只有一間能住的土坯屋,就是他醒來時那間,現在房門緊緊閉着。其餘幾間屋子都已塌了大半,不能住人了。
前院是用矮牆圍起來的,牆的質量比屋子好一些,沒有塌。但多年的風吹雨打,也使土牆變得坑坑窪窪高矮不一。
想來不會有人去偷一個一無所有的傻子,所以這牆吳大成也沒幫他修。哦,還有大門,怪不得門栓不太好使,應該也很久沒用過了。
後院他沒去過,估計也和前院差不多。
現在雖還不是深秋,但天氣已漸漸轉涼。尤其太陽落山以後,微風一吹,配上破敗的院落,頗有幾分秋日的蕭瑟。
遠處傳來兩三聲犬吠,更襯得萬籁俱靜,天地間仿佛只剩他一人。
——
“吱呀——”,房門打開的聲音破開了這份靜寂。
“吳軒哥哥!”豆豆嗓音清亮,臉上帶着大大的笑容朝他奔來。
看着豆豆近在咫尺的笑顏,一股久違的溫暖充斥了吳軒的胸膛。對啊,他幹嘛要羨慕別人,他也有家了,不是嗎?
雖然這是一個陌生的世界,雖然只有破敗的土坯屋,但他不再是一個人,他有家了。豆豆就是他的家人。
可能是吳軒的眼神太過專注,豆豆總覺得他的軒哥不一樣了。有一絲絲,陌生?又有一絲絲,心動?
他捏了捏手裏的蓋頭,重新蒙在頭上,把手遞給吳軒:“你拉我走好不好?”拉着他走,背着他走,抱着他走,這都是他們玩慣的游戲。
吳軒握住眼前白嫩的小手,牽着他的豆豆慢慢往回走。
屋內有一燈如豆,身旁有一人執手。
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