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壇]多特蒙德夜未眠

第43章 ☆、章四十二

“願意為你哭，但我恨我很介意出醜。”

格雷茨卡在燈影下歪過頭來看她，像有很多說話要說最後卻只道晚安。Mavis茫然地點頭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等格雷茨卡離開客廳回房後，Mavis還盯着黑漆漆的電視屏幕在想事情。

中午的時候Mavis爬起來喝水翻手機看到郵箱發來的系統信息，提醒郵箱收到加密郵件，混沌的大腦在看到信息後霎時清醒過來，手機“啪”毫無預警地跌入水壺裏。

距離上一次收到這類型的郵件已經過去五年。

唯一會這種郵件的，除了她沒有別人。盡管不願意承認，潛意識裏，其實自己早就原諒了那個以夢為馬的母親吧，其實自己一直等着這條短信吧……但請容許她繼續與這個母親保持距離吧，想到她就會承上啓下想起那些分別時光裏，她對自己是父母親的包袱而自我厭惡的心情。

Mavis站起身關掉客廳的燈，心髒像是停頓之後複蘇過來那樣，她把臉埋進自己的手心深深地呼氣，她很想要忘記那段每天上學都要獨自走過舊鐵路的心情，那個時候每天都會忍不住問自己，為什麽她要走，難道硝煙比起安穩的生活更有吸引力嗎？記憶中父親的面孔已經想不起，唯一清晰的大概只剩下他脫下帽子給她扇風時的神情。

自始至終，作為愛情結晶的她只是陌生人吧。

所以會懷疑自己的存在是包袱，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四月的尾巴，濕漉漉的夏夜裏，她獨自一人看長夜變藍。

今天是訓練日，格雷茨卡要到新城家去接他，早早起來打算做個早餐給自己，就發現餐桌上已經擺好了一人份的早餐。牛奶杯下壓着一張A4紙，“謝謝你昨天晚上的招待！Ps如果早餐冷了記得熱一下，我去上班了。”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吐司片，發現已經涼了，看樣子她很早就出門，那她昨天晚上有沒有睡好？拿出手機編輯短信發送後，喜滋滋地享用早餐。

然後用一個上午來等到回複。

沒有。

Mavis帶着黑眼圈去上班，整個上午游魂似的，下班時碰上從外面回來的Linda，一看到她就是劈頭蓋臉問她手機怎麽打不通，後者如夢初醒地擡頭：“手機掉水壺裏去了。”這才發現她不對勁的Linda沉下氣來，“那你怎麽不用我給你的三防機，是故意不想讓別人聯系到你對吧？”

“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的，你躲也沒用。”

“有事你打我家的固定電話吧，房東這幾天都不在。”

一連多日都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于他而言是悵然若失的，每天臨睡前都能抱在懷裏的人突然不在了，連帶那份體溫都遙遠得仿似不曾擁有過一樣。他以為她會主動聯系自己，可等了好幾都還是沒有，也知道她在忙，他不敢主動打擾。

明天他将随隊客場對陣漢諾威96，突然很想聽到她充滿元氣的鼓勵說話，想念她熱切的注視，她耍賴時眼睛偷瞄他的神情。天幕暗下來，房間暗下來，撥通電話後的期待沖淡了剛才手機屏幕的熒光突然照到眼睛的不适。

“你在哪？”

“你在做什麽？”

“你想我嗎？”

——不對——

“我在球隊集訓的酒店。”

“準備睡了。”

“我很想你。”

“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聽電話，請稍後再撥。”

他疑惑地重撥又重撥，得到的只有這一句，他只得安慰自己她可能已經熟睡，然而他很清楚她不會那樣早就熄燈睡覺，他握住手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第二天醒來第一時間看手機有沒有信號，再察看通話記錄和信息箱，一無所獲。

這才是真的生氣，羅伊斯起床洗漱再拿起手機還是沒有動靜後，直接關機，他沒有看到鏡子裏那個他，皺着眉賭氣的神情，得不到糖果得不到獎賞的不甘。

打開電腦裏保存的賽程表，然後打開官網看首發，還有随隊記者的推特，平常這些都是實時實地看得到或者是通過手機推送，但是手機壞了，主隊客場作戰，自己又不能借工作之便到現場。

Mavis咬着面包關掉網頁後強迫自己專注于手上的工作，晨會間歇忍不住偷瞄電腦屏保，自家男朋友真的是怎麽看怎麽帥，瞥到旁邊Anja電腦的壁紙——身穿正裝的格雷茨卡和德拉克思勒，Anja也瞟了眼她的，互相報以嗤之以鼻的神情。

德甲倒數第四輪的比賽，她在會議室裏和同事一起看。

好幾天都沒有聯系是不想打擾他備戰，事實上是她自私還害怕打開手機，就連郵箱也不敢登陸，再等等，再等等才去接受現實。事件中無辜的羅伊斯就這樣被姚易忽略掉了，她沒有談戀愛每天通電話，隔日見面才是正經事的自覺。

下午三點的陽光照在觀衆席，他和隊友進場，在球員通道拍到他的臉，看起來不太開心的樣子，她托腮看他神色凝重地踏上綠茵場，和隊友打氣時都沒有笑容，為此導播一直都刻意給鏡頭他。

比賽一開始羅伊斯就在禁區前沿和姆希塔良來了個撞牆配合，一傳一射打在了球門橫梁的右側，他豎起大拇指給姆希塔良。錯失良機讓他神情變得焦躁起來，她不自覺地握住拳頭緊張起來，生怕他會因為錯失破門得分而焦躁起來，給對方捉住破綻的機會。

比賽進行到第三十分鐘，香川真司傳中庫巴中路搶點然後騙過對方後衛傳球給龍門右側的羅伊斯，後者挑射入網，多特終破僵局，然而高興不了不多久，三分鐘後對方獲得定位球，10號前鋒接替隊友傳球頭球破門。

上半場1:1打平，姚易低頭喝水，會議室裏突然響起一聲“咦”，然後Linda探詢的目光投了過來，她咬着杯沿望向屏幕。

漢諾威主帥在賽前就放話後防大将回歸，将要嚴防死守邀多特的進攻端無處着力，并且他們鋒線上的高位壓縮不斷壓迫着本來就不太穩固的多特後防，如果不是門将布爾基擋住了漢諾威好幾次搶點後的犀利進攻，場上比分就不僅僅是平局。

羅伊斯清楚自己踢進的那一球是因為對方後衛那一瞬的疲軟，下半場将會是場硬仗，他坐在椅子上認真地聽着教練布置戰術，結束講話後他還是忍不住開機，沒有回音。他咬唇把手機塞回去，氣勢洶洶地走出更衣室，回到球場上。

Linda看了她一眼後，不動聲色地在她心上敲了一下，屏幕上的那張臉她再熟悉不過了，是卡羅琳。顯然導播也注意到自己無意中一掃，竟掃到些不得了的事情，下半場開始就時不時将鏡頭切過去，直到場上比賽氣氛白熱化才停止這種騙收視率的行為。

奧巴梅楊在進去弧頂前傳給禁區內的羅伊斯，後者接球後用左腳推射破門。兩次進球都是埋伏在禁區的羅伊斯，這和他平時破門得分的方式相比比較罕見，大概是最近狀态火熱的姆希塔良分走了不少後衛的注意力，才讓羅伊斯“有機可乘”。

緊接着金特爾做球傳到胡梅爾斯腳下再回傳給身後姆希塔良，後者起大腳，就在大家以為這又是一個飛機時，胡梅爾斯已跑到禁區前沿彈起想用頭球破門為球隊再下一城，但被門将識破擋出，打到左路的基爾希身上，後者成功找到前鋒羅伊斯，把握住機會女神的尾巴，成功在本賽季即将結束前戴帽。

賽後采訪記者攔住了本場進球功臣，記者有些納悶這位剛剛在球場成功上演帽子戲法的關鍵先生在看到自己的第一反應是掃了全場一眼，那失望的情緒閃得太快以致來不及捕捉，他回答問題時喜悅的情緒還是很明顯的，記者打鐵趁熱追問他是不是得到了特別的鼓勵才變現神勇。羅伊斯呆了幾秒，官方地回答：“并沒有，中場休息時教練給我們的鼓勵一如既往地充滿激情，我們嚴格執行了教練布置給我們的戰術，如果非要說特別的鼓勵，應該是Mats那顆想要頭球破門的心，激勵了全隊。”

當記者還想就卡羅琳在看臺觀看的事情談論時，本場狀态大好的金特爾和隊長胡梅爾斯的一同出來轉移了記者的視線，羅伊斯才得以脫困。

回到球隊大巴他才放任情緒的湧動，那股失落感牢牢捉住他的心髒，手機放在包裏，耳朵挂着耳機，IPod裏的歌是她選的，但是他沒有按下播放鍵，不是忘記而是不想聽，為什麽可以這麽久都不聯絡。

今天出色的表現，應該可以得到一句贊賞吧？

雖然他在場上奮力拼搏是因為理想，并非因為一個人的歡呼，可還是想聽到她的一句稱贊。看吧，就算他清楚自己會被她選擇是因為這個，曾多次想把他和多特球星這個身份撇除開來，現在都只想得到她一句話。他都主動打了那麽多電話，怎麽也該回複一個不是嗎？

戀愛關系裏不應該逼得太緊，可她總是看起來不大在意，他都要不到回應，不該是這個樣子的，可他也不知道怎麽才是對的。

難道說，所有戀愛都很累，很麻煩，如果沒有準備就不要相愛嗎？

這一刻不知是因為劇烈運動後的疲憊，還是無能為力的傷心，他連再次撥打電話區詢問的力氣都沒有，閉着眼在搖搖晃晃的車廂裏睡着。

完成賽後評價和新聞發布後她才離開辦公室，姚易在關電腦前登陸郵箱将懦弱關在箱子裏，将郵箱裏三封郵件從頭看到尾。

渾渾噩噩地坐車回家，開門，上樓，丢下背包，天色暗了，窗戶沒有關，夏天已經到了，悶熱的空氣灌入鼻尖，她想了想又打開電腦将郵件再讀。

她抱住自己的頭渾身冰涼，路燈亮起來光爬進她的閣樓，像是一雙手按在了她的心口，郁結随之布滿了她的喉嚨。

姚易站起身想去找手機，撥通那個爛熟于心但甚少按下的號碼，質問她這一切是怎樣發生的，太過莽撞打爛水杯才如夢初醒——手機早就壞掉，又轉過身去找鑰匙和錢包裏的硬幣，跑得太快連房門都沒關。

在電話亭裏撥通電話，接通，交談，收線，和那個有着血緣關系的母親彼此相隔五年之後的對白，幹澀到哪怕作為旁觀者她都覺得劇情蒼白無力，“姚易，你願意來我這裏一趟嗎？”

姚易握住話筒的手都在抖，但是她很好地堅守打電話前的承諾，不哭，她聽到自己說，“好。”

此後就是大段大段的空白，姚易聽到她在電話那頭輕輕地喘氣，都在咬牙堅着同一件事，都逞強地不願意在對方面前落淚，歸根到底是關系不夠親密吧，這個認知她以為自己早已知曉，然而在此刻她居然還會因此而難過。

“我先挂了。”

雙方都如釋負重，擡頭一看，她以為很長的空白其實也只是60秒而已。

羅伊斯騎車到她家樓下密雲在天空緩緩地翻湧聚集起來，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走上後樓梯去敲她閣樓的門*。沒有應門，所有凝聚在身體裏的勇氣此刻洩了下來，羅伊斯垂頭喪氣地離開，擡眸看到從車上下來的格雷茨卡。對方正疑惑地看着他從樓梯上走下來，“你要進去等嗎？”

“不用了，別告訴她我來過。”他徑直走向自己的車子戴上頭盔，細雨沒有沾濕他車子的後座，而是打濕了他的眼睛。

姚易沒有想過能在電話亭的馬路見到羅伊斯，他也看到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門不解釋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