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這一次，白老爺子沒有在書房見白棠，爺孫倆就坐在院子裏邊賞春景邊喝茶。白老爺子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對面的白棠，一個多月不見，這孩子給他的感覺又不同了，想必在修煉上的成果進展得不錯。“年前見過小琰的家人了？”
雖然白爸沒有明說白棠是向誰學的武，但以白爸和顧琰的關系，白老爺子以為是通過顧琰才搭上武學界這條線的。
“見到了小叔的哥哥。”白棠輕輕轉着茶杯，目光并沒有回視白老爺子，她在看前面的小魚池。
聽到是顧琛，白老爺子的表情閃過一抹了然。“那高中是打算去B市念嗎？”B市是武學界的大本營，去了自然諸多方便，何況還有顧家的人會照看。
白棠的目光從池面上轉了回來，“如果我說高中不上了，爺爺會反對嗎？”
白老爺子被問得一愣，他有些意外白棠一個女孩子會對學武這件事這麽執着。少刻，注視着白棠的眼睛，問：“以後就走這條路不改了？”
“是。”
白老爺子沉默，之前他說不會再過問這孩子的事，是知道短時間內不會有成效，不如養在身邊讓這孩子對白家多些歸屬感。到了将來，他自然會有辦法讓她走上他選擇的路。
然而現在，這孩子竟然踏上了武者的路。武學的世界，就不再是他白家能夠輕易去算計的了。“小楠也是和你一樣的打算？”
白棠微微一笑，重複地應了一聲“是”。
白老爺子拿起手邊的茶杯，視線沒有再落向白棠，望向了她先前看的魚池，語氣平穩地緩聲說道：“走了這條路，白家就同你們姐弟沒有關系了。”那個圈子的水太深，他不會把整個白家都陷進去。
白棠聽懂了他的意思，點點頭。
白老爺子在心裏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再陪爺爺坐一會。”
白棠從善如流地應了下來，在院子裏陪老爺子坐了大半個小時才離開。
回到樓上，白棠把自己的東西收拾了出來。經過這次的閉關，她已經不适合繼續住在白家，便和白爸說好搬到他的那套別墅長住了。白爸答應了她的要求，不過也提出了他和白楠會一起搬過去陪她的安排。
白棠沒有理由拒絕白爸的要求，收拾完東西，讓司機把她送了回去。
到了別墅，白棠開始翻看這一個多月來謝舟和趙鴻還有韓少哲給她發來的資料。
謝舟的報告主要還是集中在随時可能會出現在金劍宗的修士上，但是蹲守的結果不太理想。
趙鴻和韓少哲的資料則是她們一家離開B市之後的局勢變化了。趙束這位先天境後期的高手在毫無反抗之力的情況下，被人廢掉一身修為的消息果然在武學界掀起了軒然大波。
其他的先天境在猜測是誰下的手的同時也在自危。作為先天境，他們原先的地位是讓普通武者仰望的存在，如今這個不可碰觸的距離被人輕而易舉地打破，他們的威信也受到了不小的影響。
其中影響最小的韓家，別人對那位可能已經突破先天境的高手敬畏恐慌，他們已經看到了觸手可及的機會。收到消息的晚上就開始下達了一系列針對趙家的命令，兩家的沖突一瞬間達到了頂點。
孫家是趙家的盟友，看到盟友出了這樣的悲劇，主動遞出了支援的信號。但是兩家一直以來的交好是建立在什麽關系上，趙志剛這位族長再清楚不過，現在向他們傳達幫忙的好意，不過是想用更和平的方法把他們趙家一口吃下。
四家動了三家，李家再中立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坐得住，自然也要為了自己的處境摻進去一腳把裏面的水徹底攪渾。
于是，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整個B市但凡有點臉面的人都感覺到了他們幾家帶來的波動。
因為擁有四個先天境的高手，韓家可謂是得利最多，可誰都沒有料到，本來岌岌可危的趙家在緊要關頭誕生了一位先天境。趙鴻就是這位成功突破了的先天境，而他一個新晉的先天境本來也不被其他三家放在眼裏，偏偏不知道從哪裏學來了一套槍法，打起來特別生猛，連中期的先天境和他過招都能不落下風。
微妙的平衡之下，底下的人鬥得越發厲害，最上面的一群人卻都安靜了下來，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但這場暴風雨終究沒能降臨，被三派聯合派出的人以雷霆手段強行鎮壓了。這場持續一個月的亂鬥才逐漸平息。
從中獲利最多的當然是韓家，韓家裏面又屬韓少哲收獲最豐——拿到了在韓家真正的話柄權，并将族裏與他對立的幾個重要人物算計得不是重傷就是打鬥中身亡。
相對地，趙鴻在趙志剛和兩位長老的支持下，拿到了僅次于族長的權利。而這是在明面上的，暗地裏，三個人因為知道白棠的存在，尤其在看到趙鴻突破之後，對這位前輩高人的手段更是忌憚，因此，一有事便會去找趙鴻商量，問他意見。
至于謝舟，他在這場動亂中用了白棠交給他的隐匿魔修氣息的秘法，成功打入了雲霄宗的內部。将他引入門派的那個人，正是袁勳。
白棠看到所有的走向都在計劃中，将手裏的資料揉成了粉末。
B市的局勢已經穩定，接下來，她要考慮的問題就只有專心修煉這一條。
晚上，白爸和白楠把各自的行李打包了過來。白楠收拾完行李，就跑去找白棠了。
對于白棠不吃不喝閉關一個多月這件事，白楠仍舊懷着和上次一樣的吃驚。畢竟上一次只有兩天，可這一次是整整一個多月的時間，什麽都不吃人的身體怎麽吃得消呢。
“白棠，你修煉的到底是什麽？”
白棠略一停頓，最終把修真的事告訴了白楠知道。界鏡已經可以傳輸能量，這邊也找到了一點修道界的痕跡，那麽，白楠知道也無所謂了。
白楠受到了驚吓，修道成仙啊。他以為他把白棠已經想得夠厲害了，沒有想到會比他想得誇張上百倍。“這麽說，那天小叔的哥哥說的起|點也是修真的事？”
“三派确實和修道界有聯系，他是內定的繼承人知道這一點不足為奇。”
“所以，他是要推薦我去修道的門派拜師？”
白棠笑了起來，“修真和武學不同，如果沒有一定的資質，任何門派都不會收的。顧琛資質普通，又怎麽會知道你資質如何，不過是見你武學上的天賦過人，可能會有希望拜入修道門派而已。”
“那你現在告訴這些，肯定代表我有修煉的資質。”白楠了解白棠，他要是沒有修煉資質的話，他怎麽求她，她都不會把這些東西告訴他的。
“中上之資，再差一些就可以列入上等資質了。”她的藥浴雖然能夠幫白楠脫胎換骨，但是修煉的資質卻不是幾份藥浴下去就能提升的。“你先別高興，告訴你這些不是馬上就給你心法讓你去修真的，你現在還是要把基礎打好。”
白楠滿心的興奮變成了滿滿地失落，“還要打基礎？那什麽時候才算打好？”
“還是我原來說的。”
白楠耷拉下了臉，随後猛地反應過來，盯着白棠認真地問：“你為什麽會懂這些？不要拿遇上個修真高人，得到他傳承的話來騙我。”從剛才白棠說的話來分析，她和這邊的修道界是沒有交集的。可白棠懂得那麽多，不可能是随随便便得到一個師父傳授吧。
“我可以告訴你，可你做好足夠的準備了嗎？”
白楠正了正色，點頭道：“我是你弟弟，我也想知道你那些我沒有參與和陪伴的經歷。”
白棠和他對視了幾秒，松了口，卻是帶着白楠去了客廳見白爸。修真界的事，既然要說，當然也不能瞞着白爸一個人。
白爸看到白楠一臉凝重的樣子，還以為出了什麽事，知道是白棠有事要說，心下放松了起來，把姐弟倆招呼到左右一起坐下。
“其實，這件事我本來打算瞞你們一輩子的。”最開始的時候，白棠是打算自己一個人修煉，然後在他們身邊默默地陪他們過完這輩子，再想辦法回到修真界。結果，白楠和她一起修煉上了，再之後，牽扯到的事越來越多。
“接下去你們聽到的，也許會讓你們難以置信，但都是我親身經歷真實發生過的。”說完這句，白棠就把穿越到修真界的事有選擇地說了一些，也把她回來是重生的事抹掉了。
白楠震驚地不知道拿什麽表情來反應了，白爸比他表現得鎮定，可在心裏也是經過了一場難言的起伏。他們父子怎麽都想不到，白棠身上的秘密竟然這麽驚人，甚至是驚吓。
白棠知道他們一時之間很難接受，耐心地在原地等他們回神。
大概過了幾分鐘，安靜得過分的客廳才有了此起彼伏的呼吸聲，而白楠反應過來的第一句話是“原來你都那麽老了！難怪爸爸出事以後看我的眼神就有些怪怪的，一百多歲，不是比爺爺還要老！”。
白爸滿心的複雜被兒子的這句話弄得散了不少，他擡起手輕輕放在女兒的頭發上，說出口的聲音逐漸恢複平穩：“将來如果真的有機會回去，替爸爸好好謝謝你那位掌門師兄。”他才照顧了棠棠十幾年，對方卻替他照顧愛護了百多年。
“我會把爸爸的話帶給師兄的。”穿越的事說出來以後，白棠感受到了一種實實在在的輕松和安心。這和上次對白爸坦白修煉的事不同，是一種壓在心底最深處的束縛得到釋放的舒心。
“還有我，我也要感謝他。”一百多歲的鴻溝，白楠還有些适應不了。他把白棠的樣子上上下下看了幾遍，還是沒有對方的年齡有一百多歲的真實感。“對了，你知道怎麽回去嗎？修為要恢複到什麽境界才能回去？”
白棠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轉向白爸鄭重地問：“如果我要回去的話，爸爸，你願意和我一起過去嗎？”白楠選擇了這條路，她能回去的話，肯定不會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裏。白爸的話，如果不願意，她就留在這裏陪白爸走完這一輩子再考慮怎麽回去；願意的話，她會想辦法把他的修為堆上去。
白爸也清楚白棠只問他一個人的想法，他想了一會還是搖頭拒絕了：“爸爸的年紀太大，不适合再奔波。”只怕去了修真界，就是給女兒拖後腿。
“爸爸？”白楠有些着急，“我們三個從來都是一起的，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想清楚了。”白爸笑了笑，“到時候，你要記得聽棠棠的話，不能給她惹事，知道嗎？”
白楠看着白爸搖頭，口中還要再勸幾句，白棠給他傳音了陪白爸一輩子的打算，才止住了心裏的不舍和別扭。“爸爸，我和姐姐會留下來陪你的。”
一句話沒有說得很清楚，白爸聽懂了，他有些欣慰和滿足地看了看姐弟倆，“好。”
修真界的話題就在這裏打住了，後面的時間，白楠都在纏着白棠說些修真界的人和事，白爸也在旁邊微笑着聽着。
第二天，白爸開車送姐弟倆去了學校。
白棠一出現在班級，不少人都側目地看着她。對于她這個轉學生，混合般的人都快找不到詞形容了。一轉來先是被蘇沫然流言重傷，接着就是請了一個月的病假，再出來又被惡意的流言潑了一聲，然後是元旦的案件。
案件解決之後，他們以為總該風平浪靜了吧，結果，開學就請了一個月的假。現在人回來上課了，那幅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讓他們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你這身體真的沒有問題吧？”王瑜知道白棠請的是病假，但是發過去好幾天短信都沒人話，電話也沒人接。打到白家，說是白棠需要靜修，所以手機沒有帶在身邊。
“沒事，讓你們挂心了。”
“其實我想去探病的，不過，你們管家說你需要靜修，就沒有告訴我你住在哪間醫院。”
白棠簡單地說了幾句把病假這事應付了過去，到了周宸這裏，因為對方比王瑜對她的了解多，反到不需要解釋。
周宸雖然也有些好奇白棠請一個月的假為了什麽，但是他被家裏的長輩反複叮囑過，所以，不會什麽都要去問一遍知道個答案。只是該做的還是要做，他把這一個月的筆記備份遞了過去，這是從知道白棠請假開始做的。
白棠收到他的筆記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謝謝。”
“不用客氣。”
上課鈴聲響起，教室的嘈雜聲立刻變得安靜起來。
中午的時候，楊錦成過來找了白棠一次，先是随意地聊了幾句拉近一下彼此相隔一個多月的距離，再就是提了一點B市的事。
“是你自己想問的還是趙臻讓你來問的？”白棠在B市的那兩個星期，趙臻也想過來見她一次，可到白棠回去還是沒有見到。
“是我自己想找前輩确認的。”楊錦成的眼神沒有半分閃躲，“前輩在B市的這段時間，趙叔沒能見到前輩，就知道前輩不會見他。和我說起的時候，只是随口說了一句自己的猜測，并沒有讓我來找前輩确認。”
“是我做的呢？”
楊錦成沒有意外聽到這樣的回答。他和趙叔都是見識過對方手段的人，那段時間對方就在B市，而趙家又在以前算計過對方，會有這樣的結果其實不難猜。“趙家以後恐怕都沒有膽字來挑釁前輩了。”
白棠挑了挑眉：“不打算去趙家了？”
楊錦成一笑，坦坦蕩蕩地道：“我與趙家的關系只有趙叔一人，他們對前輩做了那樣的事，我又怎麽放心把自己放在這樣一個家族裏面呢？”
白棠笑笑，沒有說破他心裏面真正的想法。
楊錦成見打擾得差不多了，告別白棠回去了自己的教室。
白棠在原地呆了一會才走，走到一半的時候，遇上了抱着幾本書從圖書館出來的季明謙。季明謙看到她，露出了笑容，走過來問候了一聲：“學姐的身體已經完全恢複了嗎？我看白楠沒有特別緊張的樣子，應該不嚴重吧。”
“恢複得很好，謝謝關心。”
季明謙客氣了一句，又道：“學姐這是要回教室去嗎？”等到白棠點頭，自然而然地和白棠一起走向了教學樓。
下午放學，白爸派人過來接姐弟倆回了別墅。等到吃飯的時候，白楠看着出現在餐桌上有點兒眼熟的菜色，苦起了臉。他以前不知道白棠的廚藝為什麽越來越差，現在知道對方在修真界吃的什麽之後，其實還蠻驚奇白棠居然還能搗鼓出能吃的菜。
口頭上抱怨了幾句，白楠還是把白棠做的菜吃完了。白棠看着他去廚房洗碗的背影，笑着上了樓。等她把作業寫完，沈廷鈞就來了。
“修道界那邊我已經探過一遍，只有兩個門派。一派以劍修為主，多是練氣入門的小弟子，修為最高不過是個半步金丹修士。以你元魂如今的恢複速度，待到修為踏入築基，便不用懼他。另一派以丹陣符為主，門派整體實力比前者更弱，只得兩個築基期，一個初期一個中期。”
“山門的靈氣濃度呢？”白棠有過準備還是被這個世界的修道界的實力驚訝到了。
“丹門高手不多，靈氣倒比劍門濃郁許多。”說着，沈廷鈞的聲音頓了一下，“只是，此派的護山陣法确實有些麻煩。”
也就是以她目前的實力，兩個門派都去不了。白棠倒也沒有失望，這比原來以為沒有靈氣的現實好太多了。“那劍門的劍法你可見過？覺得如何？”
“爾爾罷了。阿棠想去劍門？”聽到白棠提起劍門的劍法，沈廷鈞就猜到了她的心思。對方與他不同，修了那麽多年的劍道，看到同道總會多出幾分興趣。“只怕會壞了你的興致。”
“我倒是不急，倘若尚可，倒是可以先讓小楠留在那裏呆上幾年。”
“若是小楠的話，倒也夠了。”沈廷鈞和白棠的想法是一樣的，在沒有回到修真界之前，對于白楠的安排最重要的便是基礎。“有你教他劍法，劍門若是看他不上，呵！”
“既然是你說的，回頭我便問問他自己的意願。”白楠想的話，有顧琛這個橋梁，也不必她費心去算計了。
聞言，沈廷鈞的笑聲飄入了白棠的腦海中，下一刻，響起對方溫柔帶笑的聲音：“阿棠，我過來陪你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