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翌日下午，佟心直接将陳舅舅約到了茶樓。一進茶坊包間，見只有佟心一個人，陳舅舅當即來了勁，吊兒郎當道：“怎麽就你一個人？蘇宴和蘇明月呢？還有你男人呢？”
佟心一邊斟茶一邊道：“不用管他們，今天我跟你談。”
“你？”陳舅舅輕蔑地瞄佟心眼，呵笑，“你跟我談？你能做蘇家的主？去去，趕緊給你男人打電話。”
聞言，佟心不怒反笑，擡頭道：“瞧您說的，我如果做不了主跑這來跟你耗什麽時間？再說了，也沒誰規定必須是姓蘇的才能主持蘇家的大局吧？您老不也一樣掌控着芮家的大局嘛。”
陳舅舅聽出佟心嘲諷自己，一瞪眼就嚷嚷開：“臭娘們，你少他媽在這跟老子胡扯！我們家的事你少管！趕緊叫蘇歷來，要談就談，不談老子明天就上蘇明月醫院鬧去。呵呵，老子不怕實話告訴你，我兄弟夥都找好了，你們要是今天不給個說法，蘇明月醫院、蘇宴單位還有你男人的鑒定所……呵呵，都給老子等着！我一個一個地鬧過去！”
佟心搖了搖頭，嘆氣道：“說了半天，陳舅舅還是沒懂我的意思呀。你跟咱們蘇家也算接觸一段時間了，你是聰明人，咱們蘇家的狀況你大概也看出來了。大姐天天忙工作顧不着家，蘇宴又是個扶不起的阿鬥，二姐三姐更是指望不上，整個蘇家，拍板拿主意其實都全靠蘇歷一個人。
“可是吧，雖然蘇家事事都依仗蘇歷，但偶爾，他也有不好出面的時候呀。這不，所以今天他才派了我外人來嘛。”
陳舅舅聽出佟心話裏有話，轉了轉眼珠，緩和下三分語氣道：“你……到底什麽意思？”
佟心不語，比了個“請坐”的姿勢。陳舅舅想了想，還是依言坐下。見狀，佟心這才娓娓道來：“不瞞你說，其實我老公也因為他侄子這事氣個半死，現在大姐那邊也鬧着要和蘇宴斷絕母子關系。哎，我們兩口子也是被這事弄得心力交瘁，現在只想快點了結……”
佟心話說到一半就故意停下，幽幽地凝住陳舅舅。陳舅舅果然急了，磨牙道：“老子是痛快人，你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別吞吞吐吐的！”
佟心莞爾：“陳舅舅果然爽快！既然這樣，我就直說了哈！退婚這事呢，的确是我們男方不對，酒席定金、婚慶定金還有婚紗照這些費用我們也都認了。可你們再談什麽精神損失費，讓我們拿個十萬二十萬出來的，确實不太現實。”
聞言，陳舅舅作勢就要炸毛，佟心趕在他開口前，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我們也知道這事不好辦。所以我和我老公商量了，只要陳舅舅你能說服芮家人不再鬧事，我們就私下感謝你。”說罷，佟心就伸出三根手指頭來，“三萬。”
見狀，陳舅舅眼底驀地閃過一絲狡黠的光，但轉瞬間，就又恢複常态。他裝懵驚呼：“你什麽意思？什麽三萬？我怎麽越聽越糊塗。”
佟心心裏呵呵呵，但面上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道：“陳舅舅，都到這份上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姐姐姐夫雖然沒什麽主見，事事都聽你的，但說到錢這個事上，你們也未必親密無間吧？別人都說談錢傷感情……是！就像你說的一樣，你帶着人在大姐、蘇宴還有蘇歷的單位鬧上一圈，或許真能鬧成功，讓我們賠個十萬八萬的。但真正到你手上，又能有多少？”
聽了這話，陳舅舅肩膀倏地一抖，小眼微微眯成一條線。見狀，佟心知道魚兒上鈎，緊忙趁熱打鐵地又道：“你辛苦一陣，說不定一分都撈不着，何必？而且，就算這錢真能到你手上，也未必是【給】吧？你還得抹着老臉向你姐姐姐夫【借】，雖說借了可以賴着不還，但花起來到底名不正言不順的。我們現在直接【送】你三萬現金，多好～”
“你把老子當什麽人了？！”這頭，佟心話音剛落，陳舅舅就一拍桌蹦跶起來，吹胡子瞪眼，“老子從頭到尾就沒想過要什麽錢！芮聲是我親侄女，我是真看不慣你們那樣欺負一個女孩子才幫我姐姐姐夫拿主意的！呵呵，現在居然想拿錢砸我，呸！你們也配！”
望着面紅頸漲的陳舅舅，佟心有半秒的怔忪。難道，他們真的都看走了眼？陳舅舅是真心實意為芮聲着想？可如果真是這樣，昨晚他怎麽可能丢下芮爸爸說溜就溜？之前張口閉口都是錢的，又是怎麽回事？
念及此，佟心正想說點什麽穩住陳舅舅的情緒，就聽陳舅舅斬釘截鐵道：“十萬！”
佟心遽然愣住，一時之間竟有點回不過神來。“什麽？”
陳舅舅乜斜眼佟心，氣勢洶洶道：“少他娘的裝傻！十萬！一分也不能少！少了這個數免談！”
聞言，佟心頓悟，心裏霎時有千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原！來！如！此！哇！什麽替芮聲着想，什麽親侄女，統統都是假的！原來別人陳舅舅不是不見錢眼開，是嫌錢少了別人沒瞧上。他倒是也敢開口，動不動就十萬！還真把蘇家當提款機了？
這頭，陳舅舅見佟心一直不言語，以為她是拿不定主意，抖着腿又道：“三萬？呵，你們這算盤倒是打得不錯。既打發了我又打發了我姐姐姐夫，有這麽好的事？你讓我怎麽去跟我姐說？姐，算了，我看咱們還是回吧，就別找蘇家談賠償金了。我呸！這當初出主意讓他們要賠償金的是我，現在說算了的還是我，你真當我姐姐夫傻？他們能不起疑？就算他們真不懷疑，我也不會這麽幹！我告訴你，我陳志國就不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
聞言，佟心佩服得是五體投地，呵笑道：“那你想該怎麽辦？”
“我不都跟你說了嗎？”陳舅舅瞪眼，一邊比着十的手勢一邊道，“一口價，就十萬。呃，我今天回去嘛，就跟他們說談妥了，最終定下來三萬塊錢的賠償金。嗳，你們這邊也通好氣，別給我說漏咯！”
兜轉間，佟心突然覺得，什麽五體投地、心悅誠服、甘拜下風等等詞彙都難以準确形容她對陳舅舅的敬仰之情。這是一個多麽有情有義仗義執言爽快幹練的好舅舅啊！別人雖然吃着回扣但依舊不忘姐姐姐夫，再怎麽着還勻了三成給兩人。
佟心道：“你的意思是我們直接把十萬塊錢打給你，你再給芮聲父母三萬？”
“怎麽，你們還嫌多？”陳舅舅以為佟心想砍價，聲音又揚高了八度道，“嗳我可告訴你們，咱們芮聲跟你們蘇宴談戀愛前可是黃花大閨女！那就算她是妓丨女，陪你蘇宴睡了整整一年多也不止這個價了吧？在我們老家，那光是處女開丨苞，一晚上就能值一兩萬。你們現在玩也玩了，處也破——”
“破你媽的祖宗！”這頭，陳舅舅話還沒說完，包間後面就驀地響起一聲怒吼。剎那間，陳舅舅就見佟心背後那面“牆”緩緩地倒了下來，露出牆後姐姐姐夫憤怒的臉。
原道，這包間其實是個60平的大包間，平時客人多時，茶坊就用屏障将大包間隔成兩個小包間。佟心在陳舅舅來之前，就讓蘇歷先把芮聲一家人接到了隔壁包間，如此這般，才讓芮聲一家人親耳聽到了自己和陳舅舅談判的整個過程。
這頭，陳舅舅一見芮家人和蘇歷就全明白過來。他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姐夫”兩個字還沒來得及喊出口，芮爸爸就沖了過來一拳頭砸在他臉上。将陳舅舅打倒在地後，芮爸爸就一邊用腳踹他一邊爆粗口道：“媽的說我女兒是妓丨女，打着我們兩口子的名義騙錢，老子讓你騙讓你騙！我今天不打死你老子就不姓芮！”
陳舅舅被姐夫揍得呼天喊地，沒一會兒就連連求饒。他倒也聰明，一邊□□還一邊喊着二姐，芮媽媽到底心軟，沒一會兒就哭喏着道：“夠了！你還真打算打死他嗎？嗚嗚我這到底是造的什麽孽喲！芮聲，快去拉着點你爸。”
這頭，蘇歷也真怕鬧出人命，上前把芮爸爸拉到一邊這才道：“行了老爺子，你也消消氣，把人看清就成。”
陳舅舅一邊嚷嚷着冤枉一邊爬起來就道：“姐夫，你別聽他們胡說八道！這就是個圈套！陷阱！他們兩口子故意挖了個坑讓我往下跳就是為了挑撥離間，你可千萬別信他們的！你剛才也聽到了，是佟心！佟心說要給我三萬，讓我勸你們別再鬧的。跟我沒關系！”
聞言，芮聲咬牙切齒道：“都到這份上了你還要辯解，要不是佟姐故意拿錢詐你，我還不知道你有這麽貪！這麽多年，你蹭我家吃蹭我家喝也就算了，到最後，還把我當妓丨女賣……”芮聲說着說着就渾身發起抖來，扯着自己老媽道，“媽，你看清楚，這就是你寵着慣着的好弟弟！”
誰料芮媽媽聽了這話卻一改哭相，虎下臉道：“閉嘴！他、他再怎麽說也是你舅舅，哪兒有小輩教訓長輩的？”
聽了這話，佟心只覺三觀盡毀。都到這份上了，芮媽媽居然還幫着自己弟弟，這到底是腦殘呢還是腦殘呢？念及此，佟心正欲啓齒反诘，這頭蘇歷就呵的一下冷笑出聲：“說得對，這哪兒有小輩教訓長輩的道理？不過芮聲媽媽，這長輩坑小輩的錢去還高丨利丨貸，好像也有點說不過去吧？”
話音剛落，芮媽媽的臉色就刷的一下變得慘白。這頭，陳舅舅也震驚地瞪大了眼睛。芮爸爸見狀似乎也察覺出不對勁，扭頭看向自家老伴，皺眉：“高丨利丨貸？什麽高丨利丨貸？”
蘇歷微微舒出口氣，這才挑眉又說：“你還不知道？你這小舅子在老家欠了別人高丨利丨貸。利滾利，沒上百萬也有七八十萬了吧？呵，你真當他這次來H市是熱心替你們參謀芮聲婚事的啊？別人是來躲債的，啧，順便再看看能不能撈點錢……”
“你——”這頭，陳舅舅被拆穿，攥緊拳頭一副要吃人的模樣。誰料蘇歷卻對其視而不見，趕在他說話前又神補刀道：“哦對了，老爺子你最好待會兒就去查查你家存款。依你老婆這性子，說不定早悄悄把家裏的錢拿出去填補他弟弟的無底洞了。”
話畢，屋內驀地安靜下來。過了半晌，芮媽媽才嗷的一嗓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媽呀我不活了。”
芮爸爸暴跳如雷：“這麽說是真的？死婆娘！你給老子說清楚，你是不是把老子的血汗錢都給這敗家子了！媽的，老子今天和你們拼了！”
“姐夫，我錯了！啊啊啊姐夫你別過來！”
“爸，你先別激動！媽，你快起來——”
……
一時間，場面又變得極度混亂。蘇歷拉着佟心默默出了包間，這才道：“還愣着幹什麽？打電話。”
佟心一時半會兒還有點回不過神，“打什麽電話？”
“110啊。”蘇歷挑眉，“你覺得以芮聲她爸那暴脾氣，控制得住不揍人？”
“對對！”佟心忙不疊點頭，可報完警後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對。她盯着自家老公默了默，再默了默，這才驚呼出聲：“等等！既然你早就知道陳舅舅欠高丨利丨貸的事情，為什麽不早說？”
如果蘇歷早點把這事說出來的話，哪怕沒她剛才那出大戲，也能戳穿陳舅舅的真面目吧？咳咳，這麽一想，佟心突然就生出股深深的挫敗感。別人蘇歷三言兩語就“挑撥”成功了，可她還在那自以為是地設計什麽【請君入甕】……
“既然這樣，我昨晚跟你說我的計劃，讓你帶着芮聲父母去隔壁包間什麽的，你怎麽不反對？”佟心不解道。
誰料蘇歷聽了這話，卻只寵溺地拍了拍佟心的腦袋，勾唇：“你開心就好。”
佟心：“……”蘇歷，你這是在碾壓我的智商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