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因為又到了這個特殊的年頭，霧城的妖怪們都變得躁動不安起來。
在熊莉莉興致勃勃地跟小白玩捉迷藏的時候，幾乎全城妖怪都開始行動。
熊莉莉每天都很忙，忙着找小白，忙着跟很多認識的親友聊天。忙得熊莉莉已經忘了熊姥姥去訪友，沒有按照約定時間回來。
等到發現沒有零花錢的時候，熊莉莉才開始思念熊姥姥了。
“哎咻，熊姥姥真的很過分！明明說好了一個月的，居然晚了一星期了！”熊莉莉小聲地抱怨着，上學離開家之前把存折裝進了小熊書包裏。
等到中午休息的時候，熊莉莉跑到附近的儲蓄所取錢。
因為是比較小的儲蓄所，總共就有四個窗口，還有兩個窗口放着暫停營業的牌子。
中午的時候，也沒有幾個取錢的人。保安拿着警棍站在門口打着瞌睡，銀行工作人員也有點提不起勁來。
小城市裏大家的節湊都很慢。也沒有人指責他們的工作态度不積極。
熊莉莉在某些方面其實還是挺懂事的，知道家裏沒有錢，熊姥姥賣栗子賺錢不容易。所以，熊莉莉總是會嚴格遵守每月100塊錢零花錢的約定。
熊姥姥在家的時候，會親自把錢給她。因為熊姥姥不在家，熊莉莉就自己取了！
“按照約定，期中考試全部都在80分以上，獎勵50塊錢呦姥姥！”熊莉莉抱着存折小聲念叨着。
“呵呵，這孩子怎麽自己跑來取錢了？”旁邊的阿姨友善地問。
“這個存折本來就是我的，一共200塊錢呢!”熊莉莉笑眯眯地說着。
“那你不繼續存着了麽？”坐在前面的大叔回過頭問道。
原本昏昏欲睡的大人們覺得很無聊，到不如來調侃一下胖熊莉莉。
“需要零花錢呀？姥姥回來會給熊莉莉補上的！”熊莉莉理所當然地說着。
“那到時候，讓你姥姥多給你補點呗！”身材高壯的男人給熊莉莉出注意。
“那倒是不用，姥姥自己賺錢養熊莉莉已經很不容易了！所以，不能多好錢！”胖熊莉莉一臉認真地說着。
“熊莉莉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大人們誇贊道。
大人們忙着逗胖熊莉莉說話，一切都發生的很突然，就像是電視裏演得那樣，有四個蒙面的男人突然闖進了這家不起眼的儲蓄所。
在門口，直接就打了保安幾槍，保安應聲倒在血泊力量。很快兩名蒙面搶匪拿出錘子鑿開了玻璃門，随着銀行工作的一聲尖叫，他們開始把票子不斷地塞進旅行包裏。
一個蒙面人拿着槍賭住了出口，另一個蒙面人負責觀察外面的情況。
這是在拍電影吧？熊莉莉突然忍不住想着。難道這次熊莉莉真要上電視了麽？她心裏還小小的激動了一下。
然而，一切就都不太對。
蒙面人突然沖着地面又開了一槍，子彈打中地面彈起了一陣灰。
“都給我蹲下，不許出聲，誰出聲我打死誰！”
熊莉莉四周的大人們都很聽話地老老實實蹲了下去。只有熊莉莉這個小胖妞吓傻了似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人在緊張的時候是想不到陌生的孩子的。不管剛才他們是不是很喜歡熊莉莉。熊莉莉說到底并不是他們的親人，沒有人會因為這孩子挨槍子。
胖熊莉莉就那樣傻乎乎地站在那裏，她那矮胖的身軀突然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有那麽一瞬間，蒙面的男人用那帶着血絲的眼睛對上了熊莉莉那雙單純又無辜的雙眼。
他的心底突然湧起了一種愧疚和不安感。他突然覺得他好像做得不太對。
觀察着門外動靜的搶匪一看沒有人注意到發生了什麽。很快就走到了同伴身邊，也看到了熊莉莉。
“這小胖孩是不怕死麽？”那人一臉興奮地對搭檔說。顯然他來之前吃了什麽亢奮的藥物。所以完全不會感覺到恐懼，也不會愧疚。剛剛殺掉了那個保安，反而讓他感到很興奮。
在那一瞬間，那個開始後悔的蒙面人拉住了他的手。然而卻被他狠狠地甩開了。
“不要拉我的手！反正殺一個也是殺，殺兩個又有什麽區別？”
他說着，就把蹲在一旁的高壯男人一腳踢開了。
倒在地上的高壯男人一看就性格張揚，平時也是橫着走的人物。偏偏在真正殺人不眨眼的搶匪面前，他吓得褲子都尿了，還一直躺在地上裝死。
反倒是胖熊莉莉正瞪着那雙明亮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看着搶匪。一點都不知道害怕似的。
瘋狂的蒙面搶匪很快就走到了胖孩子的面前，把她拖了出來。
“放過她吧，她還是個孩子！”已經是媽媽的女人小聲請求着。
回答她的卻是一發子彈，女人很快倒在了血泊裏。這一切都太過真實了，熊莉莉已經驚呆了。
“吶，大叔，我們這是在拍電影麽？”熊莉莉傻乎乎地問。
“哈哈哈，這孩子真有趣！沒錯我們就是在拍電影，大叔這次讓你演女主角！”蒙面搶匪瘋狂地笑着。然後，拿着槍堵在了熊莉莉的太陽穴上。熊莉莉仍是不知道害怕，真的以為是在拍電影。
蹲在一邊的人們心軟的已經默默地流下了眼淚；有良知的男青年用力地攥緊拳頭；然而卻沒有人站出來為熊莉莉再說一句話。裝死的就算尿了褲子還是在努力裝死。
小胖妞的命沒有他們的命重要！
“老四，你抓着這個小胖妞幹嘛？拿了錢我們趕緊走人吧？”裝好了錢的團夥老大有些生氣地罵道。
“大哥，總要有個人質吧？”
“呸，你個烏鴉嘴。別想那麽多，把那個胖妞扔在這，帶着她不如多裝一袋子錢呢！”
“我大概真的瘋了！”跟熊莉莉玩游戲的搶匪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頭。
他大概真的是藥吃得太多了，所以有些搞不清楚現實還是虛幻。不然，他怎麽會看到一只白色的半大老虎在一旁怒視着他？
此時他的背後黑氣多得幾乎要爆裂開來，他已經完全瘋狂了。
只是，因為大哥的話，他用力地甩了甩頭把熊莉莉推開了，上前接過了一袋子錢。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氣，熊莉莉算是逃過這個難關了。就連小白也覺得熊莉莉肯定沒事了，她身上一點死氣都沒有。
可是，偏偏在熊莉莉被推倒在地的那一瞬間，小白眼見着死氣像是蛇一樣不斷地從熊莉莉的腳下鑽出來，急速生長着不斷地爬上熊莉莉的身體，就好像是要把她強行拖進地獄裏去似的。
與此同時，小白再次聽到了夜族決定審判時，木棍敲打地面發出的整齊的聲音。
不要！
在那一瞬間，小白也顧不得其他了，憑空出現在人類的面前，用身體擋在了熊莉莉的面前，用爪子狠狠地抓住了死氣的“蛇”。
時間就像是靜止了似的，小白的耳邊充斥着各種聲音。
“合天神、怪獸、惡人三位一體，是邪惡的象征，代表至邪之物！”
“聞人鬥辄食直者，聞人忠信辄食其鼻，聞人惡逆不善辄殺獸往饋之！”
“兇獸之所以是兇獸，是因為兇獸會給人們帶來死亡和不幸！”
的确，是小白前些天給這幾個搶匪加了黑氣。是他讓這幾個人幹更多的壞事，把黑氣養得越來越大，受害的人也越來越多！只是，這跟他又有什麽關系？
小白管這叫狩獵。夜大叔也曾經告訴他，這并不違背妖怪的約定。他也因此變得更加大膽起來。
只是，小白萬萬沒想到，這次的受害者會是熊莉莉！他終究還是害死了她！就像他在夢裏夢到的那樣！他從來不敢面對那樣的夢境，卻好像馬上就要發生在他的眼前了。
不，只要他替她擋住，就不要緊了吧？死氣他全部吞進肚子裏就不要緊吧？小白的爪子狠狠地踩在那團死氣上，開始拼命運轉着全身的妖力。
媽媽去世的記憶，來到霧城受欺負的記憶，被熊莉莉救下來的記憶，和熊莉莉吃餃子的記憶，坐在車筐裏去公園放風筝的記憶……
熊莉莉說：
“風筝飛走了，倒黴的運氣也會一起飛走的！”
黑色的死氣飛走了，還是會再生出來！
“小白，明年要一起去游樂場呦！”
他們真的還能有明年麽？
他是不是真的鬥不過命？熊莉莉是不是真的會被他害死？
剎那間，小白突然想起，在他剛到霧城最痛苦的時候，他用自己的生命許下心願。
“這座城市如果真的有神靈守護的話，希望那個愚蠢的神靈死掉。這座城市将會被毀滅，這裏所有的人類都籠罩在厄運之下，所有人類都得不到幸福！”
這就是他最初的心願！只是後來過得太幸福，這個願望也被他忘在腦後了。
他曾經滿懷怨恨地詛咒那個神靈死掉。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地明白了霧城真正的秘密。
在妖怪的城市裏，唯一會被妖怪們信仰的神靈，其實就是當初那個為他們建立了城市的孩子，永遠都只能活到8歲的熊莉莉！
這才是熊莉莉會死掉的真正原因！
因為每到第八個年頭，總會有一個妖怪詛咒神靈！只要有一個妖怪希望神靈死掉，熊莉莉就真的會死！
其實并不是命運命運決定的，而是執念和心願決定的！
霧城因為小女孩的願望而誕生，神靈會因為妖怪的心願而死去！然後，又在妖怪們的心願下不斷重生。這就成了一個無法解開的循環。
只要有一個妖怪背叛了神靈，那麽熊莉莉就會死！就像是曾經的妖怪們那樣。
在這座城裏，熊莉莉跟妖怪們互換了位置。
在妖怪們因為失去信仰快要消失的時候，小女孩為了給他們信仰而死去！然而，妖怪們卻不能保證把他們的信仰會給熊莉莉。
只是，如果那個妖怪反悔了呢？如果那個妖怪想明白了一切，反悔想要熊莉莉活下去怎麽辦？
那些妖怪無論大小都沒不具備背棄誓言的能力，只能看着那孩子死去！這就是對他們的懲罰，他們永遠都對那孩子抱有愧疚之心。
只是，小白卻不會像那些妖怪一樣，他不會讓自己後悔的事。
“背叛誓言又能怎麽樣？我本來就是毀信惡忠，崇飾惡言的兇獸，注定要背棄誓言的！”小白憤怒地在心底怒吼着。
人們眼見着那顆子彈就像被什麽東西堵注了似的，根本就沒有打出來。半大的老虎怒視着那些蒙面的搶匪，發出恐怖地咆哮。
——吼，滾開，滾到你們該去地方去！
小白剎那間吐出了更多黑霧，搶匪們就像中了邪，不受控制似的向着門外走去。
只有那個開槍的搶匪還在掙紮，他在轉身的瞬間搶過了自己兄弟的搶，然後找準機會，回身向小白開了槍。
“我就不信這次你還不死！什麽小老虎明明就是一只大貓！”
小白卻在拼命地吞噬着死氣，根本就沒注意身後。
随着一聲巨響，那胖乎乎的孩子把小白老虎抱在懷裏，“我終于抓到你了，小白！”
熊莉莉微笑着說着。不斷地有白色地氣在她身上揮發出來，與此同時，她腳下的死氣也越來越多，多到小白根本就吞不過來。
地上很快綻放出一朵血紅的小花。
“拍電影真好玩，我好像要睡了！”熊莉莉喃喃道，把自己的臉貼着小白的毛。
“不，不要這樣！我的願望不是這樣的！”
小白尖叫着，他的背後硬生生地長出了一對白色的翅膀！
“我不要她死！我不要她死！我要她可以活下去！這才是我唯一不會違背的誓言！如果她死掉，所有的人都會因為我而改變！我會讓這座城血流成河，所有的妖怪都流離失所！”
小白身邊的黑霧開始不斷膨脹，迅速地吸收着熊莉莉身邊的死氣和屋裏的黑霧。很快，全城的黑霧都開始不斷地向着這裏彙聚，小白卻一點都不敢停下來。哪怕他會死，他會廢掉妖力也不要緊！
最終，那些黑氣彙成了黑色的龍卷風不斷地上升到天空。
熊莉莉靜靜地躺在地上，她身邊只剩下了白色的光暈，她就像是睡着了似的。
***
熊莉莉再次醒來時，是在醫院裏。
很多槐樹裏巷的居民都跑來看望她，給她留下了各種慰問品。
“我到底怎麽生病的，怎麽記不起來了？”熊莉莉揉着腦袋問。
“就沒見過這麽傻得可愛的孩子，居然把搶劫當成拍電影了。熊莉莉你太有才了！”
“好在子彈打歪了，只是破了皮，不然胖熊莉莉你就要死掉了！下次要下心哈！”
“就是呀，小胖妞身體好就是本錢！下次可不能再胡鬧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正說，黃大夫很快就跑過來趕人了。
“大家都別再打擾熊莉莉休息了！她剛醒過來，需要靜養。等熊莉莉恢複了健康會去找你們玩的！再說熊姥姥已經回來了，知道你們不讓熊莉莉好好休息，熊姥姥該不高興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到了熊姥姥的名字，槐樹裏巷的居民很變得守規矩了。
“好吧，咱們就聽黃大夫的！”
“走了，走了，別耽誤胖熊莉莉修養了。胖熊莉莉要加油知道麽？”
這些槐樹裏巷的鄰居們很快就消失了，病房終于清靜下來。
熊莉莉忍不住問：“黃大叔，我姥姥回來了麽？這才幾天呀？”
“你姥姥去果子店幹活了！等到中午會給你送飯。你要是有事的話就叫黃大叔吧！”黃大夫那張娃娃臉上堆滿了笑容。他還是老樣子，看着熊莉莉就像看着自己家孩子似的。
“黃大叔，我都不記得我是怎麽受傷的？”熊莉莉滿臉疑惑地問。
“啊？你忘了？大概就是受到了驚吓吧？”大概就是熊姥姥朋友的妖怪能力又起作用了。
每次熊莉莉一出事，所有的人類和幼崽記憶總會出現問題。他們會忘記生活裏曾經出現過一個叫熊莉莉的小女孩。現在也如是，他們忘記了有一只名叫小白的小老虎在這座城市裏出現過，他引發的雷電，把全城的電纜都給劈壞了。
“是呦，我只記得我跟姥姥說好的，姥姥要出門會朋友，大熊莉莉會好好看家。然後，再一睜眼，姥姥就回來了！”
“那你不記得這段時間小……學校裏發生什麽事了？”黃大夫差點說漏了嘴。
“什麽事情？”
“就是郎朗前段時間挺不高興的！”
“郎朗麽？我有辦法讓他高興起來！”熊莉莉笑着拿起了桌子上的啵啵幼犬糧。親友們太給力了，都知道大熊莉莉就需要啵啵。
“熊莉莉你呀！哎，你還是先好好休息吧，大叔還有別的事呢！過會兒再來看你！”
“好呀！黃大叔再見！”
很快，黃大夫也出去了，整個病房裏變得靜悄悄的。
熊莉莉突然發現她旁邊的床位上，躺着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小男孩也不知道夢到什麽了，眼淚嘩嘩地流。
被黃大夫叮囑要好好休息的熊莉莉，靈活地跳下床，光着腳走到隔壁病床邊上。然後，伸出了胖乎乎的小手撫摸了小男孩的眼睛。
“你不要在哭了，如果沒有朋友的話，以後熊莉莉會跟你玩的！”熊莉莉小聲地說着。
小男孩卻哭得更兇了，眼淚完全止不住。
——就算被遺忘了也沒有關系，他會繼續守護着她，陪伴着她一起長大的！這才是他永遠都不會毀約的誓言！
“再哭的話，就不跟你玩了！熊莉莉最讨厭愛哭包了！”熊莉莉說着就轉身準備回到自己的病床上。
小男孩卻突然抓住了她的衣角。
“喂，你都說要跟我一起玩，跟我做朋友了，你可一定要說話算數！”男孩有一雙藍寶石一樣的眼睛。此時他雖然強忍着，眼淚卻一直在流。
“都說了，你不哭的話才跟你玩！吶，我數到十把眼淚擦幹，就跟你做朋友！在哭的話，還是回見吧！”熊莉莉慫了慫鼻子說道。
小男孩果然開始用袖子不斷地抹着眼淚，看着他那張英俊的小臉，熊莉莉突然發現她找到了尋覓了很久的……頭號跟班。
“喂，愛哭鬼，以後就給大熊莉莉當小弟吧！保證春花小學沒有人敢欺負你！”大熊莉莉霸氣地說道，很有小龍哥哥的總裁範。
過了好一會兒，小男孩才咬着牙點下頭。
還是小老虎的時候，熊莉莉第一次見面就拐他當了寵物；好不容易變成了人形，熊莉莉都把他忘了，居然還要拐他當跟班？
胖熊莉莉果然一點都沒有變。
“那就這麽說定了吼！”熊莉莉又再次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就連簽訂契約的方式都沒有變。
不管怎麽說，他很幸運地升級成了跟班。
他知道以後會繼續為大熊莉莉擋災難，堵搶眼，當保姆；要陪着她去公園玩，跟她一起去上學，還要很丢臉的去商業街打工。
不過，這也無所謂吧？他們會一起好好長大！
“呦，熊莉莉，我叫小白！”
“呦，小白，我叫大熊莉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