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十四日
本星域最後的一個臨時停靠站臺上,站滿了在此等候星際列車的形形|色|色|的種族。站臺裏和站臺外的白色金屬柱上,有巨大的時刻表,顯示着當前的時間。當離列車進站的時間相差五個星際分鐘的時候,全場會響起即将進站的音樂聲。
許多人站在站臺上,都在做着自己的事。雖然人山人海,卻沒有任何的嘈雜喧嚣。蘇魚已經提前感受到那種大星際時代下,每個種族之間交際的冷漠了。她只是在戰機上透過窗去看,都覺得這看似平靜、理智的氛圍——雖然美好,卻有一種難言的冷酷,實則只會讓人越發感到壓抑與陰郁,讓人越想逃離這裏。
還好。她也不是什麽多話的人。大多數時候她也不喜歡說話,與人交流。但願與她所想的一樣,她能夠極快地融入這個前所未見的冷冽的世界。
戰機緩緩下降,滑|進臨時車艙。蘇魚前面駕駛位的男人解開了自己的安全設備,随即就傾過身來去解開蘇魚的。他靠地有點近,蘇魚下意識地就往後躲,直到躲得不能再躲,她才正要停下這個動作時,男人忽然就放手了,沒去解她的安全設備,而是擡頭,一手撐在她座椅的後背。
他淺笑着問,“你再往後靠,我就解不開了。”他湊近她的耳邊,微冷的氣息令蘇魚脖頸邊的肌膚全部都敏感了起來,他看着那些變化,微阖了眸子,低低地說,“既然不想解開,你就這麽綁着吧,”他的吻輕輕地落在她脆弱的脖子處,“我陪你,蘇魚。”
他的吻輕如羽毛飄到她的皮膚上,可是蘇魚的心卻沉了沉。
“我只是,下意識。我不知道你是要給我解……”
她的唇瓣一張一合的,血的氣息從裏面一點點地迷漫出來,他又離得她那麽近。他完全忍不了,也控制不了,當即就吻了上去。
極為短暫的吻,仿佛吻的人故意克制住了。蜻蜓過水似的,漣漪蕩平了之後全無痕跡。所以蘇魚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一切就結束了。男人低着頭給她解開了安全設備,然後他從戰機上走下,向還在座位上呆愣的蘇魚伸手。
蘇魚後知後覺地把手遞給他,正要自己跳下來時,卻被他緊緊地抱在懷裏。
“知不知道為什麽,我知道你的名字?”蘇魚茫然地被他抱着,搖頭。
“知不知道為什麽,我會來救你?”蘇魚依舊搖頭。
“知不知道為什麽,我還為你處理好這一切?”蘇魚任他抱着,事後她回想起來,自己這幾分鐘的時間裏,大腦一定是空白一片的,所以都不知道怎麽處理。
她仿佛聽見他的一聲嘆息,還有輕輕的笑。
“因為我是霍因。”
“是你的——”他放開了蘇魚,轉而低頭,一手撫上她的脖子,霁紅的眸子像霎時暗下來的天空,“庇護者。”
Advertisement
他只能這麽說。
“你的命屬于我,所以我有義務保護你——無條件。”他慢慢張開嘴,微阖的眸子注視着被他的獠牙刺破的皮膚,瞬間,她溫暖的血就流了出來。
霍因要她的血要得很慢,他仿佛極為享受這種過程。蘇魚感受不到任何痛苦,她仍然有些茫然——所以,他這是在向她要補償嗎?蘇魚只希望這種時刻過得快一些,她踮起了腳,環抱住他的脖頸。霍因由于她的這個微小的舉動,而屏息等待着她,他也不知道他在等她什麽。而蘇魚只是為了更靠近他一切,湊近他的耳邊。
“謝謝。”蘇魚疏離地回了他一句話,然後放開了。
這時,霍因仿佛感到自己身體中的血在極慢地流動,周圍寂靜如死,可他莫可奈何。随着蘇魚的話,他也停了下來。他舔了舔她脖頸處因為他的掠奪而出現的傷口,蘇魚恍惚感覺到鉗制住自己的似乎是只獸,現在它完成了對她的索取,似乎是為了表達對她這只獵物的喜愛,還舔舐了一下,然後又不舍又害怕傷害她地要離開她。
霍因站直身體,他擡手,食指抹去唇角邊殘留的她的血,“我想知道,你答應了小黃金說夏天的時候會再來德列特恩的古堡,是不是謊話?”說完,他舔去了食指的血,眸光認真而清冷地望着她,與他剛剛對她所做的事看上去,簡直判若兩人。
蘇魚也同樣對上他的眼睛,鄭重地回答,“我的确,不會再去德列特恩了。但我很感謝你,”她頓了一下,“很感謝你,霍因先生。”
聽到她的話,霍因只是笑。
“蘇魚,雖然我們之前,”他的神情很平靜,卻幾乎有些艱澀地吐出那幾個字,“素未謀面,可是蘇魚。除了你死去的父母,你死去的養身父母之外,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我是你目前最能夠信任的人。”我是你在這個黑暗宇宙中唯一能夠依賴并且保護你的人。
“也正如你所說,霍因先生。我們之前素未謀面。”她黑白分明的眼望着他,在這一刻,她沒有欺騙他。
如蘇魚這樣性格以及之前人生經歷的女孩而言,她是絕對不可能輕易相信一個人的。無論他說什麽,他做什麽,她都不能。當然,除此之外,蘇魚是感激他的。但這并不意味着,她就會相信他。
列車進站的音樂身在他們身邊響起,打破了兩人之間沉默的氣氛。蘇魚低低地對他說了句她要走了,就要去拿他手裏的行李。
霍因順着她傾身而來的姿勢順勢摟住她的腰,“我送送你。”
音樂聲似乎是驚醒了在各自世界裏‘夢游’的各種種族,他們都如夢初醒地擡頭去張望列車,同時也有部分的目光聚集在蘇魚和霍因身上。
蘇魚忙不疊,“好。”霍因卻還不放下她,而是擁着她。
列車漸漸減速停在了站臺旁,霍因看着蘇魚走進車門,她轉身伸手向他索要行李。霍因擡頭看她,蘇魚卻只看着他手中的她的行李。越來越多的人在他後面等着要進入列車,可是他就是沒有動靜。
蘇魚急得不聲不響地去扯他手上的行李。霍因一把就将她抱下來,将蘇魚抵在一旁的白色金屬柱上就是吻。不過,是溫柔到極致的吻,落在了她的額頭、眉間。這樣的景象幾乎要讓人心頭一軟。這樣的吻意味着憐惜與疼愛。或許還有深深的不舍。
他把手中的行李交給蘇魚,并用只有彼此間才能聽見的聲音對她說了一句話。
……
他們沒有說再見。蘇魚是認為,他們之後是不會再見的。
而霍因是認為,他們之間何止再見這麽簡單。
蘇魚看着空蕩蕩的站臺上,那裏空無一人,霍因已不知所蹤。
她想起剛才,他對她說的話。
“蘇魚,在這個宇宙裏,沒有那麽多沒有淵源的感情。”
她太困了,即使是在德列特恩的城堡中睡覺,她也沒有放下全身的戒備過。現在她終于可以,慢慢地放下一點點了。
她忽然有些想念夢了。想念那個只屬于她的霍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