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宋宜在登仙樓鬧的一出,還未到午時已經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人人都道徐鳴遠殺妻滅子,想霸占護國公府的財産。再聯合前面禦史彈劾他以妾為妻被罰閉門思過、徐如玉設計暗算嫡姐反被太後降職貶為妾、蔡氏私放硬子錢在牢中畏罪自盡的事情,所有人都會嘆一聲沈君溪命苦,好不容易鬥敗了渣爹惡毒姨娘當了侯爺,眼看着就要平步青雲的時候卻被渣爹買兇殺害。
更有好事者,把整個事情從探花郎入贅護國公府。從護國公府顯赫威蕤到衰敗門庭說起,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徐鳴遠就是那陰險狡詐、詭計多端,殺妻滅子設計謀躲國公府財産的敗類!
京城的百姓最喜歡聽侯門貴族的隐私事,不過半日,事情就傳出了十個版本。一個比一個殘忍,一個比一個陰險!
此事傳到承德帝耳中,氣的他摔了藥碗:“放肆……咳咳……天子腳下你們竟然任由這些流言蜚語滿世界亂飛……咳咳……”
“父皇請保重龍體。”李宴撲過去,滿臉關切地替承德帝順氣。
“朕還死不了……”承德帝拂開李宴的手,滿臉怒容:“朕讓你監國,你說你連這點小事都控制不住,朕怎麽放心把國家交給你!”
“父皇,兒臣已經派人去斷雲涯底搜查,活要見屍死要見人。那徐鳴遠兒臣也命人押進天牢。至于坊間傳言兒臣也命人張榜禁止!”太子老老實實地跪在一旁,一邊說一邊貼心地給承德地拍着胸口。
承德地見狀,緩和了臉色,語重心長地說:“太子你就是心軟,徐鳴遠這樣的人直接送到大理寺去審!流言蜚語這是能堵的?堵不如疏,乘早把案子審了給護國公府一個交代!”
“是,兒臣知道!”太子又從內監手裏拿過湯藥服侍承德地服用。
“哼哼,沈君溪這一跌,跌出了真相大白。”承德帝從喉間抵出冷笑:“宋宜也是燒昏了頭,竟然為了一個女人連理智都不要了!聽說還吐了心頭血?”他微微眯起眼睛,視線落在太子身上:“宋宜的性子朕了解,若不是動了真心何顧如此慌亂!他怎會瞧中她?”
太子心裏一緊,佯裝淡定道:“自張澤清一事之後,君溪好似換了個人似的。尤其是中秋箭術比賽之後更是大放光彩,兒臣那日也全靠她牽制刺客才得救!”說了這麽多,太子終于說出了重點:“君溪這樣的女子,乃世間少有。”
承德帝哼笑:“說的在理,那麽你呢?”
李宴心裏一抖,恭敬道:“兒臣也是欣賞的!”
“欣賞?”承德帝提高了聲音,李宴低頭輕聲道:“是。”
承德帝輕笑,目光隐晦:“既然欣賞,不如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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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李宴提高了聲音,見承德帝面色不悅,忙道:“君溪現在生死不知,兒臣心裏實在難過。”
承德帝眯眼,看不清他眼裏含着的情緒:“也是,加派人手去搜查。”頓了頓又道:“宋宜呢?出了這樣的事也不見他來找朕。”
“表叔瘋了一般在斷雲谷底日出尋找君溪的下落,誰也勸不回來。”李宴如實交代。
“罷了,此事便交給你處理。辦利索點兒!”
“是。”
從皇上寝宮出來,李宴只覺陽光刺眼的很。他伸手遮了遮陽光,轉身往東宮去。
東宮內,楚知白正坐在涼亭內看書。白衣翩翩的模樣,瞧的李宴心裏一動。他快步走了過去,又在幾步遠的地方停下,擡袖聞了聞,發現沒藥味兒理了理衣衫含笑走了過去。
“秋風涼冷,怎的坐在湖邊。當心身子受不住!”
“見過太子殿下!”楚知白直起身子朝他行了一禮,精致的面龐帶着恰到好處的恭敬和疏離。
李宴臉上閃過一絲黯然,很快便被溫和的笑意掩去“你不用擔心,君溪很快就能找到。”
楚知白面色一愣,然後搖了搖頭:“我與沈侯爺不過幾面之緣,太子多慮了。”
李宴面色一喜,情不自禁上前幾步貼近他:“知白你心裏果然有我,你在乎我的看法。”說完一愣,面色些許不自然,這話原本是他時常在心裏想的,怎的說了出來?
說出來了……也好!
李宴拿眼撩着楚知白,想将他臉上的表情看清楚。可楚知白面色淡然,看不出一絲一毫的表情。
李宴苦笑:“你不用在意,是我自作多情了。”
楚知白立在一片陰影裏垂頭不語,清風撩過,原本靜如止水的衣衫微微飄動。李宴想伸手去觸摸他的衣角,又怕驚動了他的安靜。良久之後,他輕笑:“你放心,你若喜歡她,我便給你娶來!”
“李宴!”楚知白震驚,他知道此娶非彼娶,而是李宴自己要娶君溪做妻。那麽他呢?他不敢想象,自己終生也逃不開這高高的宮牆。眼睜睜看着李宴将自己的心折磨了再折磨。
李宴微微一笑,眸中帶着令人恐怖作嘔的固執:“知白,你該知道你就是我的劫難!”
楚知白閉眼苦笑,暗淡的光線勾勒出他清簡消瘦的身影。連一向挺直的背脊,都劃出了一抹微彎的弧度。
他輕嘆一聲,睜開眼:“劫難?殿下可知你也是我的劫難。”
李宴瞳孔一縮,在他不敢置信地目光下。楚知白慢慢挺直背脊,眸中帶着清輝,好看的唇線輕輕揚起:“殿下你的劫難,唯有生死才能破?”
李宴無力的垂着手,只覺心裏空蕩蕩的漆黑一片。他以手覆臉,喉嚨裏發出低低的聲音,不知是笑還是哭。聲音越來越大,竟然到了放肆張揚地地步。池塘裏的魚兒似乎也被他的聲音驚動,紛紛潛入池底。
楚知白皺眉,正欲開口說話。就見李括面色蒼白地遠處跑了過來:“皇兄,皇兄,君溪……”說了一半覺得氣氛不對,他連忙剎住腳步,眼光焦急又心痛:“這是怎麽了?”
李宴收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拿下手,眼裏一片漆黑:“怎麽了?這麽慌張?”
李括回神,眼裏閃過一絲淚光:“君溪的屍骨被表叔找到了。”
楚知白身子一晃,連忙伸手扶住一旁的石桌,嗓音顫抖:“怎麽會?怎麽可能?”
李括神色悲重,一行清淚順着眼眶流了下來:“是啊,我也在想,她那樣的女子怎麽可能就這樣死去?”他苦澀一笑:“可是表叔像瘋了一樣,在斷雲涯底下又哭又笑,竟然說就算是死,也要娶她過門!”
楚知白一愣,失魂落魄地笑了笑。垂在袖中的手微微顫抖,竟然将書都捏變形了。
李宴目光從他身上掠過,見狀心裏不忍,欲上前安慰,忽然又想起他剛才那翻話,目光一痛,只好定定地站在原地目光癡癡地望着楚知白。
李括一顆心神全系在君溪死去的消息上,只覺一顆心沉甸甸地難受。他錘了錘胸口,沉悶道:“徐鳴遠這個混帳,我絕對饒不了他!”
三人在這裏打着感情官司,熟不知宋宜已經收集好了徐鳴遠犯罪的證據直接進宮呈到皇上面前。
承德帝面色疲憊:“這些事情,朕已經交給太子去辦了。”
宋宜擡頭盯着他:“皇兄,臣弟只想求旨娶君溪為妻。我心儀于她,哪怕是她死了我也願意娶她過門!”
承德帝手一頓,仔仔細細地看着他?見宋宜眸光死寂,渾身都透着一股頹廢荒廢之感。承德帝沉了沉呼吸,喝道:“胡鬧,娶一個死人為妻。你要我怎麽面對你的母親?”
宋宜低低一笑,整個人都呈現一種死氣:“那又如何,皇兄不也是抱着一個牌位過了一世?就連先帝他老人家,不也一樣?”
“胡鬧!”承德帝暴怒:“先帝是你能置喙的?”
“我只知情之一字由不得人,由不得心。”
承德帝苦笑:“罷了,咱們一家子都是些癡兒。朕由得你了!”
得到承德帝的承諾,宋宜臉上帶着一絲凄涼的笑意:“多謝皇兄!”
“去吧。”
“臣弟告退!”
望着宋宜沉痛的背影,承德帝微微眯眼,問身旁的內監蘇玉清:“你怎麽看?”
蘇玉清連忙下跪:“奴才觀長安侯悲傷不似作假。”
承德帝醞釀半晌,點頭:“嗯,說的不錯。咱們老李家竟出些癡情種……不對,”他若有所思地念着宋宜的名字:“宋宜,宋宜,哈哈,沈君溪死的可真是時候!”
蘇玉清聽的膽戰心驚,自古帝王多疑,伴君如伴虎,為了不引起承德帝的注意,他只能把頭低了再低,直到整個人都匍匐在地上。
寝宮中央的香爐騰起一縷袅袅清煙,似乎和窗外斜陽相映。
宋宜出了寝宮,帶着冷意往東宮行去。徐鳴遠,他定要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