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艾斯梅爾前因(一)
到最後,能将一位英雄毀滅的往往不是多麽強大的敵人,而是旁人貪婪的心。——題記
木柴在火爐裏不時發出細微的噼裏啪啦的聲響,屋子裏暖烘烘的。放在壁爐前的搖椅上坐着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正手捧着一本已經有些殘破的羊皮紙裝訂的筆記本閱讀。
“爺爺,再給我講個故事吧。”男孩趴在她膝上,仰着稚嫩的臉,眼睛裏映着火焰在閃爍。
老人摘下眼鏡,将本子放到一旁。用空出的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笑着說:“好吧,那就給你講一個我經歷過的故事好了,那是一場所有生命共同犯下的罪惡,是烙印在整個世界之上的錯誤。”
“罪惡和錯誤?”
“是的,”撫着男孩發的手停了,老人的目光落盡壁爐的火焰裏,渾濁的眼睛,仿佛又看見了那個點燃了整個世界的人。“你可以先聽一聽這個故事,然後你就會明白了。”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在我出生之時,最後一個經歷過這場事的人也已早就離世了。”老人飄忽的聲音仿佛順着時間的長河逆流而上,将一切都拉回了當年。
“最開始,在我們生活的這個地方還被稱作艾斯梅爾大陸的時候,不同種族的人不像現在常有交流,他們各成一派,互相制衡。
精靈藏匿于森林,獸人居住于山嶺,矮人在火山附近築起岩洞,魚人隐于江河湖泊。”
“那人類呢?”男孩有些好奇。
“人類啊,”老人慢慢的重複了一遍,露出一個淺淡的苦澀的笑容,“人類和現在差不多,衆多的人口使他們組成了不同的國家。那時的人類們信奉光明神,能成為神殿的騎士或者是祭祀在那時是相當榮耀的事情。”
老人低下頭注視着男孩清澈的眼睛,輕聲說:“你能想象得到嗎?那時的人們可以為了從不拯救他們的神,而一次又一次的把真正的救助者扼殺。”
男孩懵懂的搖了搖頭,他聽不懂。他只是覺得爺爺似乎很難過,于是他抓着老人的手指,“爺爺,不哭。”
“我沒有哭,乖孩子,”老人溫暖寬大的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我連去為他哭泣的資格都沒有,因為我也是個幫兇。好了,我還是接着給你講吧。”
“原本,世界還算和平,雖然偶有戰火,但是各個勢力都處在一種微妙的平衡上,縱使最野心勃勃的獸人也不敢大肆的挑起戰争。
可有一天,平衡突然被打破了,一個大魔王從深淵裏跑了出來,不止如此,他身後還跟着數之不盡的魔物。他們隐藏在黑霧裏,對所見到的一切生命大肆屠。為了阻止他們,各個種族的戰士們集結了起來,一只龐大的隊伍誕生了。”
男孩好奇的問:“我為什麽從沒有聽說過魔族?”
“那是因為每次魔族入侵都會有人站出來,将魔族打回深淵裏去,這個人就被稱作是勇者。”老人耐心的解答。
“那勇者呢?”男孩皺着眉,“我也沒有聽過勇者。而且,勇者将魔族打回老家的意思是指他率領着那只大軍嗎?”
“你聽下去就會明白的。”
老人撈過一旁的筆記本細細的撫摸着它的封皮,然後将它貼在心口的位置。
“勇者有一群同伴:弓箭手、法師、刺客、狂戰士,他們游走于各地擊退魔族,解救哪裏的生靈。當決戰來臨之時,他們與大軍彙合與索拉格平原,就是你常去的那個廣場的位置。他們要在這裏一起抵禦魔族最後的反擊。也是在這裏,魔王出現了。”
“那然後呢?”男孩眨巴着眼,興奮發揮舞着拳頭,嘴裏“哈,哈哈,”的嚷着,跟假想中的大魔王搏鬥。“大魔王被打敗了對不對?”
老人撇開他額前的頭發,渾濁的眼裏有什麽滑落進了白發裏。“是啊,他們贏了。所有的種族前所未有的團結起來,只為了殺死那個人,只為了殺死那個大魔王。”
那一天,濃郁的血腥味填滿了空氣,烏鴉被吸引而來卻又不敢落下,只能在半空中盤旋不定的發出凄厲的叫聲。
火焰在大地上燃燒着,滾滾黑煙直接雲霄與烏壓壓的黑雲連成一片,無主的戰馬焦躁的刨着蹄子,難以安定。
這偌大的戰場上遍地橫屍。獸人、精靈、人類往日裏不算和睦的種族死後卻出奇的和諧。一個疊着一個,血肉混着血肉,難分彼此。
放眼望去,昏暗的天地間只剩下一個人還站着。不過,到了這個地步,他大概也不能被稱之為人了。
左臂被從肩部削去,創處呈焦黑,高溫的火焰直接使創口炭化,也算是個快速止血的好方法。他的兩條腿上的傷深可見骨,幾支羽箭穿透破破爛爛铠甲釘在他身上,把他弄得看上去就像個豎起刺的刺猬。
他的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漸漸粗重,全靠拄着一把黑刀強硬的使自己不會倒下,眼睛警惕的看着四周,生怕從哪裏再竄出一些敵人。
在他的身後躺着幾個已經死去的人,他們幹淨的與這個戰場格格不入。一個穿着利落的勁裝頭發亂糟糟的背着弓箭,一個穿着鬥篷,露出常年被掩在兜帽下的蒼白的臉,他一手攥着法杖,另一只手握着一柄細劍。
小小的姑娘被高大的男人護在身後,男人身上被附着了魔法的羽箭炸的面目全非。姑娘的匕首掉在地上,她也沒有逃過死亡,一把劍刺穿了她的心髒。握劍的人就被殺死在一旁。
“他們損失了近半的兵力終于殺死了魔王身邊的幾個人,并且重創了魔王。當神官們用神術将魔王滅殺的時候,在聖光耀眼的光輝中,每一個活下來的人都在歡呼。他們多高興啊,他們将魔王殺死了,世界從此和平了。”
“別哭呀,爺爺,”老人握住男孩為他擦拭眼淚的小手,自己抹了把眼睛,對上男孩擔憂的目光。“沒事的,只是老了,說起以前的事就容易多愁善感,爺爺沒事的。我們繼續說故事吧。”
“那以後,魔王沒有了,勇者也沒有了。但是神明卻降下了旨意,魔族無法根除,他們每隔四百年便要從深淵再次沖入人間帶來災禍。為了保護世界的和平,神宮的教皇和聯合部隊的大将軍一起制定了一個計劃。”
推開神宮最深處的大門,金燦燦的帶些橙紅色的太陽的餘輝透過穹頂的窗子灑落下來。光與影在棋盤上畫出分明的界限,也讓相對而坐下棋的兩人,一個處在陽光下,一個留在陰影裏。
坐在陰影中的人将一枚白色的士兵緩緩向前推進,鐵質的護手上纏繞的鎖鏈碰撞着發出噠噠的聲響。執棋的人毫不在意規則的直接撞翻了沿途所有黑色的棋子,直到停在黑色王棋的對面。“想好怎麽辦了嗎?”
“放心好了,時間會是最好的利器。它能改變過去,也能改變人心。那個人的名號再盛終究也已經死了,而我們還有很多的時間能将他打落進塵埃裏。”
穿着潔白神官袍的男人臉上帶着慈悲又神性的笑容,衣服上金線勾勒成的符文随着他的動作閃着光。
他的指尖輕輕捏住白色的士兵,士兵染上了黑色,成了站在王棋身前的屏障,“就從那些愚民們開始吧,神的光輝會使他們看清自己的信仰,看清歷史的模樣。”
“呵,”坐在陰影中的着甲之人話裏難言嘲諷,“說的倒是好聽,能把給一位真正品性高潔的英雄套上污名和抹殺他的存在這種事說的如此好聽也就是你們這些所謂的神的使者了,話說你們的神知道嗎?”
“神明嗎?”神官眉眼彎彎笑的與外面的神像一般無二,“神明無所不知,無所不在,他會滿足每一位虔誠的信徒的祈願不是嗎?”
陰影中坐着的人揮手将棋盤上的棋子掃到了地上,一拳砸在棋盤上。“我不管你想做什麽,但是別忘了我們商量好的事,我想要他的力量還有他身上的秘密,而你想要借由他化為神。互利互惠的買賣,你可千萬別耍什麽花樣。”
“當然,”看着男人起身離去的背影,神官笑眯眯的眼角微微擡了擡眼皮,露出的眼睛裏全無笑意。
男孩緊緊抓着老人的手,另一只手笨拙的安撫的輕輕在他背上拍打,“是什麽樣的計劃?”
老人重重的深吸了一口氣,“那是一個罪惡的罪不可赦的計劃。為了自己的私欲他們将整個世界都拖入了錯誤裏,然後越陷越深、越陷越深,并且一次又一次的親手毀去了他們唯一的救贖。”
說起來這個故事有點老套,勇者和魔王,拯救世界帶來和平。大概不少人看了開頭就沒有耐心再看下去,覺得直接就能猜到結尾。那肯定是勇者娶了公主,然後達成人生巅峰啊,還能怎樣呢?
可是站上人生巅峰之後呢?勇者真的會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嗎?整個世界上的掌權者們會容忍有這樣一個不受控制的存在嗎?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魔族被擊敗了,那還要勇者做什麽。
“教皇頒布了神谕,說魔族雖然會來,但是勇者也會随之誕生。每隔四百年這世間就會有一位不具有靈魂只為承載勇者力量的人形武器誕生,他将延續勇者的名字和他的光輝巍世界驅逐魔族。”
“所以這是真的嗎?”男孩輕聲問。
“這當然不是真的,但是只顧享樂的貴族不會去追問,目光短淺的百姓對幾百年後的事毫不關心,提出意見的人被暗中割去了頭顱。當這則神谕被人人傳頌寫進歷史裏的時候,它就變成真的了。”
老人激動的情緒突然又低落了下來,“可是假的終究是假的,再大的謊言也終有被揭穿的一天。終于,所有助纣為虐者都迎來了審判之日。”
勇者大人,開始時人們念誦他的名,将他作為神與拯救者。一個四百年又一個四百年,勇者,如今人們念誦他的名,只将他當做件兵器在盡他應盡的的職責。
兵器不會有情感,兵器被折斷時人們不會感同身受只會惋惜他曾經的鋒利,兵器不該有朋友,但是考慮到他的貴重,他該有幾個合适的看守。
就這樣,時間的齒輪轉動,唱着歌迎來一個又一個輪回,也迎來最後的終局。
一個人,
高潔如天上群星,閃耀如雲霄明月,
可他隕落了,
将他舉上神壇的手也在同時将他拖入塵埃。
嘀嗒,嘀嗒,
無數個輪回他為它傾其所有,
直到再沒有什麽可以付出,
直到再也阻不住它的墜落。
沉睡吧,天上星,
當你再醒來時,
世界再不在你肩上。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商人甲:勇者啊,請賜我無盡的財富。
國王乙:勇者啊,請助我王權永固。
垂死丙:勇者啊,救命啊!
勇者:(懵逼)我只是個單純的輸出而已,你們到底傳了我些什麽啊??
最好的勇者,送給最好的你們,這個故事希望你們會喜歡。
來吧,不要大意的刷爆我的評論區吧,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