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做人的底線
原來楚俊傑為了籌集彩禮錢,偷偷在網上發了出租店鋪的廣告,要将家裏的鋪子租出去,但事先并沒有跟舅舅商量,直到對方來簽合同,才被舅舅發現。
舅舅罵了楚俊傑一頓,楚俊傑大概是真着急了,反唇相譏,說舅舅心裏只有外甥女,莫非外甥女其實是私生女?舅舅氣得當場就暈倒了,醫生說是急怒攻心,如果這口氣緩不過來,很有可能會中風。
舅舅一直是家裏的主心骨,這一倒,舅媽自然六神無主,于是打電話來咒罵穆浥塵。
穆浥塵只覺得一股強烈的恐慌襲來,二十年來,她的精神支柱除了媽媽就是舅舅,媽媽受傷還沒好,舅舅又昏迷,整個天都要塌了嗎?
“舅媽,你先不要急,舅舅一定會沒事的。”她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舅媽還是在安慰自己。
舅媽哭了起來:“阿塵,如果你舅舅真的出了什麽事……”
穆浥塵立刻打斷她:“不會的,肯定不會的,舅媽,你好好照顧舅舅,等他醒來,告訴他不用擔心表哥的彩禮錢,我這邊正在籌錢,一定會在最後期限前将那兩萬塊還給你們。”
舅媽沒有了過去的兇悍,聽聲音似乎整個人都要垮了:“你以為你是超人?雖然我一直不喜歡你們母女,但如果你為了錢去做什麽不該做的事,你舅舅一定不會原諒你的。”
“舅媽你放心,我是去找同學借,這件事我媽媽也知道,我分得清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你等我的好消息,錢一籌齊我就給你打電話。”
她的語氣十分肯定,舅媽卻将信将疑:“你真的能籌到?”
“真的舅媽,你相信我,舅舅那邊就拜托你照顧了。”
“你……量力而行。”舅媽的語氣中難得地出現了一絲關懷。
“我會的,舅媽你也要注意身體,要是你也垮了,舅舅……”
“嗯,我挂了。”舅媽有些不自然。
放下手機,穆浥塵腿一軟跌倒在地,剛才她裝得很堅強,其實心裏比誰都害怕,她不能想象如果舅舅真的中風,他家裏會怎樣,而自己和媽媽又該怎麽辦。
老天,我已經失去了戀人,又差點失去媽媽,如今還要讓我連舅舅也失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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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在眼眶裏轉了很久,終于落了下來。她只不過是個弱女子,承受不起這麽多的打擊,好想有個懷抱能讓自己盡情地痛哭,好想有個人能跟她說:“有我在,別怕”,好想一覺醒來什麽困難都已經解決。
可惜,她只能在出租屋裏獨自流淚。
“阿輝哥,上次你跟我說的話還算數麽?”她撥通了陳志輝的電話。
陳志輝愣了一下,才說道:“算數,只要你有覃澈的獨家視頻,我可以幫你聯系主編,她一定會高價購買的。”
“我要兩萬,什麽樣的視頻可以值這個價?”穆浥塵的聲音很平靜,仿佛商人在談生意一般。
“兩萬有點高,如果是比較暧昧的還有可能。”
“我要求你們提供針孔攝像機,可以嗎?”
“可以,你什麽時候方便,我們見面再談。”
“今天中午吧,我在郊區的拍攝基地,等下我會把地址發給你,中午一點你在門口等我,到時候再詳談。”
“好的。”
穆浥塵擦幹眼淚,出門狂奔向公車站,此時已經過了上班時間,好在劇組不用打卡,只要沒被jimmy抓住就行。
一整個上午她都無心工作,中午匆匆吃了半盒盒飯,就準備去找陳志輝,誰知在片場門口卻遇到了jimmy。
“小穆,你要去哪裏?”jimmy皺眉問道。
“我……有個朋友路過這裏來看我,我跟他說幾句話就行,可以嗎?”她強作鎮定。
“去吧。”jimmy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她微紅的眼眶。
陳志輝的車早在不遠處等着,穆浥塵怕jimmy起疑,一直等到他離開,這才往那輛黑色的小車走去。
陳志輝沒有下車,只是打開車門讓她上去。車子往前行了好幾公裏,陳志輝這才道:“妹子,你想好了嗎?這種事如果暴露,你可能會被劇組開除的。”
穆浥塵又何嘗不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但如今她根本沒有別的選擇,就算賭上自己的前程,也必須去做。
“我想好了才來找你的。”
陳志輝将車停在路邊,拿出兩個小包:“針孔攝像機有有線和無線兩種,無線的話對你來說相對方便些,而且可以适時傳輸圖像,但你和我的距離要保持在三百米以內,否則便無法接收。有線的那種帶有存儲設備,你拍好後給我,我将視頻導出來即可,不過連着線,容易暴露。”
穆浥塵選了有線的那種,她不想适時傳輸畫面,潛意識裏還是給自己留了一絲反悔的餘地。
“只要将攝像機帶在身上就行,對嗎?”她問道。
“妹子——”陳志輝似乎難以啓齒,“我想問一句,你跟覃澈熟嗎?”
“你覺得我拍不到?”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你既然決定要做,何不做大一點?如果你能跟他一起出現在鏡頭中,別說兩萬,三萬主編都肯給。”
“阿輝哥,我不想把自己也牽扯進去。”
陳志輝趕緊道:“我沒說要你也曝光,你可以背對攝像頭,我們後期也會打格子,沒人能看出來是你。如果真的需要很多錢,就考慮一下吧,普通的視頻可能賣不了太高的價格。”
“覃澈後天才回劇組,我再考慮一下吧。”
“那好,我先教你針孔攝像機的使用方法。”
針孔攝像機應用很廣泛,很多民生記者在深入黑窩點、傳銷組織等采訪的時候,經常會用到;而對于狗仔隊來說,多半便是用來偷拍拒絕采訪的藝人的隐私;更有夫妻、戀人用來跟蹤偷拍對方是否出軌。因此這類設備的操作都很簡單,陳志輝講了兩遍,穆浥塵就會熟練使用了。
“妹子,不管事情成與不成,保護好自己,必要的時候直接将針孔攝像機毀了,我不希望你丢了工作。”他看着她,“更不希望你因此被人瞧不起,我知道你要不是實在沒辦法了,是決不會做這種事的。”
穆浥塵從上車開始,一直都很冷靜,此時卻有些心酸。她一直是個有原則有底線的人,哪怕再窮,也沒又做過違背道義的事。其實每個人的底線都有一個價格,你之所以還堅持着,是因為面臨的誘惑或者困難還不夠大。
或許,自己的底線就值兩萬塊吧,她黯然想道。
不過既然已經決定要做,她就不會再裝高尚:“阿輝哥,所有困難都不是堕落的借口,是我自己無法一直出淤泥而不染。事情完了我會打電話給你,送我回去吧,我要繼續上班了。”
一路上她沒有再說一句話,等她把視頻交給陳志輝,表哥和潘曉芳的婚事就不會再耽擱,舅舅也不用再左右為難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只是,那個英俊又腹黑,驕傲又風趣,時不時激得她暴跳如雷的男人,從此就會瞧不起她了吧?
以後,再也沒有人會霸道地叫她木瓜了。
覃澈住院半個月,戲份積了很多,不久後又将赴美國拍那邊的戲,因此他回歸後,整個劇組的人都忙碌了起來。
穆浥塵也暫時放下了手裏的工作,幫着柯峻他們布置道具,偶然間遇到覃澈,後者雲淡風輕地從她身邊經過,她的心裏突然空得厲害。
她一直下不了決心執行自己的計劃,一邊是親人,一邊是道德和良心,煎熬得她整個人異常憔悴。
舅舅已經醒來,但語言功能似乎受到了損害,不大能說得出話來,舅媽每天都陪在醫院,家裏的店鋪只好讓楚俊傑全權負責。楚俊傑将父親氣成這樣,也沒臉再提彩禮的事,潘曉芳則回家去了。
媽媽也知道了這些事,在電話裏哭得很厲害,直怪自己連累了舅舅一家,穆浥塵的心像被刀割一般,疼得幾乎不能呼吸。
工作可以再找,朋友也還會再有——如果她和覃澈算得上朋友的話,但是舅舅只有一個,她終于下定了決心,主動打電話給覃澈。
“覃先生,我有件事想求你,明天能和你單獨聊聊嗎?”
“你不怕被jimmy看到?”
“我相信覃先生一定有辦法不讓jimmy發現。”她故作調皮地說道。
“狡猾的木瓜。”覃澈笑道,“求我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窮光蛋一個,覃先生可別提什麽我付不起的代價。”
“沒關系,大不了把你剁了煲木瓜湯。”覃澈啧啧兩聲,“味道一定很鮮美。”
穆浥塵:“……”
這一晚她一直睡不着,耳邊不斷回響着覃澈的聲音,低沉的男聲,笑起來又那麽爽朗,淡定的口吻經常激怒她,很多次她都告訴自己不要再理這個人,不要再給他嘲笑譏諷自己的機會。然而這一刻,她無比留戀這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