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們畢業了
然而還沒等她興師問罪，陳志輝姐夫的診所就突然被查封了，說是涉嫌無證經營，還牽涉到醫療糾紛，姐夫已經被公安機關帶走調查。
陳志輝來接穆浥塵下班的時候，一米八五的男人臊得都不敢正臉看她，穆浥塵到了嘴邊的話便說不出口。腳傷的事也許真的是陳志輝的姐夫醫術不過關，總不可能是為了能繼續在她面前演戲，所以故意讓診所被查封吧？她才沒那麽大臉。
氣氛前所未有的沉悶，良久，安寧說：“去學校附近的中醫院看看吧。”
“沒關系啦，又不是多大的傷，可能停了藥過兩天就好了也不一定。”穆浥塵話一出口就發現氣氛更尴尬了，趕緊補充道，“這麽晚了，醫院只能看急診，我這又不是急病，明天再說吧。”
“小塵……”安寧的聲音前所未有的頹廢，“我知道再解釋也沒用，從你受傷開始，一切就像是一個精心設計的局，其實若不是知道自己并沒有做過，連我也會覺得是刻意所為。事到如今，我只能對你說聲對不起，給你帶來了這麽多的麻煩，你放心，以後我都不會再來打攪你了。”
他沉默了片刻，又道：“雖然我是真的喜歡你。”
三年前，腼腆的大男生站在她的面前，紅着臉說：“我是真的喜歡你”，如今這句話再次出口，卻是放棄的宣言。
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愛？
曾經穆浥塵以為自己和蘇格是天底下最相愛的情侶，她以為，只要他們一直在一起，哪怕過一輩子窮日子也會開心快樂，可是他們的愛最終敗給了現實。而已經畢業的安寧，當他的視野不再局限于校園的時候，那種單純的喜歡又能持續多長時間呢？
“安師兄，你很快就會忘了我的。”
安寧慘笑：“你一定以為我是因為你長得漂亮才喜歡你的，對不對？你覺得我對你的感情只是人對美本能的追逐？你錯了，小塵，你是我第一個喜歡上的女孩，也是唯一一個。這三年我雖然沒有出現在你面前，但我對你的感情從來沒有中斷過。”
“第一次見到你，是在我住的小區，小區有個幼兒園，你在那裏做兼職，教小朋友們畫畫。那天是周五，天氣有些陰沉，我回家的時候路過幼兒園，見到你正在教一個小男孩畫蘋果。你把畫板放在膝上，歪着腦袋一邊給他講解，一邊在紙上勾勒蘋果的輪廓，臉上一直帶着淡淡的笑容，那麽恬靜那麽美，似乎整個天空都被你照亮了，那個時候我就想，如果這個女孩能在我身邊，我這一生都不再會有陰霾。”
穆浥塵愣住了，她的确曾在一間小區幼兒園做兼職，不過當時她才大一。
“那次以後，我就像是着了魔，在家裏悶了幾天後，跑去幼兒園打聽你的情況。好在幼兒園老師認識我，所以告訴了我你的名字和學校。那時我本來已經被保送本校研究生，但我放棄了，我想離你近一點，所以考了g大。為了這事，我爸把我揍了一頓，畢竟我放棄的是一本學校的公費研究生名額。”
“可我還是晚了一步，當我終于鼓起勇氣向你表白的時候，你告訴我，你已經有了男朋友。”安寧的表情很痛苦，“那段時間我的情緒非常低落，茶飯不思，體重驟然減了二十斤，差點因此中斷學業。不過後來我想通了，既然你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歸宿，我應該祝福你們才是，所以我躲了你三年，直到前段時間聽說你和蘇格分手才……是我錯了，我不該對你有非分之想的，你根本就不喜歡我，不管有沒有蘇格的存在。”
“安師兄……”穆浥塵不知道說什麽好，原來他對她的感情竟如此深厚，可惜她卻無法回報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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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向來由不得人。她會感動，會感激，可是不會因此就喜歡上他，何況她心裏被蘇格劃下的傷口一直在隐隐作痛，現在根本沒辦法接受任何人。
“對不起……”她唯有抱歉。
“你不該說對不起，你不喜歡我，并不是你的錯。”安寧深吸一口氣，“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不會做傷害你的事，不管你信不信。”
穆浥塵柔聲道：“我信。”
安寧顯然沒有因為這個答案而欣慰，她是為了安慰他才這麽說的吧？不過他也沒有揭穿，她肯給他一個善意的謊言，他便應該相信，因為相信的話，才會沒那麽難過。
安寧說到做到，第二天早上他并沒有像往常那樣和陳志輝一起來接她，中午陳志輝送她去醫院的時候，他也沒有出現。
穆浥塵的傷其實并不嚴重，醫生開了些跌倒損傷的藥，讓她自己拿回去搽，說是過幾天就會好，不用再去複查了。
剛從醫院出來，她就接到了羅小蒙的電話。
“穆穆，我已經在去香港的直通車上，下午就要轉機去巴黎了，你自己保重。”
穆浥塵大驚：“你不是說明天才走嗎？我都請好了假準備去送你！”
羅小蒙笑：“傻瓜，我騙你的。我怕到時候我會摟着你哭，你丫天生麗質，哭起來也是梨花一支春帶雨，楚楚可憐的，老子的哭相就醜了，為了不給你丫當陪襯，所以我還是先走一步吧。”
“你就這樣丢下我了……”穆浥塵哽咽。
“好了好了，別傷感了，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你丫又不能陪老子一輩子，我們早晚要分別。你不是說過嗎，現在通訊這麽發達，想見面了來個視頻通話就可以。你丫要努力工作多多掙錢，早點買個4g手機，老子嫌棄你那部老人機不是一天兩天了。”
穆浥塵被她逗得笑了起來：“放心，欠你的錢我會早日還清的。你一個人在國外，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吃那些垃圾食品，作息時間也要規律些，別因為年輕就往死裏折騰，還有……”
“打住打住！你丫怎麽比我老娘還啰嗦？好了，老子手機沒電了，挂了啊！等安頓好了，我會跟你聯系的，你丫別換號啊，不然老子抽死你！”
“放心，我不會換的，我——”她話還沒說完，羅小蒙已經收了線。
穆浥塵知道她雖然嘴上說得潇灑，其實心裏是很不舍的，只是怕她傷心，這才故作堅強，恐怕此時正在車上哭呢。
真是個傻丫頭。
“妹子，你哪天搬家？我來幫你吧。”車子駛到片場門口，陳志輝說道。
“阿輝哥，其實……我沒有怪安師兄，也沒有怪你。我的傷不嚴重，搬家的事我自己可以搞定，你也不用再來接送我上班了，我租的房子離公司很近。”
“這怎麽行呢？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會受傷，後面又因為我耽誤了那麽久，我必須負責的。”陳志輝堅持，“你就當給我贖罪的機會吧。”
人的感情真的很奇怪，明明她是被陳志輝害得受傷的，但陳志輝如此內疚，她反倒覺得像是自己虧欠了他。
罷了罷了，就當是最後一次吧，反正腳傷也快好了，租的房子離片場又近，這次讓他幫忙搬家，大家恩怨兩清，以後就像和安寧一樣江湖不見了。
只是從學校搬去出租屋，她東西又少，一會兒就可以整理完，幹脆就明天搬好了。片場最近忙得不可開交——覃澈接拍的另一部電影過幾天在美國舉行開機儀式，他得飛過去，并且在那裏拍攝大概半個月，所以劇組要把他這段時間的戲份全部趕出來，這種時候y能準她一天假已是開恩，不可能再請了。
“明天上午搬吧，麻煩你了，阿輝哥。”
“不麻煩不麻煩，那我明早十點來接你，你看怎樣？”
“好的。”穆浥塵打開車門，“明天見。”
宿舍裏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絲絲最近一直在家裏，今天才回學校收拾東西。
舍友們沒帶走的東西淩亂的擺在各自的床上，穆浥塵突然有種滿目瘡痍的感覺，六個人一起生活了四年，一旦畢業分離，這一生還能再見幾次？
她與她們的感情其實并不是太深——她大部分時間都在做兼職掙錢，實在沒有太多空閑和她們增進感情，除了羅小蒙，其他都是泛泛之交，但是她們陪了她四年，青蔥歲月中，她們和她頂着同一片天空，呼吸着同樣的空氣。
她們，代表着她的大學生活。
“絲絲——”本來只是平常的招呼，穆浥塵的聲音竟然有些變調。
其實她走到門口的時候，絲絲已經發覺了，卻一直沒有擡頭，此時聽到她呼喚，扭過頭去，眼眶就濕了。
“要走了嗎？”穆浥塵輕聲問道。
“嗯，離校手續已經全部辦好，我今晚就搬回家了。”絲絲終于看向她，“我在一家出版社當封面畫手，是家裏幫忙找的工作，穆穆，大家還在一個城市，有空的話多聯系。”
穆浥塵上前幫她把收拾好的東西裝進箱子，受傷的右腳一彎曲，突然鑽心的疼，絲絲見她吸氣趕緊扶住她：“別動，我自己來！”
穆浥塵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啊，絲絲。”
“你傷了腳，應該我幫你收拾東西才對。”絲絲扶她在對面床上坐下，“你也快走了吧？”
“嗯，我明天搬。”
“我去幫你吧，你這樣怎麽搬家？”
“不用了，有人幫忙，多謝你，絲絲。”
“是弄傷你的那個男人嗎？穆穆，也許我不該說，但……我總覺得這個人別有用心，你要提防着，女孩子一個人生活不大安全，要保護好自己。”
穆浥塵笑道：“你說得對，女孩子一個人生活太不安全，趕明兒老子找個帥得二五八萬的男神來做跟班、當保镖，高興的時候就賞他個微笑，不高興的時候就揍他一頓出氣，悶了就把他拉出去遛遛，讓其他女人嫉妒發狂，想咬老子偏偏又咬不着。你說，帶不帶勁？”
絲絲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穆浥塵也笑。只是沒想到，畢業時随口一句玩笑話，有一天竟會成了真，這個奇幻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