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眷戀夜晚
在賀家大宅吃了午飯，賀老爺子和老太太去睡眠午覺，賀景雲則被賀凱風給叫去了房間。
幾乎每次賀景雲回大宅來賀凱風都會例行公事一樣對他進行訓話，其中心思想就是要賀景雲安分守己。
這些話賀景雲聽得幾乎會背，但還是淡然的點頭，只是明明很好的普洱茶此刻喝到嘴裏卻失去了原本的香味兒。
因為被賀凱風要求留下吃晚飯，所以當賀凱風因為接了一個電話所以離開書房時，獨自留在賀凱風書房的賀景雲無所事事，看着書桌上筆墨紙硯都齊全，便研起了磨。
其實賀景雲寫的一手好毛筆字，這得益于他從小的練習。倒是也沒人教過，只是因為喜歡所以獨自臨摹，再到慢慢有了自己的風格。
本就是為了打發時間的，所以賀景雲從研磨開始就十分的有耐心，後來開始提筆的時候還因為太久沒有寫從而生疏的落錯了筆。
他将那張宣紙抽走，毛筆也重新放了下來，從身上掏出煙盒來點燃了一根煙，等着自己的心靜下來之後，才重新提起筆。
賀景雲沒去想自己該寫些什麽，只是選擇了在落筆時心裏所想的一句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
這句話不長，卻正好洋洋灑灑的寫滿一張宣紙，留白亦是足夠。賀景雲将筆放下的同時覺得心境空遠，平和而怡然。
他喜歡這樣的感覺，想着或許以後也可以經常寫寫字，家裏那套筆墨紙硯已經荒廢多時。
“你怎麽在這兒？你父親呢？”賀景雲有些出神，以至于他并沒有注意到賀老爺子的到來。
“父親出去了，我沒什麽事就打打字打發時間。”賀景雲從書桌邊走開，如實的爺爺回答。
“哦？”聽聞的賀老爺子擡眼看了賀景雲一眼，似乎是有些興趣的走進了書房來到桌子後面，低頭看向那幅賀景雲剛剛寫下的字。
老爺子看得挺認真，而賀景雲也不好去打擾，一直到老爺子重新擡起頭：“寫得不錯，只是你這字氣勢有餘卻是潤感不足，而且你這句話也不好，什麽情啊愛的，男人不要整天想着這些。”
“爺爺說的是，只是前幾天和別人聊起了《游園驚夢》，才突然想起。”本來賀景雲并沒在意自己寫了什麽，也是直到老爺子這會兒一說，賀景雲才發覺自己寫的竟然是《牡丹亭》的題記。
“《游園驚夢》？你奶奶可是愛聽這些。”賀景雲的話雖是實話，卻也恰好轉移了話題，老爺子一邊說着一邊背着手往外面走，賀景雲見狀便也跟着走出了書房，并且提議着：“家裏以前倒是常請人回來，只是這兩年少了，不如什麽時候再請人回來唱幾折？”
“也好，你記着點，等你奶奶回來了張羅一下。”老爺子想了想之後便同意了下來。
“好的爺爺。”賀景雲點頭答應着。
等到賀景雲從賀家大宅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他開着車行駛過寂靜的盤山路，因為鮮少人煙，樹影匆匆間這個世界在展現着它寧靜的那一面。在這裏你可以懶惰，可以真實，甚至可以天真善良懷抱赤誠。
因為這裏沒有人，沒有那麽多人，自然海納百川。
可一旦你離開這裏，哪怕只是不到一個小時的車程，便是車水馬龍霓虹璀璨。高樓林立像是一只只猛獸一般從上至下的俯視，如果你不走快一些，也許下一秒鐘就會被這些猛獸踩在腳底下。
賀景雲從不否認自己心中充滿掠奪，他相信叢林法則，物競天擇誰都不需要對誰多一些憐憫。
可有時他也會覺得厭倦，這兩種情緒就好像是一枚硬幣的正反兩面，相互矛盾，卻又背靠背彼此相依存着。
賀景雲沒有着急回自己的公寓，他将車子漫無目的的行駛在京城的夜色下，将所有的車窗都打開，讓風穿堂而過。
他藏匿了太久，他需要抒發。
将近十一月的天已經冷了下來，一直到賀景雲從裏到外都被風給吹得冷卻了下來之後，他接了兩通電話，一前一後，來自兩個不同的女人。
一個是王秀珠，另一個是範雨芙。
王秀珠打來的時候賀景雲将車停在了路邊，這裏似乎離某所高中不遠，而現在又恰好是學校晚自習放學的時間，時不時就會有三三兩兩的學生結伴走過賀景雲的車旁，青春的氣息夾帶着簡單的歡聲笑語。
賀景雲就這樣坐在車子裏，像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偶然的有學生透過車窗看到裏面的他，有被他出色過人的俊美長相震驚的，也有害羞好奇頻頻回頭張望的。
但這些都沒有給賀景雲帶去任何的影響，就算有視線落在他身上他也依舊故我，寂寥在這個夜晚凝結成霜，将他整個人包裹，卻是電話那一端的王秀珠根本察覺不到的。
她在自顧自的說着寒暄的話，端着一副架子，好像今天她會給賀景雲打來這通電話已經是對方莫大的殊榮。
她的自信不是沒有道理，他父親最近在政界做的風生水起，勢頭很旺，想要巴結他們家的人自然數量空前。
賀景雲在一定程度上配合着王秀珠，只是奈何王秀珠打來的實在不是時候，嚴重匮乏的睡眠讓賀景雲身體上本就疲累，自控力也會随着下降，負面情緒很容易就占據了上風。
所以盡管賀景雲維持着理智給予對方回應，但寥寥幾句根本不熱絡。這樣的态度自然滿足不了最近脾氣更加被慣壞的王秀珠，她的語氣很快就不善了起來。
無論是家世還是模樣都算優秀的王秀珠其實不缺人追，要一個個數下來也夠她挑挑揀揀一番。
可她就是對賀景雲念念不忘，從她第一次見到賀景雲開始。
他英俊，紳士，雖然身份稍微有些瑕疵，但依舊瑕不掩瑜，他幾乎符合王秀珠的一切期望。
還有一點最重要的，那就是王秀珠覺得賀景雲身上有一種深邃的氣質，讓他與其他的芸芸衆生自然而然的分割開，這讓王秀珠對他可以說是一見傾心，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份傾心讓王秀珠主動拉下面子去聯絡對方，但這種委曲求全畢竟十分有限，當她發覺對方似乎對此并不熱衷的時候，她便也就沒再堅持。
可就在王秀珠幾乎放棄的時候，賀景雲卻又突然接受了她偶一為之的靠近，然後等王秀珠因此重新燃起小火苗兒的時候，那邊又沒了消息。
這樣的忽近忽遠讓王秀珠惱怒，她下定決定不再和這個人有任何的交集，但這個決定抵不住她內心的真實渴望。
所以當她的父親事業春風得意而她也跟着身份陡然上升的時候，她又一次聯絡了賀景雲。
她本來是想提醒賀景雲自己的今時不同往時之後，要賀景雲主動對她提出見面的要求，然後她再有些勉強的答應下來。
可顯然賀景雲并沒有要滿足她的意思，他的回答都禮貌而疏遠，這讓王秀珠惱火，她幾乎是沒有任何鋪墊的話就直接挂斷了電話，以至于當賀景雲突然聽到忙音的時候還愣了一下。
第二個電話到來的間隔并不長，至少不夠讓賀景雲抽完一根煙。他在車窗外彈了一下煙灰，接通了電話。
“我是範雨芙，我打擾到你了麽？”範雨芙的聲音賀景雲并不熟悉，但伴随着這個聲音她堅韌的模樣卻憑空出現在賀景雲的腦海。
“沒關系。”賀景雲答道。這個晚上已經被打擾，也無所謂是一次還一次還是兩次。
“那就好，我也沒什麽其他的事情，就是公司幫我安排了宿舍，環境很好，你什麽時候有空的話……”範雨芙停頓的恰到好處，并不過分的吊人胃口，又帶着一些小心翼翼：“我想要請你吃個飯，我的手藝還過得去。”
賀景雲再一次感嘆範雨芙的聰明。她先說她搬個宿舍，又說請他吃飯，而且是去她的宿舍。她給予了雙重暗示卻都不點破，将全部的選擇權交給賀景雲，不會讓他感到絲毫的不舒服或者是有獻媚感。
“我最近有些忙，先謝謝你的好意，我确實很少吃到家常菜。”賀景雲一樣配合，卻比剛剛在面對王秀珠的時候覺得要輕松舒服許多。
“不需要客氣，什麽時候等你有時間了，随時都可以聯系我。”範雨芙并不多做糾纏，有理有節的說完之後就與賀景雲道別并且挂斷了電話。
賀景雲在将手機扔到副駕駛座位上的時候發覺自己果真還是更傾向于和聰明的人說話，至少是省力氣的。
然後他又突然想到夏清芷，并且毫無根據的将她與範雨芙放在一起，只是因為她們都很聰明，并且八面玲珑。
但是很快賀景雲就發現雖然她們都是很聰明的女人，但她們卻根本沒有可比性，或許應該這樣說，夏清芷除了聰明之外，還有太多太多其他的标簽，這讓她很難被界定，從而沒辦法和任何人做對比。
車裏再一次安靜了下來，放學的人潮已經基本褪去，賀景雲關上車窗，擡起手揉了揉眉心之後，再一次發動了車子。
他可以一時貪戀這樣的夜晚，卻不能放任自己去追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