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個婆子恰好端水出來,看到葉輔安和葉嘉佑進了門,忙往裏喊了一聲:“老爺和公子來了!”
門口的丫鬟趕緊向裏面通報。
葉骊珠剛剛醒來吃了一點白粥,她正喝着茶水,就聽說父親和兄弟來了。
葉輔安拉了葉嘉佑一把:“快點跟上,你姐姐性子軟,你別在她眼前鬧騰。”
葉嘉佑跟着葉輔安進了一扇紅木镂空雕花門,再往裏,過了一道碧紗櫥,葉嘉佑看到一名身着淺青衣裙的女子走了過來,兩名丫鬟在後面緊緊跟着。
是葉骊珠了。
葉骊珠先是看向葉輔安,又低頭看了葉嘉佑:“這是嘉佑?”
葉輔安推了葉嘉佑一下:“還不快喊姐姐。”
葉嘉佑在心裏想過姐姐的模樣,甚至偷偷畫過姐姐。他以前見過最漂亮的女人是皇後娘娘,葉嘉佑心裏就以為姐姐會像皇後娘娘那般端莊柔和,如今見了葉骊珠,葉嘉佑才終于意識到,姐姐比皇後娘娘還要漂亮很多。
是他從前怎麽想象都想不出的漂亮樣貌。
葉骊珠把葉嘉佑拉了過來,摩挲着他的臉頰:“弟弟都長這麽高了。”
葉嘉佑已經長到了葉骊珠肩膀那麽高的位置,他擡眼看向了她。
葉骊珠眼圈兒紅紅的,她又想起了娘,回來之後,她能見到父親,也能見到從前未見過的弟弟,只是再也見不到娘了。
她不想在父親和弟弟面前再次提起母親,白白惹他們傷心。
葉骊珠擦了擦眼淚道:“都長這麽大了,姐姐才看到你。”
葉嘉佑看到姐姐哭,自己心裏也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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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前還怕葉骊珠會不喜歡自己,對自己生疏,如今看葉骊珠的模樣,看她憐愛的眼神,葉嘉佑就知道了,葉骊珠是疼愛自己這個弟弟的。
而且,葉骊珠和邬氏,梁氏,周氏她們不同,她的疼愛,是發自內心的。
葉輔安把葉嘉佑給拉開了:“你姐姐身子弱,別在她跟前一直壓着她。”
葉骊珠摸着葉嘉佑的頭發:“沒事,爹,我見了弟弟也高興。”
葉輔安問了葉骊珠醒來吃了什麽,有沒有吃藥,等問過了,他對葉嘉佑道:“明天早晨去學堂之前再來見你姐姐,今天就回去,你姐姐還要睡覺。”
葉嘉佑不想和葉骊珠分開,他道:“我今天晚上住在這裏。”
葉輔安道:“這怎麽能行,你半夜鬧騰,萬一吵嚷着讓你姐姐睡不着覺。”
葉骊珠笑道:“沒事,有丫鬟們看着,碧紗櫥外就有張床,嘉佑就在那裏睡。”
葉嘉佑畢竟還小,只是個孩子,姐弟之間也不用那麽多忌諱,葉輔安見兩人相處極好,叮囑了葉嘉佑幾句,讓他晚上不要鬧,就讓他留下來了。
葉輔安一離開,葉嘉佑從袖子裏拿出了一包點心:“珠珠,我特意讓太監跑了一趟賢妃娘娘那裏,賢妃宮裏有位姑姑做的棗泥酥餅最好吃,和外邊的不同,棗子不是咱們這邊的棗子,是西北某個沙漠裏的小國特有的,嘗起來特別甜糯。”
宮妃和外邊的關系也千絲萬縷,賢妃是陳王的妹妹,葉嘉佑和陳王世子交好,兩個人年紀小,嘴甜會說話,皇帝也待見他倆,常讓他們進宮,他倆進了宮基本都去賢妃那邊讨吃的。
一邊的陳嬷嬷趕緊道:“大晚上的,小姐可不準吃這個,吃了克化不動,待會兒也會燒心,公子,別勸着小姐亂吃東西!”
葉骊珠笑着道:“天色晚了,嬷嬷就出去休息一會兒吧。我自己會注意。”
葉嘉佑道:“珠珠,你不能随便吃東西啊?”
葉骊珠搖了搖頭:“不礙事,我嘗一點,兄弟特意給我帶的東西,我當然要嘗嘗。”
她拿了一塊棗泥酥餅,酥餅圓圓的,半個巴掌大小,酥皮薄如蟬翼,一層又一層。葉骊珠小心掰了一點,嘗了一口。
味道确實很好,棗泥雖甜,卻一點兒也不膩。
吃了兩口,葉骊珠喝了一口茶水,道:“今天去了宮裏,玩的可開心?遇到了什麽有趣的事?”
葉嘉佑本來還擔心姐姐問自己功課,沒想到葉骊珠沒問這一茬子事。
兩人坐在了炕上,葉嘉佑想起陳嬷嬷說的話,只準葉骊珠吃了小半塊棗泥糕,就讓丫鬟收起來了。
葉嘉佑道:“今天我見了秦王,珠珠,秦王長得特別好看,太子是公認的美男子,別人都誇太子神姿高徹,是瓊林玉樹一般的人物,站在秦王身前,也被壓了三分風采。改日他倆來咱們家裏做客,珠珠,我拉你偷偷看看。”
葉骊珠眼中藏着幾分笑:“你怎麽知道他們改日會來相府?”
葉嘉佑信誓旦旦:“你信我,一定會來。”
他還是有幾分眼力的,知曉秦王這次來京,不會放過拉攏葉輔安的機會。今天在殿中和他說話便是證據之一。
葉嘉佑突然想起了什麽,從袖中拿出了秦王賞他的小葉紫檀串珠。
葉嘉佑道:“這是秦王今天賞賜我的,你是珠珠,這也是珠珠。”
葉骊珠擡手在葉嘉佑的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喊姐姐。”
葉嘉佑道:“珠珠更好聽,在外人面前,我喊你姐姐。”
他怕葉骊珠計較,忙又道:“爹喊你珠珠,我也想這樣喊。”
葉骊珠也不在乎這一個小小的稱謂,她不在乎繁文缛節。
她道:“在我面前想怎麽喊都成,別讓爹聽見了,他肯定訓斥你。”
葉嘉佑笑着點了點頭:“我知道。”
葉骊珠覺得這串小葉紫檀的珠子倒是讓人覺得舒服,檀香淡淡,珠子色澤鮮豔,應該是被大師開過光的珍品。
葉嘉佑道:“珠珠把這手钏放在枕邊,我常聽人說,小葉紫檀安神助眠,你晚上能睡得更香甜一些。”
葉骊珠點了點頭。
葉嘉佑見幾句話的功夫,她的神色就怠倦了起來,整個人懶洋洋的靠在枕上,想必是撐不住了。
葉骊珠身子弱,看起來就是容易困的,葉嘉佑道:“珠珠困了?讓人進來伺候你睡下吧,我明天也要去學堂,就在外面睡下。”
葉骊珠“嗯”了一聲。
等葉嘉佑出去,叫了嬷嬷進來,葉骊珠才從袖中掏出了一方帕子,剛剛張口,帕子上就染了紅。
她擦了擦,一手按在了桌上,摸到那串珠子時,心裏稍微舒服了一些。
她的身子真的不行了,現在時不時的就想咳嗽,壓着不咳,等會兒就要吐血。
葉骊珠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撐過這一年。
這邊葉嘉佑讓丫鬟們伺候着洗漱後,他睡在了外面,躺到床上後,葉嘉佑盯着灑金的帳頂,興奮得難以入眠。
他終于見到了自己的親姐姐。葉骊珠回來之前,葉嘉佑把她想象得很完美,等她回來後,葉嘉佑發現自己的姐姐性情好容貌好,聲音溫溫柔柔,能把人的心暖化,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完美更多。
...
□□中,徹夜燈火。這裏已經許久沒有人住了,不過房屋建築仍舊富麗堂皇,沒有半點陳朽荒蕪的氣息。
京中的□□定時都有人打掃,也有部分仆從留下來打理,如今秦王來京,太子那邊也送來了一些得體的人照應,加上秦王自帶的兵馬,府上一下子滿了。
書房中。
提骁坐在金絲楠木書桌旁,他身旁放着幾封信和七八個折子,燈火在燈架上高高燃起,将寬敞的書房照得有如白晝。
門突然被敲了一下,提骁手中筆尖未停,寒聲道:“進來。”
一名黑衣男子悄聲進來了,他單膝跪下,眼前被森森鳳尾竹遮擋,并不能看清遠處的人影。
黑衣男子道:“屬下方才夜探丞相府,丞相府戒備森嚴,內院重重,設計巧妙,有家兵駐守,稍有不慎就會迷失在裏面。葉小姐的住處難尋,只找到了葉丞相兩位妾室的住處,偷聽了她們和下人的話,才知道了葉小姐的名諱。”
畢竟是丞相府,若是一般高手能探進去,葉輔安也活不了這麽久。
提骁道:“她叫什麽?”
“葉骊珠。”手下道。
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淵,而骊龍颔下。
“葉骊珠。”提骁放下了手中的筆,“葉輔安當真寶貝他這個女兒。”
九重之淵,骊龍颔下的千金之珠,不是一般人能輕易到手的。葉輔安為女兒取名為骊珠,也是因為太過珍重。
手下又道:“葉丞相說的好像不假,葉小姐的身子确實不好,他的妾室都在說,這次葉丞相接葉小姐回來,主要是怕她病死在外邊,要死也得死在家裏。”
提骁的眸色驀然冷了。
那天他看見葉骊珠,她确實一副病恹恹的樣子,走路搖搖晃晃,一陣風就能吹走。
不過葉府中的姬妾真是大膽,身為奴才,居然敢議論主子。
提骁突然道:“你可知,本王腰間寶刀的名字?”
提骁的黑金彎刀名為重淵,是天下兵器之首,見了重淵,就等于見了提骁,他身邊的人怎麽可能不知道?
那名手下道:“屬下知道,刀名為重淵。”
提骁點了點頭,才道:“你退下吧。”
那名手下退出去之後,心中疑惑,出門碰見了頂頭上司許将軍,随口問了兩句。
許達一個中年漢子,滿臉絡腮胡,看起來大大咧咧的。
他聽過之後白了這名手下一眼:“重淵上差一顆寶珠,這顆寶珠就是骊龍之珠。殿下什麽意思,你自個兒琢磨去吧。”
這名手下瞬間明白了:“可是——殿下不是要為太子說親嗎?”
許達兜頭給了手下一巴掌:“蠢貨!誰先看上,人就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