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
寧爸爸把老花鏡下往下一摘, 小心翼翼的收到眼鏡盒裏, 哼聲道:“我一老頭能幫上你什麽私事？”
莫北辰沉默。
似乎在長輩面前, 實在有些難以啓齒。
寧爸爸也不強迫他說, 擡手拿起茶幾上的水壺，給兩個人都填滿水, 才慢悠悠的說:“前幾天出去買菜看見你媽了。”
莫北辰下意識的一愣。
“聽你媽說你前幾天回去了, 又吵起來了？”寧爸爸語重心長的問。
莫北辰握着茶杯的水不禁一抖，杯口微微傾斜, 有一部分滾燙的茶水撒在他的手邊。
寧媽媽皺眉，輕輕地推了一下寧爸爸，抽了兩張紙，塞給莫北辰。
莫北辰道謝, 輕輕擦拭着，沒說話。
而寧爸爸像是沒接收到寧媽媽的信號一般，繼續說，“你爸走這麽多年了，這幾年你又不怎麽回家，回來也是吵架，你媽這麽多年也是夠可憐的。”
莫北辰不說話。
也确實，莫北辰在莫爸爸于三年前, 因病去世後, 就幾乎不怎麽回大院了。
每次回去也都是不停的吵架。
寧媽媽沒忍住終于接話，冷哼，“可憐？她當初倚老賣老, 非得拆散北辰和非念的時候怎麽沒想到她日後會這樣。”
寧爸爸瞪了她一眼，那目光有些責備。
有些話，不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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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媽媽頭一扭，轉身出去了。
寧爸爸看莫北辰半晌沒說話，似乎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也不再多提，吹開水面上的茶葉，淺飲一口，道:
“前一陣聽寧軒說，老李家那丫頭也回來了？這都四年多了吧？唉，也挺好，非念那丫頭不容易。”
聽到寧爸爸提到李非念，莫北辰的臉色沉着了幾分。看不出情緒。
“我還說讓他多和非念多接觸呢，我和你寧阿姨從她搬來就喜歡，這孩子打小就乖巧懂事，和你們院子裏別的姑娘不一樣，只是，沒想到我這面還沒讓寧軒追呢，就就被你這個臭小子先下手為強了。”
寧爸爸說着，擡手重重的拍了莫北辰的肩膀一下。
“不過這次回來也好，我看我家寧軒對她也不錯，沒準我當年的心願就實現了呢。是不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寧爸爸笑得開心，莫北辰卻是一臉吃了十斤屎似的表情，黑得赫人。
寧爸爸笑完了，莫北辰才道:“我們沒分手，她單方面說了不算。”
“嘿，你個臭小子。”
說着，寧爸爸的目光就開始尋找，似乎想找一件趁手的兵器，來揍一揍這個嚣張的男人。
只是兵器還沒找到，莫北辰那邊又開啓下一個話題了，“寧叔，我問一件事。”
“ ？？？”
“我總覺得我媽有事瞞着我。”莫北辰皺眉說。
寧爸爸的手一頓，“這事兒你得問你媽啊，我們這些外人怎麽知道，更何況我們兩家隔了兩條街啊。”
“是跟非念有關的。”
莫北辰眯起眼睛問。
其實，當初李非念離開之前，也算是有預警的。
在那近一個多星期裏，每次通話，李非念的情緒都不高。
莫北辰還以為她是因為父母離世，心情不佳，而有一些話口頭上的安慰也根本無濟于事，所以他也就每次都盡可能的去按照非念的心思來。
直到有一天，他訓練的時候，接到姜初涼的電話。
他才知道，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樣。
姜初涼是姜家兩個女兒裏的妹妹，老大初俞和程逸是戀人，所以他和程逸在這群小夥伴裏都對這對姐妹護得周全。
那天，姜初涼對他講，原來他的母親，私下裏找了李非念，和她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莫北辰聽着耳邊姜初涼的重複，手上的力道大的幾乎能把電話給扭斷。
沒有人跟他講這些。
莫北辰紅着眼眶跟姜初涼道謝後，挂了電話，直接打給了胥今繡。
在電話裏，胥今繡很驚訝莫北辰為什麽會知道。
莫北辰沒說是誰告訴她的，只是說了特別重特別嚴肅的話，莫北辰到現在都記得，“如果你不要非念的話，你也別認我做你兒子了。”
然後也不管她什麽反應就挂斷了電話。
後來，他也就真的和家裏決裂了。
瞞着家裏遞交了轉業材料，毅然決然的進了市特警隊。
他承認，他舍不得那一身戎裝。
但是，他也舍不得他的非念。
他費勁心力，一步步收進懷裏的姑娘。
索性都是保家衛國，這一種方式未嘗不可。
想明白之後，莫北辰在特警突擊隊這條路上也就飛黃騰達了。
他也一直以為他和非念分手的原因只是因為這樣而已。
直到今天上午給家裏那兩只狗打完針回家。
先把兩只狗送上去，再回來的時候李非念還沒醒。
他拉開後座車門，突然聽到了李非念的哭聲，莫北辰一驚。
李非念似乎夢魇了，正緊緊得抓着自己的衣領，臉憋得通紅，似乎被什麽掐住了脖子一般，呼吸困難，大口的喘着氣。
臉上橫着眼淚，落在發梢和下巴上，哭得也是斷斷續續。
嘴裏說的話也是亂七八糟的，有“北辰哥哥”“救命”“放開我”還有“胥阿姨”……
寧爸爸似乎沒想到莫北辰百忙之中跑來這裏就是問這個問題。
一向正直無私的老寧警官愣住了，目光呆呆的看着面前的水杯。
不說話。
似乎特別猶豫。
莫北辰皺眉，就知道他一定知道點兒什麽，差點給他跪下了。
“寧叔！！”
寧爸爸完全沒有了剛才逗弄他的心情，揉了把溝壑縱橫的臉，擺了擺手，“我只能說你想的沒錯，但是具體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不過你可以去問問寧軒。他知道的多。”
……
莫北辰從寧家出來，坐在自己的車上，遲遲沒有發動。看着手機屏幕上的那一串號碼愣神。
他和程逸同寧軒本就關系不佳，小的時候就是死對頭。
後來因為李非念，開始和他一步步的和解，關系也就沒那麽爛了，有幾年，更是一起打球，迷得周圍一衆女生嗷嗷叫。然後他再特別嚣張的對着李非念扔了媚眼。
這種關系一直維持到他和李非念分手。
他當時瘋了一般的找李非念，本就心煩，然後寧軒更是拉着他的來了一場世紀決鬥，兩個人居然像小孩子一樣，也就正式開始決裂了。
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真是蠢。
他一直以為寧軒是因為喜歡李非念才這樣的，根本就沒有想過會是因為別的。
莫北辰一邊把電話號碼往電話裏面輸，一邊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
然而，他剛準備按撥通，屏幕就微微一卡，率先彈出一個頁面。
是輔導員。
“怎麽了？”
“你怎麽還沒回來？”
莫北辰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點着方向盤，“馬上。”
“別馬上了，現在回來吧。”
莫北辰眯眼，一提到案子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後背挺直，聲音繃緊，把藍牙耳機往耳朵裏面一塞，發動車子，“什麽情況？”
能給他打電話，那就說明情況相當嚴重了。
那邊的劉立揚不知道和別人說了一句什麽，才轉過頭對他說，聲音都含了幾分緊張，“上次那地鐵水槍老大爺的事兒，去市局開會。支隊長說咱倆都得去。你快回來吧，我在門口等你啊。”
說完，劉立揚又囑咐，“高局也來了還有好幾位領導，你要是遲到了張隊能給你腦袋擰下來，快點！！！”
“行，挂了，我開車！！”莫北辰扣了扣耳朵，性能良好的車子一個加速，沖上了馬路，彙入車流。
一個轉彎，消失在了警察大院的視野裏。
————
因為有了前車之鑒，所以李非念對二黑和死壯的事情也變得更加上心。
把李死壯和二黑照顧幾天之後，兩只狗又恢複到了原本的活力四射。
而春節最傳統的節日春節即将到來，整個雜志社開始忙得人仰馬翻。
最要命的是Mike組最近要出外景。去T市，為期一周。
好在因為李非念他們院要進行期末考，所以她僥幸被留了下來。
然而周四上午考完試李非念知道了一個更不好的消息。
她，被派去了非洲。
李非念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崩潰。
這簡直就是傳說中的流放啊。
李非念即使再不願意也得賣命幹。
九號也就是今天晚上出發，十九趕回來，十天的調研時間，有五天在路上。
李非念在去特警基地的出租車上，把這個通知念了一遍又一遍。
氣得要死。
但是沒辦法，領導的命令不能不從。
這時，透過後視鏡看了無數眼的出租車司機同志終于沒忍住開口問道:，“姑娘，你這是去探親啊？”
李非念身邊爬着兩只正在互啃的狗，并不想應答，胡亂的點頭。
她要出差，而且信得過的幾家寵物醫院都被寄住滿了，根本沒有地方。
盛瑤那裏也不行。
李非念總覺得盛瑤有事情瞞着她，整日裏都是支支吾吾的。
只不過現在她也忙，沒時間去詢問。
她剛才給莫北辰發了一條微信，問他有沒有朋友可以幫忙養一下狗。
比如說，程逸。
莫北辰晚上才回他，大概意思是程逸最近在談戀愛，和女朋友同居中，不合适。
李非念正一籌莫展的時候，莫北辰直接把電話打了過來，大概意思就是你可以把狗送到我這裏。
只是他最近特別忙，可能得需要她送過來了。
自從上次的事兒之後李非念一直對這兩個二大爺抱有愧疚，只要能把它倆安頓好，李非念咋的都行。
這是李非念第一次來特警基地。
比想象中的還要氣派。
碩大的深紅色的石碑上面雕刻着金色的“景都市公安特警基地”幾個大字。
透過大門一眼就看到了大院最中心的綠瑩瑩的花壇。
花壇的後面是一個恢宏的大樓。
大樓頂部鑲嵌着一枚精致的警徽。警徽下是一個巨大的石英鐘。
再下面是巨大的幾個字，“特別講政治、特別守紀律、特別能吃苦、特別能奉獻、特別能戰鬥。”
傳說中的“五特精神”。
出租車停下來時，站在門口值班的兩個同志立刻把目光掃了過來。
看到李非念下車後居然直接牽着兩只狗走了過來，兩個人直接愣住了。
“小姐，請問你找誰？”那個略微年輕看起來還很青澀的男人問。
李非念微笑，握緊要去啃人家大門的李死壯的牽引繩，笑了笑，“我找莫北辰。”
“好，請等一下，我去給莫隊通告一聲。”年輕男人說完就要去打電話，剛轉身就被身邊的男人拉住了。
“莫隊出任務去了。”齊全說。
李非念皺眉，“那他什麽時候能回來？”
方量撓撓後腦勺，“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任務情況……”
“怎麽那麽多廢話呢？就三個字不清楚能解決的事，為什麽非得磨叽半天？”
方量揉着腦袋。
還不是因為小姐姐長得太好看了，它想搭讪……
李非念輕輕笑，她算是看明白了，感情這是教徒弟呢。
齊全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小姐，你要是不介意就在這裏等一會兒，辰哥應該很快就——”
話還沒說完，突然身後傳來警笛的聲音，李非念回頭。
只見頭頂閃着藍色和紅色光的三輛黑色的裝甲車一前兩後并肩行駛而來。
李非念一不小心，就和坐在頭一輛那個副駕駛的男人的目光對了個正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