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稷下三神劍
「是傾城殿下!」
「好快的身法!」
「公主殿下好棒哦。」
稷下門生們把最熱烈的掌聲和歡呼撒向葉傾城,除了柯藍和劉聖陽等人,誰也沒想到「帝都之花」還有一身驚世駭俗的好功夫。
「殿下……」卡謬正待說話,卻被傾城攔住。
「卡謬老師,就讓學生向門前雪先生讨教吧。」
接過他遞來的匾額,卡謬急道:「殿下乃千金之軀,萬萬閃失不得!」
「不必擔心。」傾城回頭沖門前雪微微一笑,「少門主乃傾城的前輩,指點後進,當然會手下留情。」
門前雪被他燦爛的微笑眩的頭暈眼花,竟情不自禁的點頭道:「那當然,總不至于出手傷人。」
從剛剛那手「神龍九天變」,卡謬斷定他深藏不露的,當下也不多言。
門前雪好不容易自驚豔中清醒過來,傾城已經走上前來,抱劍行禮。
「既是切磋,自然點到為止最好。如果先生不介意,我們就以三招為限可好?」
「三招?」門前雪心中暗忖,「你以為三招就能擊敗我?未免太狂妄了吧!」
轉念又一想,「哦!是了,他定是怕我偷學,才故意這樣說。哼,那可就打錯了算盤,即便三招,我門前雪一樣可以看穿你的底細!」于是自信滿滿的應道:「好,三招就三招!不過……」他想到傾城那神鬼莫測的身法,忙又補上一句,「你可不能只是躲閃,否則別說三招,就是三千招我也追不到你。」
傾城聞言一笑,心想:「這個門前雪倒也不是壞人,以他和無痕月來看,清華門想來也不是邪派,若能與之合作,對稷下也是樁好事。」于是一口答應。
門前雪也不謙讓,解下一柄古色古香的連殼長劍,肅然道:「此劍名為『瑞雪』乃上古神兵,你小心了!」猛的上前一步,揮劍橫掃!
瑞雪出鞘,白茫茫的劍氣鋪天蓋地般席卷而來,首當其沖的傾城,更是覺得仿佛赤身裸體置身于冰雪中,劍氣和着透骨的陰風鑽進每一根毛孔,數丈之外的圍觀者也能感到刺骨的寒氣,忙紛紛後退,皆為傾城捏了把冷汗。
劍芒及體的剎那,傾城也出手反擊。
木劍靈巧的跳出劍鞘,不理會氣勢洶洶的冰雪劍氣,飛蛾投火般刺向對手攻勢的正中心──劍勢最強的一點。「噠!」一聲鈍響後漫天劍氣全消,門前雪踉踉跄跄的後退了數步。
「這不是稷下三神劍!」他憤怒的叫道。
收劍歸鞘,傾城淡然道:「怎麽不是?這就是稷下流星,你認不得麽?」
「胡說!流星劍重在快、準、狠三訣,哪是你這種歪打正着的亂來。」門前雪道出了圍觀者的心聲,就連以流星劍成名的劉聖陽也看不出傾城這劍哪點像流星。
傾城淡然一笑,自信的解釋道:「在下以靜制動後發先至,正是用的『快』字訣;看破你劍勢的死角一擊中的,運用的自然就是『準』字訣;單憑區區木劍之力就能将先生擊退三步,這難道不是『狠』字訣?」
傾城哪會什麽流星劍?不過是憑借目神通·明心慧劍看穿門前雪的虛實罷了。
領悟大乘劍魂境後,傾城的實力早已達到四神頂級高手的水準,任何招數信手拈來都有出神入化的妙用,他一向能言善辯,這番歪理說得門前雪真信了八分。
「這小子果然厲害!我要加倍小心,若當真三招敗北,怎還有臉回白虎。」門前雪越發謹慎,狐疑的打量了傾城好一會兒,可在這文弱的美少年身上卻發現不了半點高手應有的霸氣,更別提看破他的出身來歷。
最後他只得想出個折中的法子:「方才我已經攻過一招,現在換你來吧。」說着擺開守勢,想從傾城的攻擊中找出破綻。
清華門有一門秘傳心法,名曰「三變」,取的是「水性三變」的道理。
水之為水,其性至柔,無孔不入;水之為冰,其質堅硬,無堅不摧;水之為汽,虛無缥缈,瞬息萬變。
門前雪對這「三變心法」頗有心得,方才用「冰」字變化強攻無效,他就改用「水」字變化防守。
古人雲「抽刀斷水水更流」,門前雪也認定傾城不可能破去他的「水變心法」,只要反被他占得先機,再用那「無孔不入」的劍技反擊,無論如何也能扳回一局。
門前雪如意算盤打的叮當響,可惜事與願違,傾城精通目神通,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木劍輕飄飄斜斬門前雪左肩,果然剛一侵入他身體兩尺之內,木劍就像被強力糨糊粘住一般受到極大的阻力,再也難有寸進。
門前雪欣喜若狂,三尺「瑞雪」幻化千條劍氣,暴風雨般湧向傾城。身處絕境的傾城果斷的放棄木劍任它卷進「水變罡氣」,可與門前雪預料的恰恰相反──他沒有後退,也沒有前沖,就那麽憑空消失了!
「大乘·幻殺升龍劍!!」與此同時,傾城鬼魅般的出現在面前咫尺處,以手為劍沖天而起!
門前雪不愧清華門少主,傾城剛一消失他就深深吸了口氣,就在升龍手劍破體而入之際陡的一聲斷喝,高颀的身子立刻變的模糊不清,有如一團白蒙蒙的霧氣,等傾城毫無阻礙的自他身上穿過後才恢複原狀,臉色慘白如紙。
場中衆人被兩人層出不窮的絕技驚的目瞪口呆,一時間偌大的道場鴉雀無聲,直到傾城拾起木劍,準備接門前雪第三招時才回過神來,驚天動地的掌聲潮水般湧來。
好不容易調勻呼吸,門前雪內心的震驚卻一直無法平複,他實在沒想到這個柔美如女子的少年竟有如此可怕的實力。
門前雪承認傾城的确強大,可他看不出這個年輕的勁敵到底強到什麽地步。
在他眼中,傾城就像明媚陽光下風平浪靜的大海,溫和的表象下蘊藏着超出人類想象的恐怖潛力,盡管他一向自負,可此時也無可奈何的生出蚍蜉撼大樹般的無力感。
「少門主請,還有一招。」
門前雪更加不敢輕舉妄動,方才倉促施展「氣變」奇術,胸口至今氣悶刺痛難當,心想,「現在出手只能自取其辱,還是想辦法拖延一下時間為好。」故意問道:「方才那招什麽龍劍的總該不是稷下絕學吧?我可從來也沒聽說過。」
「少門主又錯了。」傾城促狹的笑道:「剛才那招,就是名滿天下稷下月光劍。」此言一出,門前雪尚未反駁,稷下的門生們先哄起來了。
「月光劍?不是吧……」
「月光·大乘幻殺升龍劍……沒聽說過呀。」
「葉子老大又在唬人吶!」
「姐姐騙起人來還一臉無辜自信滿滿,真是嘆為觀止啊。」
門前雪也學聰明了,心想,「這家夥到底會不會稷下三神劍,我該不會是上當了吧?」于是更加不肯說出「月光劍」的訣竅,傾城有心杜撰也沒素材可用。
「你倒是說呀,這算什麽月光劍!?堂堂稷下總不會派個外人應付挑戰者吧。」
門前雪步步緊逼,傾城急得沒法子,正想胡說八道一番,偶然瞥見了高居上座的卡謬大學官,腦中靈光一閃,忙大聲道:「你不用懷疑,我這招劍技乃是卡謬老師親授,不信你問他好了。」
卡謬吓得直哆嗦,心道:「你怎麽往我身上推!我什麽時候傳過你這等古怪的劍技?」不得不咳嗽了幾聲,裝模做樣的道:「這招月光劍的确是鄙人親授,少門主無須懷疑。」
為了遮掩,他又講了一大套「月光心法」,并由此引申證明傾城的升龍劍不但可以歸為月光劍系,而且是正宗嫡系。
老頭子乃講師出身,嘴皮子功夫好生了得!一番話不但說的門前雪深信不疑,連自己的門生也紛紛大點其頭,連聲贊嘆「先生高見」。只有傾城投來狡黠的一瞥,氣的卡謬惡狠狠的回瞪。
有德高望重的卡謬擔保,門前雪當然不能再懷疑,對于傾城,他早就失去了取勝的信心,只求別輸的太難看就心滿意足了。
心裏這樣想,面子上卻不能示弱,深吸了口氣,他提劍緩緩逼近傾城。既然是他主攻,在門前雪出招之前,傾城就不能動手。想通這點後門前雪突然想到個挽回面子的好主意,「我何必出劍呢?只要一直朝着他走過去,什麽也不做,那小子當然摸不清我到底想幹什麽!倘若逼近身前一尺之內,他就會失去出劍的足夠空間,任是誰也不能容忍這種危險的局勢出現吧。
「那麽他只有先出手和後退兩條選擇,無論怎樣都會被認為膽怯,那時候我就可以哈哈大笑着說:『小兄弟何必緊張呢!咱們就到此為止吧!』然後就從容退下,嘿,這不就挽回面子了?」
門前雪設想的很好,傾城卻沒給他實施的機會。剛剛上前一步,傾城就平平擡起木劍,遙遙指着門前雪。
「這是幹什麽?那麽遠……」兀自思索他那古怪舉動,門前雪又上前了兩步,突然,一種奇妙而又難以言喻的壓迫感迎面襲來,逼的他不得不退回原處。
不是劍氣,也不是魔法,只是自身保護本能的突然覺醒,命令他必須後退,否則必将受到可怕的攻擊!這命令幾乎不經過大腦就直接作用于神經,等他小醜似的飛退回來後才想到問自己:「我這是幹什麽呀!?為什麽後退?」
「太緊張了……」一面安慰自己,門前雪換了個方向再次迫近傾城。
同樣的怪事又發生了──只要靠近傾城三丈之內,雙腳就自作主張的退了回來。那種奇妙的感覺更加清晰了,就像手指無意中碰到火苗後本能的縮回。
「少門主請賜招,一直這樣舉着劍可是很累的哦。」一面調侃門前雪,傾城手中木劍不時的改換指向,而可憐的清華少主就像只大馬猴般跳來跳去。
門前雪臊得面紅耳赤,怒火沖頭,再也顧不得什麽風度,丢開瑞雪劍,懊惱的大叫道:「不打了,不打了!這算什麽,這算什麽!?你到底還想怎樣!」
傾城沒想到他會如此孩子氣,呆了一呆,嗫嚅的說:「不打當然更好,少門主何必發火呢。」
門前雪氣的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後才瞪着眼睛罵道:「少得了便宜還賣乖!本公子的确打不贏你,可那也不能說白虎清華不如你們朱雀稷下!你……你……你根本就是用妖術,哪裏是什麽朱雀三神劍!」
「少門主錯了!」傾城神色一整,肅然道:「剛剛那防守的劍技,絕對不是什麽妖術!閣下自稱精通稷下劍道,難道連宇明先生名滿天下的陽光·指南針都不曉得?」
「陽光·指南針……」門前雪臉色鐵青,喃喃自語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難怪如此厲害。」
傾城這次可沒有騙人,方才逼退門前雪的古怪招數的确是柯宇明的成名絕技──陽光·指南針,當日孔雀祭祖大典上,柯宇明就是以此生擒刺客。
傾城本就是武道天才,親眼目睹這手絕技後思索了很久,終于摸出了些頭緒。後來又曾就此向柯宇明請教,終于掌握了史上最強的陽光劍技。
「陽光·指南針的心法原理其實很簡單,我就舉兩個最淺顯的例子吧。」當日柯宇明如是說,「第一個例子是父子兩人修理樓房窗戶,父親讓兒子到樓下警告過往的行人,小心掉下去的碎玻璃和泥土。兒子很古怪,他到了樓下後并沒有逢人就提出警告,只是在樓下空地上找了個較安全的地方,仰着頭看父親修窗子。你說,兒子能不能完成父親的要求?」
傾城略微一想,立刻答道:「當然可以,這個孩子好聰明呢!他獨自一人突兀的站在空地上,又古怪的仰着頭,過往的行人見到後一定會感到奇怪,接下來當然就會也順着他的目光望上去──看到有人修窗子後自然就會小心了。」
「很好。」柯宇明贊許的點頭,「這就是陽光·指南針心法之一,現在我再說第二個例子。
「有一天我去酒樓吃飯,堂倌給我找了個座位──我現在詳細描述一下座位的樣式,你聽仔細了。一張桌子配四個座位,左右各兩個,同排的兩個座位是固定在一起的。你明白了麽?」見傾城點頭,他又接着說,「因為我是本桌的第一個客人,對我來說,四個座位沒有任何區別,于是呢,我就随便選了一個坐下。這時候你恰好也來吃飯了,更巧的是由于店裏沒有其他空桌子,你必須得和我同席。那麽,假設你與我素不相識,你會選擇哪個座位呢?」
「當然選和你對角的那張座位了!」傾城不假思索的答道,「既然素不相識,還是不要彼此打擾才好,我當然要選離你最遠的座位,這是很顯然的道理嘛!」
柯宇明聞言連連點頭微笑,「你說的對,這就是陽光·指南針的心法之二!敵人就是路過窗下的過客,就是素不相識的同桌食客,你理解了這兩個例子,也就明白了稷下陽光的最高原理。傾城你記住,天下武功招數成千上萬,但究其本質皆離不開『勢』、『場』兩字,我這兩個例子,就是這『兩字真言』的淺顯解釋,懂了這個道理,天下武學招數一語道盡!」
盡管得到柯宇明指點,自己又聰明絕頂,傾城還是花了很多心血才真正領悟「場」、「勢」兩字的奧妙,今天還是首次用于實戰,着實讓門前雪吃了個大虧。
得知傾城掌握了陽光·指南針後,門前雪長嘆一聲,沮喪的點點頭,「我認輸了,小兄弟的實力早已不是門前雪所能望其項背,稷下既有葉君,我清華門臉皮再厚也不敢奢談切磋二字。」
「少門主又錯了。」傾城搖頭笑道:「傾城所學博雜,實在算不得稷下嫡系,真要說起受業恩師,也該算是水月殿下才對。」
出乎傾城意料,門前雪似乎早就知道他的師承,「所以我輸給你也不算很丢人,畢竟是水月殿下的門生嘛。」比起朱雀,水月在白虎的名氣更大。
「奇怪,他不可能看出我的師承啊……」疑惑一閃即逝,傾城沒有就此深想,接着說道:「以傾城驽鈍之資,蒙水月殿下、鏡師、宇明公等多位恩師指教後成就尚能差強人意,稷下學子八千,資質勝過在下者不勝枚舉,若能采撷衆家之長融于一爐,成就豈會囿于區區劍心境?我稷下號稱天下書劍正宗,難道連兼容并蓄的度量都沒有?門前雪先生,卡謬老師,諸位同窗,大家以為在下所言有理否?」
門前雪本就一肚子委屈,當下連連點頭,「說的好!我們好歹也算出身名門世家,難道連向諸君請教的資格都不夠?」
衆學子都是年輕人,心思沒有那麽保守,大都覺得其實交流也不錯,一來人家清華門的确有真功夫,若非傾城,稷下還真沒幾人是門前雪的對手,再則合作後就可以緩和與白虎諸邦的緊張關系,和平總比戰争好,這也算維持和約的紐帶之一。
卡謬本來還顧慮清華門與鳳凰城交往過密,可一想傾城身為春江水月的得意門生,都可以堂而皇之入學稷下,與清華門合作又算得了什麽?當下向門前雪表态:「只要鏡師老人家同意,就一切沒問題。」
至于向明鏡提出申請的責任,自然就落在了唯一能進出真理塔的傾城身上。
托傾城之力,清華門終于達成了心願,稷下也保住了書劍無雙的牌匾,原本一切都該就此完滿結束,可偏偏就在這時,一波又起!
「少主……不……不好了!」一名清華門劍客跌跌撞撞的沖進道場,臉龐因極度的恐懼而扭曲變形。
「冷靜點兒,到底怎麽了!」門前雪一把拉住那人,滿臉愠色。
「她……她……出來了啊……」亞克驚恐的拉着門前雪,帶着哭腔道:「少主,不得了啦!00三……00三她逃出來了!」
「什麽!?」門前雪蹬蹬蹬後退了三大步,險些一跤跌倒,手中長劍也無力的滑落。
不知情的衆人沒有迷惑太久,遠遠的,一團黑糊糊的東西不緊不慢的滾來,一直滾到道場正中。
是只囚籠,巨大的鋼鐵囚籠。
「喀啦啦」一連串的脆響中,鵝卵粗細的鐵栅欄被一雙蒼白而纖細的撕紙條般輕松扯斷,緊接着,漆黑、蒼白兩色彙成的不明物體鑽出牢籠。
漆黑的是及腰長發,蒼白的是罩在瘦弱身軀上的破爛長袍和沒有一絲表情的面容。
爬起身來,她惱怒的甩甩長發,仿佛要趕走刺眼的陽光,淡淡的眉毛,淡淡的瓊鼻,淡淡的眸子,淡淡的紅唇,這鑽出牢籠的無名女子猶如來自異世界的幽靈,在人類的眼中,是如此亦幻亦真,美麗,恐怖,而又不可捉摸。
目光冷冷的掃過,所有人都情不自禁打了個寒戰。
緊接着,她似乎确定了目标,徑直向傾城走來,路上遇到人或其他障礙物,就統統一把抓住,随手丢開。
「她是誰……想幹什麽?」傾城無暇多想,恐怖的殺氣自謎之少女身上湧來,他知道,自己即将面對最可怕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