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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魔法的力量

勃爾日城。

這座集恬靜的田園清麗和典雅的華貴端莊為一體的美麗城市,此刻正在魔族的進攻之下,發出陣陣痛苦不堪的呻吟。

在這座北方領地最為美麗的城市之中,有一座最顯眼的建築物,這座建築物高聳卻又纖細,那便是勃爾日城的魔法協會高塔。

雖然北方領地根本就沒有幾個魔法師,不過作為大城市的象徵,勃爾日仍舊建造了這樣一座恢宏氣派的高塔。

這座高塔,除了作為魔法協會的象徵之外,還有一個用處,便是讓魔法師們通過神奇的傳送魔法,在遙遠的城市之間旅行。

這是唯有魔法師才擁有的特權,不過能夠享受這種特權的魔法師,也必須擁有相當的實力。

而此刻,在這座勃爾日城最高聳的建築物裏面,一位老者正皺緊了眉頭,朝遠處眺望着。

因為這座塔的高度,使得這裏同樣也是一個相當不錯的瞭望哨。

看着腳下那四處走來走去的魔族,那排成陣列,朝着街道進發的魔族兵團,那魔族飛船源源不斷地,将更多的魔族運到這裏,這位老者的眉頭越皺越緊。

這裏幾乎已然成為了魔族集結,并且發起小規模進攻的中心。

看了一會兒之後,這位老者已發現問題的所在。

這個地方,或許是勃爾日城最為高聳,同時也是最為空曠的地方。

前面是橫穿城市的勃爾日河,旁邊是一座比這裏稍微低一點點的教堂,這兩座突兀的建築物四周,不是空曠的廣場,就是平坦的草地。

看着那大片平整的土地,波索魯大魔法師搖頭苦笑,他總算知道,這裏為什麽這麽容易被占領,同樣也終于知道,為什麽沒有人打算反攻這裏。

在牆上畫了個魔符,不一會兒,随着一陣咚咚的腳步聲響起,一個纖細瘦弱,只是用簡單的木杆和伸縮線組成的魔偶跑了上來。

波索魯大魔法師看了一眼這件簡單的制作品,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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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着那個魔偶說了幾個葯劑以及配制比例,波索魯大魔法師揮了揮手,讓那個魔偶離開去工作。

這位大魔法師相信,這裏應該儲存着他所要的那幾個葯劑,因為那都是非常平常的材料。

過了好一會兒,那個魔偶拎着一個口袋跑了回來。

波索魯大魔法師指了指窗口,那個魔偶便将袋子徑直放在了窗沿上面,然後轉身離開了。

從擱在窗沿的袋子裏面,抓起一把白色的粉末,波索魯大魔法師朝着下面張望了一眼,然後用力一甩,将這些粉末飛散開去。

這些粉末随風飛舞,飄飛到很遠的地方,才緩緩地降落下來。

波索魯大魔法師淡然地看着窗外,看着那微不可見的粉末,粘在了底下那些魔族的身上。

在這窄小的塔頂,這位大魔法師悠然地轉了一圈,他吟誦着咒語,指引着風,将口袋裏面的粉末,均勻地傾灑向底下的那些魔族。

這并非是什麽高明的魔法,說穿了,只不過是一些小把戲而已,不過這位大魔法師卻相信,如果能夠正确地運用小把戲,同樣能夠令小把戲成為最為致命的武器。

當初馴服那些飛鳥,同樣也只不過是一些小把戲,卻給戰役帶來決定性的轉機。

躲在一個角落裏面,波索魯大魔法師取出他的水晶球,此刻他所要施展的,只是一個小小的幻術。

輕輕地吟誦着一段簡單的咒文,那些剛才傾灑到地面上的粉末,突然間散發出一陣黯淡的星光。

緊接着,無數似真似幻的人影突然間出現在四面八方,那是無數士兵正在浴血奮戰、拼命厮殺的景象。

波索魯大魔法師吟誦着咒語,此刻他所施展的,是一種類似于海市蜃樓的簡單幻術,他等待着那些魔族,對于他所制造出來的景象有所反應。

突然間,一聲慘叫聲傳進他的耳朵裏面,這位大魔法師轉動了一下水晶球,水晶球裏面映射出底下的景象。

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底下熱鬧成一團,在幻象之中,魔族開始相互砍殺起來,更有一團團鮮紅色的血霧從四面八方湧起,那些身上沾染上血霧的魔族,頂多掙紮兩下,便倒在了地上。

普通魔族在黑夜裏面看不見東西,而且會受到幻術的影響,這原本早已經為他們所知,事實上,用幻術消滅魔族的實驗早已經進行,只是雖然能夠對付普通魔族,卻蒙蔽不了那些魔族飛船的眼睛。

突然間,水晶球發射出陣陣白光,那是警告的信號。

波索魯大魔法師連忙用手輕輕抹了一下那顆水晶球,水晶球裏面的景象,已然變成高塔頂部的天空。

一艘魔族飛船正懸空停在那裏,看它的樣子,就彷彿是一個威風凜凜的指揮官。

而底下那原本正在激烈厮殺中的魔族,已然停了下來,雖然哀嚎慘叫的魔族已躺倒一地,不過波索魯大魔法師仍舊沒有看到,他能夠逃出生天的可能。

“看起來,只能夠冒險試驗一下這個新的魔法了。”波索魯大魔法師自言自語道。

他小心翼翼地站立在窗口,凝視着上方,令他感到滿意的是,頭頂上的魔族眼睛,顯然并沒有注意到他的舉動。

這座高塔早已經受到了隐形魔法的保護,這原本是為系密特創造的魔法,不過最後這位大魔法師改變了初衷。

他用那擅長僞裝的铠甲,代替了這更加完美的隐形。

看到新的隐身魔法确實有效,波索魯大魔法師終于放下心來。

只要魔族的眼睛看不到他的存在,他就有信心成功地從這裏逃離,畢竟在他的手中,還掌握着真正的殺手#。

真正的殺手#,原本就是為了對付那些高高在上的魔族眼睛,雖然它也能夠用來對付其他魔族,不過顯然有些大材小用。

創造這件新的武器的靈感,來自于那些能武士,能武士所發射的閃電風暴,堪稱威力最為強悍的武器。

魔法協會一直試圖對這種力量進行稍微的改變,畢竟在魔法師們看來,将敵人殺死,和将敵人變成焦炭,并沒有實質性的區別。

而前者所需要花費的能量,遠比後者要小許多,這樣發射一次威力強悍的閃電風暴,或許足以支持連續發射許多威力小一些的閃電風暴。

無數次吃最終以失敗告終,不過這些實驗卻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收獲。

輕微的電擊能夠令生物麻痹,而魔族同樣也是生物之中的一種。

而受到麻痹的生物很容易被催眠,那些受到操縱的飛鳥便吃過同樣的苦頭。

從袖子裏面取出了一根金色的三寸多長的針,這便是波索魯大魔法師一直在研究的秘密武器。

這件武器唯一的缺點,便是距離不能太遠,波索魯大魔法師估摸了一下他和那艘魔族飛船的距離。

如此靠近的距離實在難得,這位大魔法師甚至有些慶幸起自己的運氣來。

在天空中的,那個巨大的魔族飛船是如此明顯,這位大魔法師根本用不着擔心無法對準。

将意識沉入到精神深處,波索魯大魔法師開始冥想,在他的腦力裏面,漸漸浮現出魔族飛船的影像,而那個魔族飛船的正中央,顯露出一個紅色的小點。

那是神經中樞所在的位置,再強悍的生物都擁有同樣的弱點,只需要對準神經中樞輕輕一擊,即便聖堂武士也肯定倒地不起。

那根金針猛地振動了一下,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就彷彿是琴弦被輕輕撥動,又像是冰柱被用力折斷。

波索魯大魔法師感覺到自己的手指一陣發麻,緊接着那根金針脫手飛出。

沒有爆炸,也沒有任何其他反應,不過此刻站在那高高塔樓上的大魔法師,心中卻充滿了喜悅。

他的意識已然飛離了身體,正緊緊附在那魔族飛船之上。

此刻他唯一感到遺憾的就只是,無法理解這個奇特魔族的思想和語言,他唯一可以做的,就只有讓這艘魔族飛船上升和降落。

這就是他剛剛研究出來的成果,不過在此之前,他只是在其他魔族身上進行過實驗,卻從來未曾運用到這種奇特魔族的身上。

控制着魔族飛船越飛越高,波索魯大魔法師漸漸感到有些吃力,随着距離的拉遠,他的意識越變得模糊和遲鈍。

正當他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置這個巨大、卻沒有一種攻擊能力的魔族的時候,遠處又飄來兩艘魔族飛船。

這兩艘魔族飛船的底下,吊挂着成群的詛咒法師,而它們的四周,更是盤旋着許多飛行惡鬼。

看到這番景象,波索魯大魔法師決定進行一次吃,他指揮着頭頂上那艘魔族飛船,朝着遠處那兩艘魔族飛船撞了過去。

兩個皮球互相碰撞會發生些什麽?這位大魔法師自然相當清楚,魔族飛船和魔族飛船互相碰撞只會輕輕彈開,根本不會造成任何傷害。

不過,他将賭注壓在了那些飛舞着的飛行惡鬼身上。

如果那兩艘魔族飛船發現,撞來的這艘魔族飛船完全失去了意識,那麽它們或許會命令飛行惡鬼發起攻擊。

遠處傳來三聲沉悶的爆炸聲,那劇烈的爆炸,證明了這位大魔法師贏得這場賭博。

站立在窗口,波索魯大魔法師重新掏出了他的水晶球,再一次令幻影籠罩住底下的魔族。

但是令他感到失望的是,這些魔族仍舊呆呆地站立着,根本就沒有絲毫的動作。

波索魯大魔法師感到非常無奈,這顯然是剛才那艘魔族飛船下達的命令。正當他開始思索着,應該如何應對眼前的情況,突然一陣慘叫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見一隊聖堂武士,從遠處一條街道之中殺了出來,飛舞的彎刀和閃爍的電光,在瞬息間将大片魔族徹底吞沒。

這突如其來的救援,令高高在上的大魔法師感到欣喜,不過更令他感到高興的是,底下的那些魔族仍舊靜靜地站立着,充當着靶子和目标。

這意想不到的收獲,無疑是最值得驚喜的一件事情。

如果能夠想辦法徹底控制那魔族的眼睛,或許能夠令魔族士兵全都站着不動,任憑砍殺穿透。

這位大魔法師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這絕對是Q5難逢的好機會,他從高塔之上探出頭來,拼命喊道:“別全殺光了,給我留下幾個,它們是最好的實驗品。”

看到底下的魔族仍舊被成片成片地砍倒,波索魯大魔法師正打算再喊一次,并且用魔法将聲音擴大,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又傳來一連串轟鳴聲,不過這一次的轟鳴,顯然并非是魔族飛船爆炸所引起。

一股濃煙從遠處升起,城市的一角被熊熊燃燒的大火所吞噬,如同沉悶的雷聲一般,又是一串轟響滾滾而來,更多的濃煙升騰起來。

波索魯大魔法師眺望着那個方向,他知道那是班莫的援軍終于到了。

魔族的進攻越發猛烈起來,魔族的飛船幾乎整天在城外盤旋着,而靠近城牆的地方,總是籠罩在一片血霧之中。

不過此刻,勃爾日城裏的居民已然平靜下來,恐慌暫時遠離他們而去。

所有的街區都已收複回來,士兵們重新站立在街口維持秩序。

不過真正令所有人感到安心的,仍舊是那一座座投石車,這些投石車能夠投擲出威力無窮的驚雷。

這些驚雷落下的地方,無論是房屋,還是橋梁,都馬上化作一片濃煙滾滾中的斷垣殘壁。

不過,更多的驚雷落在了魔族的隊列中間。

每一聲轟鳴,都令數十米半徑裏面豎立着的任何東西——樹木、樓宇還有魔族,變得千瘡百孔。

重新恢複了秩序的勃爾日,卻已傷痕累累,上一次戰役之中的幸運天堂,此刻看上去卻更像是人間地獄。

死者的屍體被擡到勃爾日河的河堤下面。

教堂的鐘聲幾乎一刻不停地敲擊着,和鐘聲相應和的,是城外炸雷爆裂開來,所發出的陣陣沉悶轟鳴。

雖然仍舊感到悲哀,不過此刻已沒有多少哭泣的聲音,活着的人甚至開始慶祝自己的生還。

突然間,一群鴿子猛然間直沖雲霄,它們在天空中盤旋了幾圈,然後朝着城外飛去。

不過這一次,看着那些遠去的鴿子,人們再也沒有像當初那樣歡呼。

沉重的傷痛,即便用再恢宏的勝利,也難以撫平。

清晨濃霧散去之後,勃爾日的街道上漸漸變得熱鬧起來,不過此刻的熱鬧之中,帶有一絲緊張,同樣也帶有一絲憂傷。

更多的支架被安在了房頂上面,曾經被認為不會遭到襲擊的勃爾日,此刻已然用滿身傷痕證明,任何僥幸的結果都令人難以承受。

原本露天的支架,現在多了一頂帆布帳篷,更多的巨弩被安上了支架。

每一座樓房的頂樓都被清空了出來,三班輪流站崗放哨的士兵,成為了這些屋子的主人。

廣場和大街的十字路口,總是能夠看到漆成紅色的一座崗哨,崗哨之中随時坐着一位軍官,軍官的職責便是聽取居民的報告,而報告的內容,就是他們樓上的士兵是否放松警惕。

懲罰總是異常嚴厲,正因為如此,敢于開小差的士兵,在短短的幾天之中,便銷聲匿跡。

勃爾日曾經引以為傲的廣場,和寬闊的街道,現在擺滿了尖利狹長的排釘。

那曾經作為富有高貴象徵的馬車,此刻已然被徹底封存,布滿利刺的街道根本就無法讓馬車通行。

不過仍舊有一樣東西,能夠代表富有高貴的證明,那就是在寬闊的草坪上,挖掘巨大而又通風的地窖。

勃爾日的貴族在一夜間放棄了所有的娛樂,如何在下一次魔族進攻之中活命,成為了最主要的交流話題。

一個堅固隐蔽,同時又準備充足的地窖,成為了最為流行的風尚。

同樣,在街頭巷尾也盛行着互相交流的風尚,無論平民,還是軍人,都交流和比劃着從魔族的攻擊之下逃生的經歷。

從特賴維恩退役下來的傷兵,和來自班莫的士兵,用如何依靠工事對付魔族的辦法,交換放置炸雷堵塞路口、制造滑坡和坍塌,以消滅魔族的技巧。

此刻在聖殿,在力武士的修練場上,一場激烈的對戰正在進行之中。

那位巨人般的聖堂武士大師,将手中那兩柄特別寬大的彎刀,揮舞如同兩道雪白的牆壁,時而有一串火花飛濺而出,緊接着便是刺耳的金屬撞擊聲,和碎裂的聲響。

而系密特則不停地發射着鐵釘,他的雙手連環不斷,那擊打在刀牆之上的撞擊聲,就如同雨中的蕉葉、岸邊的波濤。

“好,輪到我了。”

那位一直被暴雨般的鐵釘壓着打的、巨人般的大師暴喝了一聲。

系密特連忙從地上操起一對奇特的盾牌,飛快地戴在手腕上。

這兩面盾牌比系密特的手臂稍微長一些,前端正好齊腕,手肘後面稍稍拖出一個尖端,盾牌兩側并不太寬,不過正好能夠阻擋住系密特的身體。

那位巨人般的力武士大師在地上抓了一把石子,這顯然是最原始,同樣也是最容易掌握的暗器。

猛揮手臂,那把石子如同驟雨一般撒了出去。

所有人都以為系密特會用那奇怪的盾牌格擋,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系密特如同一只雪貂一般,飛快地竄到一邊。

石子擊打在他剛才站立的地方,将地面上擊打出一道道極深的劃痕,專注于力量的力武士确實不同凡響。

又是一把石子飛撒過去。

系密特再一次表現出了他在那座山峰上面領悟的技巧,只見他像極了一頭雪貂,不停地在四周竄來竄去,而且他的身體,始終緊貼着地面。

亂飛的石子擊打着四周,令那些原本只是觀戰的聖堂武士們一陣忙亂,此刻他們全都有殃及池魚的感覺。

雖然只是石子,但是從這位力武士大師的手裏發射出來,可絕對非同小可,那些旁觀的力武士們,不得不像剛才的大師一樣,将手裏的彎刀舞成一片銀光。

此刻他們總算明白,這種被動挨打的感覺有多麽無奈。

正因為如此,那如同貂鼠一般竄來竄去的系密特,令他們感到好奇。

突然間,系密特的行動開始有所變化,他不再繞着外圍轉圈,而是猛然間朝着那位大師沖了過來。

同時,兩把石子飛擲了出去,這一蓬石子,幾乎将系密特的所有退路全都籠罩住,但是那位大師發出石子之後,輕輕嘆息了一聲,他閃電般地拔出了腰際的彎刀。

正如他預料的那樣,系密特只是輕輕往旁邊一滑,手裏的盾牌微微一擋,一連串叮當輕響之中,所有的石子全都彈了開去。

輕輕一聲清悅的金屬擊打聲,這一次,系密特非常恰當地掌握了出手的力度。

彎刀并沒有像第一次那樣折成兩段,兩位同樣以力量擅長的力武士,用刀背互相擊打了一下。

“非常有趣的想法,除了樣子難看一些之外,我相信在對付密集的箭矢的時候,應該會非常有效。

“只不過,你制造的這兩面盾牌,在我看來只是好看而已,我們的身材可比你寬闊許多。”那位力武士大師說道。

“這東西有很多用處,它們還是我的刀鞘,這一次在那座山峰的縫隙裏面,令我領悟了許多東西,其中之一便是鼹鼠的偉大。”系密特笑了笑說道。

“是的,這件事情我絕對相信,對于鼹鼠的崇拜,已令你快要變成一只老鼠了。”那位力武士大師打趣着說道。

“我們或許會改變一下這種有趣的武技。”泰隆大師在一旁插嘴道:“其他人的身材沒有那麽矮小纖細,而且那種随風舞動般的技巧,也不是這裏每一個人都能夠領悟和學會的。”

“只要一想到今後不得不帶着兩面盾牌,我就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或許今後還要穿上铠甲也說不定。”那位巨人般的力武士大師搖了搖頭說道。

“這件事情,又有誰能夠說得清楚?或許在下一次戰役中,魔族将出現更為強悍的種類,或許我們确實得穿上铠甲也說不定。”泰隆大師淡然地說道。

将手裏那對奇特的盾牌脫卸下來,系密特重新将兩柄彎刀,插回到固定在盾牌裏面的刀鞘之中。

将兩面盾牌互相鎖在一起,成為一個奇特的尖錐,系密特轉過身來,望着那位巨人般的大師。

當初增援的一百多位聖堂武士,活着回到聖殿的只有三分之二,其他人全都犧牲在特賴維恩堡,和那座崩塌的雪峰底下。

剛才那番對戰之中,系密特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這位偏重力量的力武士大師,始終未曾施展出所有的力量,這并非是他有所保留,看上去更像是,他的身上帶有未曾痊愈的傷痕。

“塔登,我一直忘了問你,你們留在索系羅之後,怎麽又前往增援特賴維恩堡了?”系密特問道。

對于這件事情,他一直充滿了疑問,不過無論是葛勒特将軍,還是其他人,都不曾對他解釋過這件事情。

系密特自然絕對不會去向克曼狄伯爵詢問,正因為如此,眼前這位巨人般的力武士大師,是他唯一能夠得到消息的來源。

那位大師思索片刻之後,神情漸漸顯得嚴肅起來,他緩緩說道:“有一句話或許你不太喜歡聽,無可否認,克曼狄伯爵在作戰方面确實有所擅長。

“無論是上一次戰役,還是這一次,能夠守衛住北方諸郡,克曼狄伯爵和他的兵團功不可沒。

“而且在作戰的時候,克曼狄兵團的士兵全都奮勇頑強,而他們又總是遭受到最為猛烈的攻擊,增援特賴維恩堡,是葛勒特将軍向我請求的結果,這是他對于克曼狄伯爵的承諾。

“有一件事情,想必你仍舊還不知道,魔族曾經兩度重新挖開了那座山峰,不過克曼狄兵團拼命又将它們堵上了。

“特別是第二次堵塞洞口,我親自經歷那場戰役,你或許根本想像不到,那場戰鬥有多麽慘烈,所有剩下的炸雷全都用盡,克曼狄兵團的增援部隊只剩下一個小隊,那個洞口幾乎是用血肉堵塞住的。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想必你同樣不可能知道。在此之前,克曼狄伯爵曾經做了一件傻事,因為這件傻事國王陛下異常憤怒。

“而這一次,雖然克曼狄兵團付出了慘重代價,但是葛勒特将軍在親自詢問克曼狄伯爵之後,讓他自己将戰役報告全部抽掉,也就是說,付出了如此慘重代價之後的克曼狄兵團,将一無所獲。

“除此之外,我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告訴你,克曼狄伯爵已向葛勒特将軍請求,解除一切軍職,不過葛勒特将軍暫時扣留了這個請求。”

塔登大師的話,令系密特沉默了好一會兒。

聖堂之中靜悄悄的,那些聖堂武士們全都默不作聲,身為旁觀者的他們,自然最能夠看清在這裏所發生的一切。

塔特尼斯家族幼子和克曼狄家族的對立,令他們感到深深悲哀,他們原本用不着像現在這樣,而此刻越加堆積起來的仇怨,更是令他們沒有轉圜的餘地。

系密特同樣默默地思索着這一切,他并非像塔登大師所說的那樣,絲毫不知道克曼狄伯爵所作的傻事。

最先告訴他這件事情的,是那位和塔特尼斯家族關系深厚的岡薩雷斯祭司,之後他又從法恩納利伯爵那裏,看到了國王陛下給予他的私人書信。

當初聽到這件事情的時候,系密特确實有那麽一絲惱怒,但是仔細思考過之後,他又變得漠然起來,那個時候,他的心中充滿了對于克曼狄伯爵的蔑視。

沒有想到事情的結果,居然變成了這樣。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位克曼狄伯爵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這對于他來說,原本應該是一件好事,至少用不着他動手,便已然報了仇。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系密特絲毫都高興不起來,彷彿胸口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般,他感到有些透不過氣來。

将那對奇特的護盾挂在牆上,系密特無精打采地信步朝着外邊走去。

大街上,每隔一兩米,便豎立着一排三尺多長的尖銳短矛,忙忙碌碌的人群走來走去,遠處不時地響起釘鑿的聲音,整個勃爾日,彷彿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工廠,幾乎每一個人都拿起了斧子和榔頭。

一聲沉悶的擲地聲響起,緊接着陣陣白煙彌漫開來,系密特朝着那個方向走去,他原本還以為出了什麽事情,走近之後才知道,是班莫的駐軍,正在演練在城市裏面投擲炸雷的技巧。

系密特聽伽馬男爵說過,他打算給每一個街道和路口編制一分列表,這樣就可以保證投擲炸雷的時候,炸雷的落點正好在街道中央,而不是将路旁的房屋變成一堆瓦礫。

看了一眼牆壁上的那一灘白灰,剛才投擲出來的,想必是裝滿白灰的沙包,士兵們用這些白灰來校準投擲的落點。

遠處建築物上到處布滿的斑斑白點,看着那“滿目瘡痍”的景象,系密特知道這些士兵還需要多加練習,要不然當魔族再一次發起進攻的時候,或許用不着那些魔族動手,勃爾日也将被夷為平地。

一陣馬蹄聲響起,只見一輛馬車由遠而近。

輕巧的馬車前面,只有一匹馬拉行,狹窄的車身,幾乎和兩個才行走的人差不多寬,後面的挂鬥裏面,整整齊齊地放着一個個箱子。

這是此刻城裏唯一能夠通行的馬車,看着自己的傑作,系密特暫時心情稍稍好轉了一些。

他不由得越峰服那位光頭魔法師,竟然在短短的時間裏,修改并且制造出了這麽多輕便馬車。

這些馬車幾乎能夠到達任何地方,後面的挂鬥裏面放着的六枚炸雷,足以令一個小隊損失慘重。

而更多的時候,這些馬車被用來替投石車運輸所需要的炸雷。

令系密特感到自豪的是,那位光頭魔法師已用實驗證明,能夠可靠運送炸雷的,就只有這些裝滿了彈簧的輕便馬車。

正因為如此,這種輕盈靈巧的馬車,早已經成為魔法協會的秘密武器的固定搭配。

勃爾日河此刻是如此熱鬧,道路被徹底封堵之後,那條河流就成為了唯一能夠使用的通道。

正是因為如此,勃爾日河岸兩旁,擠滿了裝卸貨物的工人。

而那些被裝卸的貨物,大多數是用于構建工事的材料,因此,曾經被視為勃爾日城富裕繁華象徵的這條河流,此刻兩岸塵土飛揚。

離開熙熙攘攘的河堤,系密特拐進了旁邊的街道。

這裏稍微有些狹窄,也顯得較為擁擠,不過系密特絕對不會忘記,正是因為那略顯得擁擠的街道和街道兩旁那高聳的樓宇,使得魔族之中最為可怕的詛咒法師,難以發揮真正的威力。

一眼望去,這些街道的正中央,同樣布置着一排排的長釘,不過此刻為了讓行人通行,這些長釘都被連在了一起,就像是一道栅欄一般豎立在街道中央。

那些釘死的門板此刻已拆開,不過許多人家的門和窗戶都多了一道鐵栅欄,更有人在房子的四周全都布置了這樣的栅欄。

系密特相信,最近這段日子,鐵匠鋪的生意肯定極為興旺,一路上到處能夠看到,用小車推着鐵栅欄的工人們,行走在大街上。

那些在房屋牆壁上臨時打出的大洞,此刻已被修整成為了房門,厚實的門板蒙着一層鐵皮,系密特相信,裏面同樣是一道鐵栅欄。

看着四周,系密特感到此刻的勃爾日,彷彿變成了一個籠中的城市。

一路上,系密特沒有看到一個歡笑歌唱的人,這和上一次勝利時候的景象完全不同,或許是因為這一次勝利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或許是因為人們已然知道,魔族的進攻還會再一次到來。

誰也不知道,下一次是否還能夠取得勝利,即便勝利,又有多少人能夠活得下來。

不過,人們似乎也沒有了憂傷,憂傷彷彿伴随着那些勇敢的人的屍體,一同埋葬掉了;人們也沒有了恐懼,經歷過那場死亡,從魔族的攻擊之中僥幸逃生的人們,已然變得堅強起來。

遠處廣場上聚集着一群人,大部分是女人和小孩,也有一些行動不方便的老人。

女人們穿着粗布衣服,戴着寬邊的圍裙,她們的手臂上還戴着袖套。

那些小孩有大有小,時而有兩個較大也較為頑皮的小孩,将小家夥們惹哭,自然引來了一陣怒吼和吆喝。

系密特不由自主地朝着那裏走去,他身上的那件、內層鑲嵌了細密編織的鋼絲的厚布襯衫,雖然真實的價格昂貴無比,遠非平常人所能夠擁有,不過從外表看起來,倒是絲毫沒有什麽特殊。

正因為如此,穿着這身衣服的系密特,看上去并不顯眼。

只有他那白皙的肌膚,讓他顯得和旁邊的小孩有些不太一樣。

這個普通商業街上的廣場,并沒有太多的布置,原本廣場中央,肯定曾經有過一座雕塑,不過此刻只剩下一個臺基。

廣場的四周是五六層樓高的建築物,底下沿街的一面,全都開辟成了商鋪。

不過此刻那些商鋪,顯然同樣在進行改裝,就連那厚重的招牌,也被拆卸下來作為加固的材料。

無所事事的系密特,走到那臺基旁邊,坐了下來。

此刻系密特這才注意到,那些女人們正聚攏在一起,一邊閑聊着,一邊清理着食料。

地上放滿了堆滿需要清理和已清理好的食料的盆子,還有一口大鍋,正股股地冒着蒸氣,大鍋的四周到處散布着沾濕的雞毛。

土豆需要削皮,青菜需要摘除爛葉,這些全都是那些女人們的工作。

幾個大媽在那裏拔着雞毛,滾燙的開水冒着陣陣白煙。

不過那裏卻是小孩子們圍攏成群的地方,那些小家夥們,顯然對于漂亮的雞毛非常感興趣。

系密特并沒有加入到拔取雞毛的行列,他坐在臺基上,靜靜地聽着那些女人們的閑聊閑語。

“你家的那個大窟窿,什麽時候才可以堵上啊?你家隔壁的那個家夥,可不是好人啊!”

“沒有辦法,現在只好用一塊床板封起來,我丈夫已經去訂做門板了。”

“這孩子倒是挺乖的,不哭也不鬧。”

“是啊!他是我唯一的寄托。”

“聽說又有許多人遷入這裏,勃爾日有什麽好的?剛死了這麽多人。”

“已經夠幸運了,聽說格蘇恩到現在還受到圍攻呢!聽說調過去了兩架炮車都不頂用。”

“不錯,不錯,我的妹夫原本住在隆內,他剛剛帶着全家來到這裏,現在只能夠住在我的家中。”

“現在能夠算是比較安全的,除了這裏,就只有波爾玫,聽說波爾玫沒有死多少人,魔族一來,他們就全都躲到礦井裏面去了。”

“那麽為什麽大家不往波爾玫去,卻偏偏往勃爾日擠?”

“躲在礦井裏面不舒服呗…”

系密特靜靜地坐在廣場旁邊的臺階上,此刻他感到心情漸漸變得寧靜起來。

聽着那些閑言碎語,系密特原本紛亂如麻的感覺漸漸消失。

這就是生活,對于市民來說,魔族入侵只是令她們的生活變得艱難,顯然這些女人們,并不會在意埃耳勒絲帝國是怎麽被毀滅的,同樣也不會去在意丹摩爾王朝,是否能夠在魔族入侵之中度過危機。

對于這些人來說,她們所在意的是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一些。

土豆和青菜被扔進了鍋裏面,那些雞被撕成碎肉條,也扔進了鍋裏,系密特看到那些女人扔下手裏的活,擁擠在鍋子旁邊。

他正感到疑惑不解,不過很快便知道了原因。

只見那些女人們七手八腳,将雞腿全都撕扯下來,轉眼間,幾只雞便被瓜分得一乾二淨。

那些原本起勁撿拾着雞毛的小孩們,馬上圍攏了過來,他們拼命踮起腳尖,張大了嘴巴,那可笑的樣子,讓系密特想起了鳥窩裏面等待哺育的雛鳥。

“想不想來一塊?”

一個青布長裙的婦人,手裏捏着一些碎雞肉,走到系密特面前說道。

系密特苦笑着搖了搖頭。

“客氣什麽?這年頭填飽肚子不容易,你在哪家當差?”那個婦人迳自将一些碎雞肉塞進系密特嘴裏說道。

“塔特尼斯家族。”

系密特只能夠接受這樣的好意,他一邊吞咽着碎雞肉,一邊說道。

“哇!那可是個飛黃騰達的家族,你的前途無量啊,不過我記得,塔特尼斯家族全都搬到京城去了啊,應該沒有人留下。

“對了,你是以前那批伺候塔特尼斯家族的傭人吧,沒有跟他們一起去京城,我認識和你一樣的人,他就住在我們隔壁那幢樓裏面,他可後悔得不得了。”那個婦人說道,旁邊也漸漸圍攏過來幾個女人。

“不,我現在仍舊屬于塔特尼斯家族。”系密特說道。

“啊!那真的是前途無量了,跟着塔特尼斯家去拜爾克的仆人,聽說個個發了財,還見到過國王和王後。對了,你見過他們倆嗎?”

那個婦人問道,這樣的話題顯然很合女人們的胃口,系密特看到旁邊圍攏着的女人們,個個顯露出好奇的神情。

“經常有機會看到。”

系密特苦笑着說道,在京城的時候,他想不見到國王陛下都非常困難,因為那位陛下整天留戀在倫涅絲小姐身旁。

正說着,遠處緩緩地傳來教堂大鐘敲響的聲音,鐘聲穿過大街小巷到達這裏,已然顯得有些沉悶。

随着鐘聲敲響,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突然間變得安靜了下來,那不絕于耳的釘鑿聲,也漸漸變得稀疏起來。

從街口漸漸聚攏過來穿戴打扮各異的市民,這些人的手裏全都拿着餐盤和大勺。

系密特這才想起,前幾天,溫波特伯爵因為大量難民湧入勃爾日,因此下達了一項命令,那便是免費提供那些難民三餐。

不過從那些圍攏過來的市民身上的穿戴看來,他們之中有些應該是頗有身家的人,有些則毫無疑問是勃爾日城裏的居民。

現在看來并非難民的那些市民,也加入了免費三餐的行列。

“快,快,快拿好,還有人沒有拿到嗎?別人馬上就要過來了。”幾個女人低聲說着,将一個個食盆,塞到此刻圍攏在這裏的婦人們和孩子們的手裏。

系密特同樣得到了一份,看着那稍微多一些的碎雞肉,系密特只能夠再一次搖頭苦笑。

遠處傳來了陣陣喝斥聲,還有那金屬大勺敲擊着鍋子,發出的刺耳聲音。

剛才圍攏在一起唧唧喳喳的大媽們,此刻威風凜凜,個個如同凱旋歸來的軍官,而那些領受午餐的人們,多多少少在抱怨自己的盤子裏面缺少內容。

這就是生活。

看着那些女人,看着自己盤子裏面多的那些雞肉,看着抱怨的領取食物的人們,系密特彷彿突然間懂得了一個道理。

自私,每一個人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希望自己過得稍微好一些,希望聚攏在自己身邊的人過得稍微好一些。

就像這些碎雞肉,每一個人或許都會希望自己得到的更多一些。

但是有的人得到多了,有的人就必然會得到較少。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正是溫波特伯爵制造了這些麻煩,而所有麻煩的根源,卻是一片善心。

系密特相信,那些真正的難民恐怕最終得到的,遠比他們應得的要少得多;那些并非難民,只是想節省一些的市民;那些負責食物的女人們,所有這一切,都令他們沒有得到原本該得的。

不過系密特相信,那些難民絕對不會餓肚子,溫波特伯爵肯定會派人四處詢問,那些難民是否填飽肚子,他是一個真正善良慷慨的貴族。

毫無疑問,溫波特伯爵為此肯定多支付了許多金錢。

如果将溫波特伯爵,換成那位以慷慨聞名的國王陛下;如果将這些碎雞肉,換成土地和爵位;如果将拔雞毛的大媽,換成自己的哥哥,和那些占據有利地位的官員,所有這一切都豁然開朗。

系密特突然感到異常好笑,想明白之後,他的那些煩惱,根本就沒有多麽複雜。

正當系密特為自己獲得心靈的解脫,而感到高興的時候,那群婦人又圍攏過來問道:“塔特尼斯家族的人怎麽還會留在勃爾日,他們不是全都去了京城嗎?”

系密特正準備回答,旁邊一個渾身油鐵鏽油污,看上去像是鐵匠一般的矮個子青年,插嘴說道:“誰說塔特尼斯家族的人全都去了京城,現在這裏的總指揮官,不就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

“指揮官不是那位欽差大臣嗎?”婦人們露出了驚詫的神情,顯然她們從來不關心這件事情。

“屁欽差。”

旁邊的一個一身泥灰的中年人啐了一口,忿忿地說道:“要不是那個白癡,這一次也不會死那麽多人。”

“是啊!聽說那個膽小鬼,還沒有開戰,自己就躲得無影無蹤,直到戰鬥勝利了,他還不敢出來。”那個矮個子青年也連連點頭說道。

“以前的指揮官多麽出色!我記得只有一群魔族攻入過勃爾日,而且馬上就被消滅了,大家雖然擔驚受怕,卻沒有哪家真的死人。”一個小老頭說道。

“聽說那位指揮官被調去防守波爾玫了,真是弄不清楚,上面那些人難道連波爾玫和這裏,哪一個更加重要也搞不明白嗎?”那個矮個子青年不以為然地說道。

“怪不得,聽說波爾玫防守得非常好,比這裏還平安,根本沒死多少人。”婦人中的一個說道。

“這就是指揮官不同的結果,如果那位指揮官仍舊在勃爾日,哪會像現在這樣?勃爾日肯定仍舊像上一次那樣平安無事,頂多有一兩個街區被魔族攻進來,其他地方根本就用不着擔心。”那個矮個子青年說道。

“但願那位指揮官能夠被調回來守衛勃爾日,現在這個白癡,連小孩都不如!”旁邊的那個中年人說道。

“那個小呵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員,塔特尼斯家的人怎麽能夠相提并論?現在想來,塔特尼斯伯爵擔任守備的時候,勃爾日還真是固若金湯,他被擠走之後,這裏簡直是每況愈下。”那位婦人嘆息了一聲說道。

“呵呵,有本事的家夥,在哪裏都能夠活得逍遙自在。塔特尼斯家族在京城不是馬上飛黃騰達起來了嗎?

“看看留在這裏,将塔特尼斯家族擠走的那些家夥,他們現在怎麽樣了?歡騰了一陣,最終不是全都被扔進了監牢?”那位矮個子青年說道。

“以前曾經聽軍官們提起過塔特尼斯家族,好像他們挺恨這個家族,現在好像又聽到有軍官說,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員不錯。”婦人中有人說道。

“這件事情,據說是因為軍人裏面,有一派和塔特尼斯家族有怨恨,那一派好像也挺厲害,全都是擁有軍功的将領,為首的是守衛特賴維恩的指揮官。

“不過守衛勃爾日的指揮官,好像和塔特尼斯家族的私交很好。而這一次調來的,全都是他的部下。”旁邊的小老頭插嘴說道。

聽着衆人的閑聊,系密特感到有些茫然,街頭巷議顯然離事實很遠。

不過轉念想來,事實好像和那些人閑聊的也沒有什麽兩樣,反正只不過是有人強、有人弱,為了利益争争吵吵。

鐘聲再一次敲響,衆人漸漸散去,那些原本圍攏在一旁的婦人們,也忙碌着洗刷起鍋子和食盆來。

系密特緩緩地站起身來,現在是他離開的時候,畢竟這裏并非是屬于他的世界。

在教父比利馬士伯爵的宅邸吃了個閉門羹,那個喜歡開玩笑的門房告訴他,比利馬士伯爵正忙着改建勃爾日城,那些籠子和街上的長釘就是他的傑作。

正當系密特猶豫着,是否前往此刻肯定忙碌得如同市場的溫波特家族宅邸,他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只見街道對面停着一輛馬車,那種異常窄小輕便的馬車,只是後面的挂鬥改成了可以站立兩三個人的、帶有扶欄杆的踏腳。

剛才招呼他的人,正是葛勒特将軍,在将軍的身旁站立着波索魯大魔法師。

系密特看了一眼街道兩旁,兩旁沒有什麽行人。

畢竟這裏是貴族聚居的街區,顯得非常空曠,往日住在這裏的人,雖然也偶爾出來散步,不過一般來說,住在這裏的人外出更願意乘坐馬車,而此刻普通馬車被禁止通行,住在這裏的人自然只能夠待在家裏。

看到四下無人,系密特飛身躍起,他輕巧地跳過了那些由短矛排列成的栅欄。

“我們原本正打算去找你呢。”波索魯大魔法師說道。

“葛勒特将軍,您是什麽時候到的?”系密特問道,對于這位北方軍團的統帥,他始終保持着深深的敬意。

“今天早晨我剛剛進城。”葛勒特将軍說道:“這一次我是為了克曼狄兵團而來。”

說到這裏,這位北方軍團統帥緊緊地盯着系密特,他希望能夠通過觀察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神情,得知自己此刻是否會一無所獲。

葛勒特将軍非常清楚,克曼狄伯爵之前的那分捷報,将他自己推到了一個極為不利的地步。

腳下已然是懸崖,而懸崖下更是一座即将噴發的火山。

此刻能夠令火山暫時平息的,只有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因為這一次,他的功勳毫無疑問最為卓着。

更何況,克曼狄伯爵當初将自己推到火山邊,也正是因為試圖染指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功勳,如果眼前這個小孩,能夠表現出寬容和善意,那位至尊的陛下也沒有理由繼續追究。

正因為如此,這位侯爵大人才匆匆忙忙來到這裏,他必須在事情無可挽回之前,說服至關重要的人物。

“我已從塔登大師那裏得知了一些事情。”

系密特淡然地說道,他同樣也明白葛勒特将軍的意圖,畢竟此刻,他已不再是當初那個懵懂的小孩,腦子裏面的聖堂武士的記憶、在國王身邊的日子,無不令他迅速變得成熟起來。

葛勒特将軍聽到這句話,馬上明白自己用不着再多說廢話,自己的任何描述,都比不上親身經歷過那場戰役,指揮聖堂武士增援克曼狄伯爵的塔登大師的話。

同樣他也非常清楚,塔登大師毫無疑問會勸說眼前的這個小孩,聖堂受到世人尊敬的原因,并不僅僅只是因為它的強大。

這位北方軍團的統帥更知道一件事情,塔登大師的話,毫無疑問比他更加有力,畢竟自己是個軍人,不可避免的會為軍方說幾句話,而塔登大師,則是不偏不倚站立在中間立場上的人物。

“閣下如何認為?”葛勒特将軍直截了當地問道。

“我本人和克曼狄伯爵之間,并沒有什麽恩怨可言。”

系密特用淡漠的語氣說道:“至于我哥哥和克曼狄伯爵之間的仇怨,我同樣也不關心,正因為如此,我并不希望和克曼狄伯爵有任何糾葛。”

聽到這樣一說,葛勒特将軍既感到一絲寬慰,又感到有些擔憂。

寬慰的是,他此刻可以确信,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不會落井下石,将原本就已岌岌可危的克曼狄兵團,推入火山口裏面。

不過令他犯愁的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這樣一說,等于将門緊緊地關上了。

“噢——小家夥,這可不像是我第一次看到的你。”

旁邊的波索魯大魔法師嘆息着,搖了搖頭說道:“我相信以往的你,肯定會非常清楚什麽是對的,而什麽是錯誤,你或許會做一些你認為對,而你的家人認為錯誤的事情,比如給予惡徒一些教訓。

“那時候的你非常天真,就像一張色彩鮮明的圖畫,紅的是熱愛,黃的是讨厭,黑的無疑是憎恨。

“但是現在,你顯然成熟了許多,不過在你的那張圖畫上,彷彿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所有的色彩在這層灰的籠罩之下,都顯得不再鮮豔。”

聽到這番話,系密特只能夠沉默不語。

而葛勒特将軍也禁不住有些汗顏,他同樣感到自己的心頭蒙着一層陰影,當初他在塔特尼斯家族,和克曼狄家族的紛争之中所扮演的角色,同樣稱不上正直和公允。

“我知道有些事情,很難憑藉個人的判斷進行取舍,其中的牽連和糾葛實在是太多,就拿我本人來說,同樣有許多事情不得不違背自己意願去做。不過我至少相信一件事情,那便是我知道什麽是正确的,什麽又是錯誤的。”波索魯大魔法師說道。

“對于那些您認為錯誤,但是卻不得不違背心意去做的事情,您又會如何抉擇?”系密特問道。

“如果當時的情況,我不得不那樣去做,我會做那件我認為錯誤的事情,當然前提是那樣做更加值得,會給更多人帶來更大的好處。

“但是我仍舊會告訴讓我這樣做的人,我認為這樣做是錯誤的,并且我會試圖對那件錯誤的事情加以補償。”波索魯大魔法師說道。

這位大魔法師甚至差一點想要告訴系密特,當初讓系密特冒那樣大的風險,無論是他,還是大長老都并不十分贊成。

不過,考慮到當時對魔族的一切瞭解甚少,更不知道魔族所建造的那座新的基地,是否會給北方領地帶來巨大的威脅,因為如此,他們倆終于放棄了堅持,鼓動系密特接受了這個危險萬分的使命。

不過在這件事情上,他和大長老始終未曾感到過後悔,如果不是這次冒險,或許北方領地已淪為第二個奧爾麥森林。

做為補償,當初這位大魔法師原本打算,在無法勸說任何一位魔法師加入增援隊伍的時候,他就親自跑一趟,事實上,卡休斯魔法師會同意成為增援隊伍的一員,原本就在他的預料之外。

聽到波索魯大魔法師所說的話,系密特陷入了沉思之中,剛才在那座廣場上的時候,看到那些婦人們,他已有所感觸。

只不過那個時候,他所看到的,全都是無奈的、難以從利益和人性的弱點之中擺脫的人們。

但是此刻波索魯大魔法師所說的一切,令他想起了除了這些無奈的人之外,還有一些并不受到自私和利益所束縛的人。

那些聖堂武士顯然就是絕好的證明,他們的自我禁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正是一種擺脫利益束縛的方式。

即便被世俗和利益蒙蔽了人性,但是世人仍舊知道聖堂的可貴和高尚,顯然真理并不會因為私心而遭到抹煞。

除此之外,在他身邊同樣還存在着許多值得稱道的人物,他們并沒有向人性的無奈,和對于利益的追求而放棄正确的抉擇。

溫波特家族和他的教父,毫無疑問就是這樣的人,他們的品格和清高,在勃爾日無人不知,同樣那些聚集在奧爾麥森林裏面,享受着叢林狩獵的樂趣的人們,大多數也是屬于這一類。

或許正因為他們的抉擇,因此他們才自然而然地離開了那繁華喧鬧的所在,離開了那充滿利益紛争的地方,過着悠閑平靜的生活。

系密特猛然想起了自己那位充滿了傳奇色彩的父親,顯然父親即便在這群人裏面,也屬于一個異類,他甚至放棄了自己優越的地位,只不過他所無法放棄的,是家庭以及他所屬的家族。

難道血脈之中的遺傳,以及那麽長時間的薰陶,仍舊比不上短暫的宮廷生活?

突然間,系密特感到非常無奈,他愕然發現,在他的記憶之中,住在宮廷之中的那段日子,最沒有值得回憶的東西。

“你們說得對,我确實忘卻了許多東西,許多值得保存的東西。對于克曼狄伯爵,如果需要在報告中提到我的名字,只要那分報告是公正的,我願意在上面簽字。”系密特說道。

葛勒特将軍稍稍松了一口氣,顯然第一步已順利完成,不過這還不是全部。

“事實上,我們原本打算在得到閣下的首肯之後,前往拜訪法恩納利伯爵,毫無疑問,他的報告同樣至關重要。”葛勒特将軍說道。

“我們需要你的幫助,只有你能夠勸說法恩納利伯爵。”波索魯大魔法師在一旁說道。

系密特稍微思索了一下,聳了聳肩膀,站在了馬車之上。(全本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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