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為局

第38章 玫瑰花枯萎了

Y國的天氣總是陰晴不定，前一刻還是暴雨，這一刻已晴朗萬裏，院內的玫瑰被打落的一片凋零，花瓣孤零地親吻大地，沾染着灰塵，血紅又耀眼。

越陽注視着坐在門口發着呆的男孩，嘆了口氣，理了理衣服，有些煩躁地抓了下頭發，對着手機鏡頭看起來整齊不少，後收拾心裏的酸澀，邁起步伐走了過去。

“知樂，你在看什麽呢？”

男孩聞聲，回過頭來，嬰兒肥的臉上帶着絲紅暈，一雙本是明亮的雙眼此刻好似一攤死水，沒有任何生氣。

越陽心一揪，本控制好的情緒此刻又翻湧而上。兩年了，他變得越來越沉默。

“玫瑰花…枯萎了。”

蘇知樂的聲音糯糯的沒有情緒，仿佛單純陳述着事情，越陽目光看向那一地的血紅，心疼地摸了摸他黑色的柔發，輕聲道：“枯萎後會再開的，知樂要是喜歡，我把整片園子都種滿好不好？”

“還會…再開嗎？”

“會的。玫瑰生命力很強的，剪掉它的一根枝幹插進土壤，也會發芽生長。”越陽揉了揉他的頭發，揚起一抹笑容，“天氣好了，我帶你出去逛逛吧，不然知樂會生蟲的哦。”

“我…我不想出去。”

蘇知樂望向院外的天空，碧藍澄空，一道彩虹的七彩光芒渲染了他的瞳眸，終多了絲光澤。

“知樂，可是我很想出去逛逛，陪陪我吧。”越陽在他身側坐了下來，扯了扯他灰白條紋襯衫的袖角，揚起一抹笑容，聲音裏盡是溫柔，“好嗎？”

蘇知樂不得不點了點頭，緩緩起身回屋收拾。

待他再出來時，頭戴黑色帽子，一張稚嫩的臉被口罩遮住，整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

“走吧。”他的聲音沒有一點波動，低頭雙眸隐藏在帽檐之下，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坐在車上，越陽一直注視着身側人的情況，他的目光随着窗外倒退的房屋樹木，漸行漸遠，雖然就在身邊，越陽卻感受到如同一道厚厚的牆将他圈在那窄窄的區域裏，別人進不去，他也出不來。

“前面有家咖啡店的玫夏咖啡非常棒，知樂你不是最喜歡喝這款咖啡麽？”越陽一手打着方向盤，眼光掃過他的側臉，直到他轉頭時，收起了眼神，看向了前方。

“好的。”

車子在咖啡店前停下，店裏裝飾的清新淡雅，一進門淡淡地咖啡香氣撲鼻而來，兩側整齊的書架上擺放着名人著作，店裏的客戶們西裝筆挺，聽到門聲紛紛擡頭注視了過來。

蘇知樂往越陽身後湊了湊，壓低了帽子，低着頭跟着越陽的腳步坐到了拐角處。

他縮在角落裏，當看到桌上的一抹紅色，剎那失神。玫瑰鮮紅，熱情似火，好似他生命中出現的那人，驕傲張揚，可終究擺脫不了雨後凋零破敗。

“知樂，我有點事出去一下，你等一下我，別亂跑哦。”越陽的話打斷了他遠去的思緒，蘇知樂點了點頭，圓圓的腦袋又低了下來。

只剩他一人了，已經兩年了，蘇知樂确實好久沒有看過外面的世界，每天都縮居在那滿是玫瑰的院裏，遠離人群，現在的他害怕和人接觸，兩年前的一切就如噩夢般總是萦繞在他生活裏。

玫瑰謝了會再開，他是不是該放下過去，會有新的開始麽？

“樂…樂…”男人久別略帶顫抖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蘇知樂心髒緊縮，隐藏在帽下的眼睛不可置信擡頭正對上那人的一雙桃花眼，眉角的那顆獨特的淚痣依舊妖孽。

兩年了，他還是一如初見，那顆沉浸的心髒又不可控制的加速了起來，是他的哥哥，曾經最愛的…哥哥……

……

蘇知樂知道媽媽要改嫁了，終于成了那個年少時愛戀男人的妻子。

男人是如今合廬市的市長，平時一派嚴肅正氣，可是對待媽媽和自己是一臉的溫和，确實這樣一個男人，讓媽媽如何能忘，縱使曾經他們錯過了那麽久。

每每看到媽媽幸福的模樣，心裏也在為她開心，擺脫了痛苦的過去，終于迎接美好的未來。

可是，他也清楚，那個男的前妻才剛離世不久，還有個兒子正在讀書，或許他們的幸福正是建立在他人的悲傷之上。

今天是聖誕節，他跟着媽媽來到了葉家。

豪宅區-未宛別苑，生活這裏的人都有權有勢。黑色絢麗的勞斯萊斯載着他們母子駛進院子，兩側的仆人停下手中的工作行禮注視。

下了車，蘇知樂環顧四周，聖誕的大雪把這裏裝飾着如同童話世界，三層豪華別墅豎立在園裏中間，頂上金色瓦檐在白雪的覆蓋下，隐約閃爍着金光。園內四周種滿了植物，光禿禿的沒有一片葉子，上面挂滿了聖誕彩燈，在雪點綴下格外喜慶絢爛。

“知樂，顏顏，歡迎來到新家。”男人今天打扮得格外隆重，黑色西裝配上黑色長褲，一條灰白紋理的領帶系在胸前，年過半百卻依舊能見當年風采，政治場上的磨砺讓他越發成熟。

這不是蘇知樂第一次見葉旭春，但是沒有哪次有如今的感慨，因為這個男人以後便是自己名義上的父親，他朝着葉旭春微微點了點頭，跟在他們的身後走進了屋裏。

屋內裝修的富麗堂皇，葉旭春牽着尤曉顏坐在了桌前，蘇知樂有些局促坐着離他們空了一個位子的地方，女傭們端着一盤盤精致的菜肴放在了桌上，瞬間香氣撲鼻。

“知樂啊，吃菜，以後就是自己家了，随意就行。”葉旭春一邊給尤曉顏夾菜，一邊對着蘇知樂說道。

蘇知樂目光掃過尤曉顏，她的臉上全是甜蜜，從出生到現在，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媽媽真正的笑容，所有的話全部壓在了心底，只得低着頭小聲的說了句“好”。

“知樂啊，你哥哥今天還在學校沒回來，等明天就可以見到了。”

他知道這個葉旭春口中的哥哥就是葉旭春的兒子，那樣風采動人的少年，在這場重組的婚姻裏最受傷害的莫過于他了，三個人的幸福要用一個人的痛苦來承擔，這樣的他很害怕不知該以什麽樣的态度去面對。

再美好的佳肴此刻也如同嚼蠟，快速的結束了這場難熬的宴席。

坐在房間裏，蘇知樂才感受到一切真實，在這空蕩的屋子裏，衣櫃裏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名牌衣服，身上這件小攤買的灰色棉襖顯得格格不入。

他深吸一口氣，從書包裏拿出一個灰色條紋的日記本，走到了書桌上從筆筒裏抽出一只筆，安靜地坐在桌前，翻開了新的一頁。

2014年12月25日  周四  雪

娟秀的字呈現在筆記本上，寫盡他的思緒。

“今天是聖誕，跟随媽媽第一次來到這個男人的家裏，他對媽媽是真心的，對我也很好。

看到媽媽臉上幸福的笑容我就安心了，可是我知道我不屬于這裏，就像那個本應該和家人團圓的絕美少年，此刻也孤獨地躲在哪裏舔舐着傷口吧。”

……

聖誕夜的喧嚣酒吧從未停止，葉歸零桃花眼低沉無光，掃過四周絢爛的燈光，舞池裏激情張揚的人群，低頭又将手中的酒喝了幹淨。

他本是舞會中的王者，每一動作極致魅惑，随意的扭動便可帶動氣氛高潮，可此刻卻失去了任何的興趣，安靜的縮在陰暗的角落裏，與世隔絕。

一旁的江盡寒無奈地注視着好友極力克制內心的想法，粉紅騷氣的衛衣本明媚張揚卻如同凋零的桃花，更顯心酸。眼角的淚痣不知何時染上了一抹酒珠，鮮豔奪目。

在他心中，葉歸零的臉無疑是見過所有人中最好看的，而且他對于一切風流潇灑的态度，不似自己無意識的煩躁，也不像小白的冷淡疏離，更讓女生們覺得沒有距離，從而更受歡迎。

江盡寒從小和他一同長大，知道葉歸零的性格無疑是家庭的養成。他的父母是家族聯姻，沒有一點感情基礎，今日帶回去的那個女人才是葉叔叔初戀，可是作為孩子的葉歸零又怎麽會接受母親離世，父親便将那對母子接回來的事？

“別喝了，歸零。”葉歸零微微擡起頭，即使在陰暗處，江盡寒也能發現他的眼球上泛着紅絲，瞬間心裏一絲不忍，語氣都軟了些，“哎，喝那麽多傷身。”

“寒哥，我只是不明白究竟什麽是愛？”他的聲音因酒精的作用變得沙啞，深吸了一口氣，手擦過眼角已落下的眼淚，後仰頭讓眼中的淚不再落下，“相伴了這麽多年的夫妻可以說忘就忘，呵，我媽才死了沒多久，他就帶着那個女人和她兒子上門了。”

江盡寒奪走他手中的酒，拍了拍葉歸零的背，一時也說不出安慰的話。

“寒哥，我讨厭所有出軌的人，所以我不做任何承諾，想玩就玩。”葉歸零側身對上好友的目光，硬扯出一抹笑容，桃花眼閃爍着戲屑的光澤，忽然一束七彩燈光射了過來正對着他絕美的臉龐，江盡寒看到他眼底無盡的冰冷，“愛情算是什麽東西？我從來不需要。”

推開了江盡寒的手，葉歸零給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

醉意如潮襲來，夜逐漸深了，酒吧的熱情也在慢慢變淡，葉歸零終不敵倦意睡了而去，明天的一切不可避免的來臨。

他又怎知他的人生如戲劇般才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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