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在餘田田趁着午休時間對着人體模型練習自己最不擅長的皮下注射時,陳爍來兒科辦事。
經過藥劑室門口時,他看見裏面有個護士在對着書本練習注射,一會兒低頭看看注意事項,一會兒對着模型認真操作。
他認出來了,那個人正是餘田田。
在會場那天,他沒有料到餘田田下臺之後連座位都不回了,徑直走出了大門。
星期一的時候他把易小雨叫到辦公室,有些不自然地問她:“餘護士那天怎麽提前走了?”
易小雨一臉“陳醫生你在逗我吧”的表情,委婉提示說:“如果我是餘護士,被陳醫生你那麽當衆數落一頓,恐怕當場就哭了。”
陳爍忍不住為自己分辯:“我不就讓她上來配合一下,順便指出了她犯的錯嗎?她還委屈上了?”
易小雨這下也不客氣地說:“那種情況下人本身就會緊張,我相信不管陳醫生叫哪個護士上去,都無法避免地會出現錯誤。而且當時陳醫生你絲毫不顧那是在什麽場合,就一點情面也不留地把餘護士批評得一無是處,她怎麽可能不委屈?就算你叫我上去,我做得可能也不比餘護士好多少。”
陳爍面子上挂不住了,臭着臉說:“既然你對自己的護士技術這麽沒有信心,年底放假的時候你就別休假了,我替你跟主任說說,讓你去進修進修!”
易小雨一下子就慌了,“別呀別呀,陳醫生別這樣啊!我這不,這不就是同情餘護士嗎?我肯定不會做得那麽糟糕啊!”
……
止住思緒後,陳爍往治療室裏多看了兩眼,然後才擡腿走開。
把文件交給馬柏志時,他猶豫了片刻,忽然開口詢問:“馬主任,餘田田在兒科工作得怎麽樣?”
馬柏志一聽就笑了,“哎喲喲,陳醫生你是想誇獎她嗎?是不是她開會的時候表現特別好啊?”
陳爍抽了抽嘴角,沒說話。
“我就知道這個餘田田呀不一般,之前我看她打針技術欠佳,就批評了她一頓,沒想到她這才多久就給了我個大驚喜。你知道嗎,這一周內已經有三位病患家屬來跟我誇她了,說她人好,有耐心,打針技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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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柏志叽裏呱啦一大堆,陳爍幾乎懷疑自己聽見的這個餘田田是不是她認識的那個餘田田。
但一想到剛才經過藥劑室時看到的場景,他又打消了懷疑。
生平第一次,他問自己:真的是他話說得太重了嗎?
從馬主任辦公室走出來以後,陳爍正好碰見從藥劑室出來的餘田田。
他頓了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虛,所以想要彎起嘴角主動打個招呼,可那個笑容還沒伸展開來,迎面走來的那個人就面無表情地和他擦肩而過,目不斜視。
他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嘴邊。
傲什麽傲啊?
委屈個什麽勁兒啊?
這不都快一個星期了嗎,她怎麽還這麽不待見他啊?氣不該早消了嗎?
陳爍什麽時候受過這種氣了,黑着臉不高興地回頭叫她:“餘護士,看見熟人招呼也不打一個嗎?”
餘田田這才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着他:“陳醫生算是熟人還是仇人?看見熟人我一般都會打招呼,看見仇人的話,好像打招呼顯得太親切了一點呢!”
陳爍居然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
好半天他才板着臉憋出一句:“可是餘護士,你好歹也是參會人員,我作為主講師就是你的老師,看見老師你也不打招呼?”
餘田田瞥他一眼,擠出一個非常敷衍的微笑,“哦這樣啊,那老師您好,學生還有點事兒,您老一路走好。”
她皮笑肉不笑地轉身走掉了。
好歹是他占了上風,哪怕她招呼打得不情不願的,這不還是打了嗎?
陳爍沾沾自喜地轉身走人,走了沒兩步又回味過來,“您老一路走好”這句話好像哪裏不對啊!
哎哎哎,叫誰一路走好呢?
他拉下臉來回頭要找餘田田算賬,可是走廊上空空蕩蕩的,哪裏還有那個小護士的身影?
***
周末的醫學研讨會再一次來臨時,餘田田已經産生了極度抗拒心理。
但是抗拒是沒有用的,就好像陸慧敏用來安慰她的那句話一樣:“不是有句名人名言說得就很好嗎?生活就像強jian,當你無力反抗的時候,那就閉上眼睛好好享受。”
于是餘田田懷着沉重的心情踏上了享受的征途。
出人意料的是這一次陳爍并沒有再為難她,相反,他幾乎很少看她,只是專心致志地講着自己的課題。
餘田田不得不承認,如果只是遠遠看着陳爍,倒真的有幾分視覺上的享受。
中途休息的時候,邵兵又和她旁邊的人換了座位,有些遲疑地問她:“上星期……你還好吧?”
想起上周日自己在臺上的表現,餘田田沒出息地紅了臉,低聲回答說:“還好,就是有點丢人。”
邵兵又說了些安慰的話,最後想起了什麽,從衣兜裏掏出一只系着木雕的紅繩子,“喏,這個你拿去玩兒,我小侄子這周去了青城山,帶了很多小玩意兒回來,說是會給人帶來幸運。”
他朝她眨眨眼,“我當然不太信這些,但如果真能給你帶來點好運,讓陳醫生不再針對你,那也是好事。”
那是一只雕刻得不算太精致的木魚,兩邊的眼睛都不太對稱,但勝在小小巧巧,挺可愛的。
餘田田眉開眼笑地接了過來,“謝謝邵醫生,你人真好!”
易小雨立馬擠眉弄眼地說:“哎哎哎,邵醫生你人這麽好,幹嘛不也給我多帶一個呀?”
邵兵面色微紅地解釋:“我只有這麽一個……”
“咦,你剛才不是還說你小侄子帶了很多回來嗎?”
餘田田用手肘偷偷捅了捅易小雨,示意她別再亂說話了,因為邵兵白白淨淨的臉此刻紅的越來越厲害。
這一整天,邵兵都和她坐在一起,說着幽默的話,有禮貌又有親和力。
餘田田問自己:邵兵是不是有點喜歡她?
可讓她糊塗的是他為什麽會喜歡她,真的是因為她長得可愛甜美,而他剛好喜歡她這種類型?
餘田田也沒有想太多,只是被邵兵越來越自如的說笑話功力逗得哈哈大笑,又礙于這是開會途中,所以憋得很辛苦。
趁着休息的時候她去上了個廁所,在廁所門口居然碰見了陳爍。
陳爍好像是站在那裏等誰,打了個照面後,她和上次一樣扭頭就走,不想搭理他。
誰知道陳爍忽然叫住了她:“餘田田,你過來一下。”
咦,竟然是在等她?
“找我有事?”她問得一點也不友好。
“沒事找你幹嘛?”陳爍答得也沒什麽好氣。
餘田田不為所動地說:“是陳醫生找我有事還是我找陳醫生有事?既然是陳醫生找我的話,不知道自己過來啊!”
陳爍臉色一沉,幹脆直接隔着幾步距離說話:“剛才開會的時候你在幹什麽?”
她在幹什麽?
當然是和邵醫生聊天啊!
餘田田理直氣壯地說:“除了聽陳醫生講課,還能幹什麽?”
陳爍的臉幾乎可以擰出水來,臭得要命。
“你自己清楚你在幹什麽,邵兵私自換位置坐到了你旁邊,你全程一直在和他有說有笑,什麽時候聽過我講課了?”
餘田田這次是真的有點吃驚。
大家也不是小學生了,誰會在這種場合嚴肅認真一絲不茍地聽課做筆記?大部分人還不是偶爾聽聽,多數時候埋頭玩手機。
但面對惱羞成怒的陳醫生,她果斷地說:“你看錯了,我和邵醫生是在讨論你的講課內容。”
陳爍不耐煩地說:“我沒興趣知道你和他在講什麽,但你最好讓他打哪兒來回哪兒去,別讓我看見他在這種場合談情說愛泡女人。”
說完這話,他也懶得再搭理餘田田,腳一擡就走人了。
餘田田被他氣得不輕,可是想罵他一頓,又礙于他腿長,幾乎是立馬就走遠了,她要是隔空喊話,一定會被人聽見。
他不嫌丢人,她還要臉。
接下來的時間,陳爍繼續上臺講課,她回到座位以後看着他若無其事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
他憑什麽這麽多事?看不慣她就算了,如今連帶着邵兵也看不慣,竟然不許她在這種無聊的時候找人說說話?
邵兵一無所知地繼續和她聊天,易小雨也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餘田田挑釁似的看了臺上的人一眼,全然不顧陳爍警告的眼神,聊得更歡了。
然而令她吃驚的是,第二天邵兵沒有來,他的座位空了一整天。
是因為他有事嗎,所以來不了?
但同樣的事情在第三周的周末也發生了。
邵兵就好像忽然間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來參加過大會。
吃完午飯之後,易小雨在廁所耽誤了一會兒,然後回來就給餘田田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你知道嗎?剛才碰見骨科醫院的護士,我就随口問了句邵醫生怎麽沒來,結果她們說邵醫生無緣無故被領導叫去談話,領導讓他之後都別來了。”
餘田田吃驚地說:“是有別的任務分給他嗎?”
易小雨搖搖頭,“好像是批評了他什麽,具體也不清楚,應該是會議主辦方給骨科醫院傳達的意思,醫院那邊就直接讓邵醫生別來了。”
這話一說出來,餘田田就覺得哪裏不對。
邵兵根本沒有做錯過任何事,為什麽大會主辦方會突然禁止他參加會議?
幾乎是立馬的,她的腦子裏浮現出一個清晰的人影——陳爍。
是陳爍幹的嗎?
他親口警告她不要再和邵兵有說有笑,還放話說讓邵兵從哪來回哪去。
真的是他?!
作者有話要說:
陳醫生嘴雖然毒,但對小魚說的話全部都是有理有據,并非針對。他只是不懂得該如何與人沒有棱角地交流。
小魚犯錯在先,不夠專業,批評是必須有的,改正也是自己的覺悟,情有可原。
總之兩個人目前都不夠讨人喜歡,但這樣更真實,拭目以待我會如何讓他們變得更可愛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