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海豚發繩11
? “怎麽回事?”樸智熙根本沒有準備去聽這句話,雖然她不是當事人,但是卻也能感受到她的心驚與慌亂。不過,樸智熙還是決定做那個在些些許許事情中唯一的冷靜之人。
“最近發現她吃東西的時候都有一種嘔吐的傾向,所以覺得可能是懷孕了。”樸欣澤說完之後擡頭看了一眼那棵仍舊未落葉子的不知名的樹,不斷地用手肘捶打着樹幹,弄得樹上的葉子搖搖欲墜。
“你倆是傻子嗎,這樣就算懷孕啊,她有沒有來大姨媽啊,最近?”樸智熙知道詢問這些根本沒有可靠的依據,只是在最終确定之前應該通過已知的來決定應該以怎樣的心情去迎接這種結果。樸智熙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心慌。
“什麽叫大姨媽?”樸欣澤疑惑地問道,很顯然這種無知不是裝出來的,只是到了現在他這種問法是表明他很欠抽嗎?
“月經!還有你們不會用測孕紙試一下嘛,連醫院都沒有去檢查過,你就跑過來說她懷孕了?”樸智熙現在已經對樸欣澤徹底無語了。她不知道樸欣澤在這段愛情裏面扮演者什麽角色,只是樸欣澤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已經跌落谷底。自己為什麽當年會那麽傻,這種男人簡直令人崩潰,而且這種崩潰的男人都竟然那麽的荒誕。令人唏噓。
“哦。”樸欣澤似乎在仔細地回憶着什麽。他也可能是太過焦急了,或許是肩頭的責任讓他多了一些猜疑與沉重。這或許是一個玩笑,雖然樸欣澤現在這麽期待,因為他還沒有做好迎接新生命的準備。關鍵是,他自己現在就是一個孩子,一個無知的孩子,一個令人難以接受的孩子。
“你女朋友呢?”樸智熙放緩了語氣,避免在氣息之中給樸欣澤施加無形的壓力。她能感受到樸欣澤在自己的開解中越來越慌亂的內心,或許是因為他已經準備接受女朋友已經懷孕的消息,而現在懷孕與否都還懸而未定。這種未知的結果讓樸欣澤更加壓抑,以至于樓宇間的幕牆日光都有些黯淡,只剩下獨自呼嘯的街風。
“她現在在家裏。”樸欣澤現在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垂着頭,無措地站在樸智熙的面前。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為什麽會第一時間來找樸智熙,或許是因為不管她說什麽都能讓自己心安吧,就像當初自己決定要來韓國讀碩士一樣,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樸智熙。
“我帶你們去醫院檢查一下吧。”樸智熙說完之後沉默了,因為現在确定的結果遠遠比未知的安慰更加能夠令他安心。
“好。”樸欣澤向遠處的出租車招了招手。
樸智熙其實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扮演這種“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配角,只是她是不會對任何人說的。她和樸欣澤很早就認識了,可能是六七歲的時候,幾乎從小一塊兒玩到大,上學也是一起,小學同桌,初中同班,高中同校。直到高中畢業,兩人還決定考取同一所大學,不過,樸欣澤卻在高考報名之前突然告訴樸智熙自己要去澳洲留學。從那以後,兩個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在這次久違的見面之前,樸智熙腦海中仍然停留着樸欣澤高中籃球隊時的樣子,那時他還是球場上獨領風騷的校隊隊長。她不敢想象在分別的日子裏他經歷了什麽,雖然每次樸欣澤只是對過往經歷只言片語地講述,但是究竟什麽能夠讓一個人頹廢或者窩囊成這個樣子。如果不是在熟悉的面龐中隐藏着兩個人熟稔的記憶,樸智熙根本不敢相信那個在機場向自己招手的人是樸欣澤。
一個男神樣的人在短短四年的時間變成了一個屌絲還不如的東西,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在醫院走廊裏。
樸智熙倚靠在牆上,看了看窗外疾行的急救車和匆匆的醫護人員,之後回過頭來,對着樸欣澤平靜地說道:“那你打算怎麽辦?”
“不要跟我說話,我現在腦子很亂。”樸欣澤手指穿插入自己剛剛被染黃的頭發中,不知道這種殺馬特風格在處理這種事情時是否也會多了一份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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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亂個屁,我真的想抽你,你還算不算男人。”樸智熙現在已經對樸欣澤完全無話可說。
這時候,樸欣澤看到女朋友從診室裏走出來,不知道為什麽,他感到一陣害怕,或許是因為女朋友的做派已經完全變了。她竟然誇張的挺着自己的肚子,不斷地撫摸着呢喃着。
樸智熙自覺地找了個理由走開了。
“你真的打算要孩子?”樸欣澤知道女人在這種狀态下需要的是依靠,而不是胡思亂想。他只是想要窺測到女朋友內心最為真實的想法,從而自己不至于偏離太多而引發更多的矛盾。
“那你想怎麽樣!”女朋友瞪了樸欣澤一眼,同時雙手捂住肚子。意思好像是避免孩子聽到父親那種荒唐的言論。
“流産?”樸欣澤聲音細微的比風聲還要無力,他一直在試探着女朋友的情緒。
如果說“一孕傻三年”理論成立的話,應該只是适用于分娩之後,而在此時女朋友無論是感官還是心理感覺都是一種順勢的進化。“你說什麽!你忍心讓這麽小的baby失去生命啊,而且,流産對女人不好,容易造成終身不孕的好不好!”
“可我們沒有辦法養大他啊。”樸欣澤已經在慢慢接受這個事實,只是這樣的事實卻是那樣的殘酷。
“那你就要弄死他?你還是不是孩子爸爸,你為什麽這麽殘忍!”女孩看着樸欣澤惶恐的眼神,就像是在閃躲着一頭怪物,卻一步步地踏進豬籠草般巧妙的陷阱裏。
……
“我去找工作,我來養你倆。”其實這句話如果早講一分鐘,或者在那種慌不擇路的胡話裏颠倒一下順序,都不會是現在這種情景。而此刻,女孩感覺樸欣澤太沒有擔當了,根本就是一個不值得依靠的人。
“詩詩,你要去幹嘛?”楊初照見詩詩一直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地收拾着什麽,不時地在書桌上寫着什麽。或許,他都沒有注意到,這是他自己第一次當面喊她“詩詩”。
“我要去批發市場采購一些材料,之後開飲品店要用到的,而且還要去一家甜品學校學習班上課。”詩詩騰空一個橘紅色的書包,背在身後。
詩詩注意到楊初照百無聊賴的樣子,于是試探性地說道:“你要不要一起去?”
“可以嗎?”楊初照其實不是在詢問詩詩的意見,而是他根本不知道現在外面什麽情況,是不是還有一些狂熱的粉絲在遍世界的尋找着他,還是自己已經完全被遺忘所取代了。
“沒事的,你戴上這個。”詩詩說着從書包裏拿出一個口罩抛在空中。
楊初照伸手接住了,完美的抛物弧線的軌跡都嗅到了那種沁香。楊初照沒有特別注意這個女式口罩,而是擡眼看了看詩詩。只是,自己要出門面對現實還是需要一點兒鼓勵的。或者說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個人能夠讓他僞裝成毫不在乎的樣子,不管是面對外面的世界,還是自己猶猶豫豫的內心。
“沒關系的,我們去的是城郊的批發市場,那些熾熱的流行文化還沒有波及到那裏,哈哈。”詩詩調侃着,卻能看到楊初照的踟蹰心境已經一點點兒的在邁步。
“好吧,所有的事情早晚都要面對的。”楊初照下定決心,但是這種決心還是沒有強烈到讓他徹底的抛棄口罩的掩飾。
“我們今天要買什麽東西啊?”楊初照好奇地問道。雖然說他之前也有過購物經歷,只是那些是有導購的奢侈品商場,而這次是一個詩詩口中的批發市場。
“給你。”詩詩從書包裏拿出了一個筆記本,上面記載着一些雜物清單。楊初照看到物品基本分為三類:食材、包裝、書籍。
“你們開飲品店可以嗎?”楊初照沒有在嘲笑,只是心裏有些不确定,畢竟飲食标準在韓國要嚴格的多。
“不是你們,是我們,我們一起開飲品店。”其實詩詩現在最想問的一個問題就是,你以後打算做什麽。沒有什麽特別,只是讓女孩死心塌地,至少要讓她知道,他的未來規劃裏有她。只不過,她不會去問,她永遠都不會去問。
“真的可以嗎?”楊初照其實現在內心非常亂,他真的需要一個地方來放空自己。不管是延續之前的經歷也好,還是重新開始一個新的生活。只是,他覺得自己應該聯系一下公司,畢竟所有事情都是因自己而起。現在新聞裏的公司瀕臨破産和QMC男團被迫解散的結局都是在肆意榨幹所有人七年的心血。
之前,楊初照還害怕上街,唯恐避狗仔隊不及,而現在就算他裸奔,閃光燈不會吝惜那一點點兒明亮。
不過,楊初照還是沒能擺脫那個口罩。其實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口罩,而是為前一段經歷畫上一個句號,可不是想想那麽簡單。那些被自己雕蝕在骨子裏的日子,怎麽會在幾天的時間裏就被消逝殆盡。楊初照此刻最不想做的一件事,就是不經意地聽到城郊農場播放的流行音樂,或許城郊因為消息的滞後性,還是以QMC男團作為流行音樂的代表而為奶牛催奶。這不是一種諷刺,而是另一種變相的認可,畢竟這裏沒有那種人雲亦雲而無知的潮流。
“你可以問我問題,我會如實回答的。”楊初照望着窗外那條即将被大巴車蒸騰而起的土路,曲曲折折的。
詩詩直到自己最想問的是什麽,不過這種問題還是要看是否适合時宜。畢竟誰都不想在這種時候,被一聲嬰孩的啼哭或者是司機的報站而打攪。
“從什麽時候開始,你……”
楊初照伸出手輕輕地倚靠在詩詩的唇上,看着詩詩,卻感覺到自己想要眨一下眼睛,咽咽口水,不過都被他忍住了。楊初照催促着因為猶豫而等待多時的聲帶,雖然這個過程只是瞬間,說道:“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就喜歡你了。”
……
兩個人颠簸了将近一個小時才到了一個批發市場,這裏的貨品其實很齊全,就是外表過于破爛了,讓人想起國內的廢品收購站。
楊初照在今天出門的時候都在刻意地躲閃着別人的目光,但是似乎自己真的想多了,這裏根本沒有什麽可以去躲避的。楊初照感到壓力都是被自己未知而荒謬的內心壓迫出來的。他覺得自己應該學會放松,所以,在最終猶猶豫豫、持持斷斷地把口罩摘下來,在詩詩期待的眼神中終于脫去了包藏自己的衣囊。
“這裏的種類怎麽這麽多啊。”楊初照只是覺得沒有必要,在這個批發市場裏琳琅滿目地商品都顯得有些做作。他一點點地看着材料背後的說明,在一排排架子旁邊認真地對比着,現在選擇困難症爆發了。
而詩詩卻很簡單,她不到一會兒就已經挑選了購物清單的三分之二。
“你買東西都不用對比的?”楊初照疑惑地問道。
“我看東西只看一眼,去超市挑選物品,如果我第一眼覺得某個東西不錯,我就會直接拿着掉頭就走,不去和其他的比價格比品質。就算之後挑來挑去,最後還是會回到原點選擇最初的那個。”詩詩說着,徑直地走到餐具排架上,拿了幾套餐具,依舊是那樣,沒有挑選的。
詩詩其實不知道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養成了這種習慣。只是,她知道,第一眼的眼緣,注定了她一生都會記得第一個愛的人,哪怕後來兜兜轉轉還是他。或許這就能夠解釋為什麽詩詩對戀愛或事業都很慎重,不去莽撞的選擇,不做草率的決定。
“你這樣挺好的,簡簡單單的……”楊初照省略了即将脫口而出的那句“我以前活的太累了”。
“你剛才挑了什麽東西?”詩詩翻開了楊初照的購物筐,卻看到裏面空空。“哎呀,你這樣不行啊,我們今天要把這些東西都買完,智熙今天有事回不來,這些東西我們都要買齊。”
“她去幹嘛了?智?”楊初照問着,同時起身躲避着那些胡亂挂在房頂上的毛巾、內衣內褲和鞋子等等。
“她叫樸智熙。”要是放在以前,詩詩一定會斥責對話的人,因為她覺得記住一個人的名字是對別人最起碼的尊重,只有那些故作高傲的人才會不屑于記住別人名字。但是,她這次還是忍住了。詩詩提着購物筐轉戰其他地方,覺得自己應該再買一些飲料杯子,之前的“第五杯半價”在三人的猶豫中被默許了。詩詩邊走邊說,“我也不知道她幹嘛去了,不過我從窗外看到她和樸欣澤一起走的,可能是他們有事要讓智熙幫忙吧”。
兩個人折騰了半個小時,終于在末班車發車之前購完了清單上的所有物品。
公交車在山路上颠簸着,兩個人都已經疲憊不堪,所以睡着了。
楊初照已經睡熟了,頭靠在窗戶上,公交車極其微弱的土路接觸的聲音淹沒了敲打在車窗上的點點雨聲。
詩詩突然醒來,微微睜開眼,像是窺探這個世界的新生兒,既熟悉又陌生。她發現自己倚靠在楊初照的肩膀上。她看到他的喉結輕微湧動着,脖頸上有兩顆灰黑色的痣,圓圓的,随着動脈的流淌而輕輕飄蕩着。下颌如同英國白崖上移植着日本千年紫藤,對視着她那想去觸碰卻又縮回的眼神。遲疑了近一秒鐘,猛地坐正,眼睛盯着車廂過道。餘光裏卻是楊初照呼吸的一翕一合。她盡量壓迫着自己的胸腔,不讓過度的緊張造成的呼吸急促表現出來。心跳卻又急又重,沒有絲毫嬌羞,甚至把這種感覺帶到了全身。她想要梳理頭發來緩解,但是又不敢做多餘的動作。他的呼吸如一頭被縛的野獸,掙破了襯衫的前兩顆扣子,她想要去系上又想去輕輕解開第三顆扣子去釋放這“潘多拉盒子”的怪物。餘光裏,她默默注視着他的眼睛,想要他醒來第一眼就看到自己,卻做好了随時逃避的準備。
詩詩不安的雙手無處安放,交叉在一起相互依靠。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知道她的雙手一直無措的互相纏繞牽拉,她的呼吸終于回歸了平靜。但是餘光始終停留在楊初照那側,眼神和他不經意的擦肩而過都被層層設定。
最後,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卻又那麽的輕,生怕把周圍的人都吵醒。詩詩閉上眼睛,循着腦海中的路線,慢慢的歪着頭。每歪下一毫米都要停留很久,讓其理所當然不被懷疑。整個過程如同小偷伸向被盜者錢包似的,慢慢的,心裏卻為此番動作做着掩護,使其合乎情理的不經意。就這樣,不知道靠了多久,也不知道有多少次因為他的翻身、喉結的湧動或是其他的小動作而霎時間重回原位。然後再重新鼓足勇氣開始漫長的征程。最後,接觸到了他寬實的肩膀。她每做一個動作,都感覺要接觸到似的,想要停留,不想被發現的膽怯與重燃的勇氣相互交織,最後終于走完了全程。
詩詩就這樣,享受着海浪般起伏的肩膀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