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五十一
利司道的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踝關節扭傷，萬幸的是沒有傷到骨頭。
醫生要求他至少卧床休養半個月，其實不用醫生要求，江小柒也是這樣說的。
但是怎麽辦呢？總不能在昌海住上半個月再回到上秋。
江小柒給利司道安排好了臨時的病房，出門了一趟。
她是一個多小時以後回來的，手裏掂了一包吃的，還有一把明晃晃的車鑰匙。
利司道的腳很疼，有點兒不耐煩，還有點兒無助地問：“你怎麽現在才回來？”
“噢，我買了輛車，咱們現在就回上秋，估計淩晨一兩點能到。”
利司道驚愕地張大了嘴，沒有言語。
他的心裏其實有想要說的話，譬如“那邊的比賽也許剛剛比完，要不要等一等教練”之類的。
江小柒就像是會變魔術似的，轉身出門的功夫立刻推進來了一個輪椅，還道：“動作快點兒，那邊的比賽一完，記者就該往醫院來了。”
這下，利司道再不敢耽擱，用一只腳跳着，坐上了輪椅。
平時沒事的時候，人和人看不出太大的區別，一旦有事兒發生，江小柒的表現……利司道形容不好，只能說太吓人。
怎麽想的呢？一個小時買好了車，還順帶去了趟超市。然後又十分鐘的時間，江小柒帶着他已經開着車往昌海市外行駛。
利司道坐在汽車的後排坐上，江小柒特意給他墊了下壞腳，坐的還算舒服。
比之剛剛受傷那會兒，他淡定了不少。沒辦法呀，傷了就是傷了，誰也沒有倒帶重來的本事。
再說了，還有江小柒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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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利司道的心裏，江小柒就是個神話。
太神了，從小到大他只見過一個像她這種的女人——漂亮的不像話，膽大的不像話，還有本事的不像話。
他問她：“你買輛車這麽快？”
“快嗎？”江小柒沒有說，她原本計劃辦好一切用四十分鐘搞定。
江小柒開車的時候，精神高度緊張，反問過後，又帶口回了一句：“很簡單的，到了4S店就說要可以現提的車，要大車、空間寬敞的車。然後，開票，刷卡，再加點兒油，直接走人了呗！”
過程是對的，卻讓人覺得略微無語。
利司道伸手翻了翻塑料袋裏的食物，挺全的，喝的吃的，應有盡有。
他沒話找話地說了一句：“有錢人也吃這些垃圾食品？”
江小柒從後視鏡裏看他，很奇怪的眼神。
奇怪，她的眼神并不鋒利，他卻覺得臉上灼了一下，火燒火燒的疼。
利司道笑的很尴尬，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怎麽會突然出口那樣的話。
但凡是搞體育運動的，排除自身的身體素質以及天分，大概分為三種人：第一種人是真愛；第二種人是世襲；第三種人則是因為家徒四壁——說白了就是窮，窮找窮路，不拼死了練不行。
利司道和榮耀都是屬于第三種，雖說他對榮耀的家庭情況了解的不清楚，卻也聽說過榮耀的一些事情，據說榮耀的爸爸至今還關在監獄裏。
而他自己家的貧困情形，則深深地烙印在腦海裏。
他們那個小村落是他們省最後一個通電的地方，他家一共有兄弟四人，他是老小。記憶裏，他從沒有穿過新衣服，唯一的一件還是那年代表他們鄉中學參加縣裏的體育比賽，老師自己掏腰包給他買的校服。
那年他上初二，家裏已經商量好了，等到他初二一畢業，就綴學出去打工。這是家裏人的共識，好歹認識了幾個字，打工不會被人騙了去就行了。
就是那場體育比賽改變了他的命運，讓他有機會開好車、住好房子、穿最貴的衣服。
要放在七年前，他根本就不敢想。
利司道收回了思索，又笑了一下，這一次像是在自嘲。
他拿了塑料袋裏的桶面，“知道嗎？我第一次吃泡面是我十二歲的時候……”
“哦！”江小柒平靜如水，不見一絲波動。
利司道說不清的憤怒，心想着，是啊，一個恐怕連蟲子都沒有見過的富家小姐，怎麽能理解他沒有鞋穿的痛苦。
他将桶面又扔進了塑料袋裏，雙手環胸，一語不發地盯着車窗外的景物。
他們已經出了昌海市，離開了燈紅酒綠。墨色的夜裏，兩邊的田地裏都是暗色的陰影，唯有遠處有幾點亮光。
這讓利司道想起了他在深山裏的老家，不過耳邊沒有風聲，讓他覺得不能适應。
他伸手，想要開窗。
江小柒道：“回去過嗎？”
“什麽？”
“今年過年回去看看。”江小柒沒有回答，卻一錘定音。
利司道驚了一下。
那眼神就像是一只驚慌的獸，四處張望，發現自己根本無處可逃。
發掘利司道的正是郜青雲，郜青雲帶着利司道轉投輝星的第一年，利司道就在縣城裏買了套房子給父母。
江小柒說的很對，自從利司道離開那個小村落之後，就真的再也沒有回去過。
不是不想念，偶爾做夢還能夢見山裏的稻谷場，就是沒再想過要回去。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想想下個賽季你很可能要出國打球，這時候的腳傷并不一定是壞事情，就當好好休養，給自己放個大假。比賽的事情……”
“比賽有榮耀是吧！”要不然，作為俱樂部的經理她怎麽會那麽放心。
利司道一直都不想承認又不得不面對的事情，那就是他始終沒有榮耀好。
他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江小柒不太擅長安慰人，也不太敢像刺激榮耀那樣刺激利司道，小心翼翼地道：“你好好養傷，等着開春的季後賽。”
這話說到了利司道的心裏去，他的心情好了一些，轉着眼睛道：“這下，該我和你呆在理療師裏了！”
“怎麽？”
利司道覺得她在明知故問，呵了一聲“你不就是因為這個才和榮耀談戀愛的！”
這樣說不對！獨處只是談戀愛的契機，卻不是主要原因。江小柒正打算反駁，這個時候，她的手機響了。
——
輝星和昌海的比賽一共打了六個加時，這是一場令人崩潰、耗時的鏖戰，也成就了CBA史上最經典一戰。
第六個加時的最後0.3秒，昌海的簡華彙命中三分，卻仍舊無力回天。
179比181。
昌海隊主場歷經三個小時多的“馬拉松”式籃球比賽，依舊不幸敗北。
庹康明明是想要耗死輝星，不曾想，耗死了自己。
僅僅兩分之差，要是再有兩分鐘的時間就好了……
這個念頭僅僅在庹康的腦海裏浮現了一下，便被他否定了。
再有兩分鐘又能怎樣！除非輝星沒有榮耀。
那個狡猾的小子，一直在收着打，迷惑他和簡華彙，想要在最後的時段上演絕殺。
當然，沒能絕殺的了。
簡華彙一下了場，就摔了球衣，來借此表達自己的懊惱。
庹康沒幹那麽沒品的事情，只是很有深意地看向輝星的球隊席。
今晚的比賽，不能說不精彩，甚至還有精彩過頭的嫌疑，一共締造出了CBA史上的六大記錄。
第一，輝星隊超過昌海隊，成為CBA史上單場得分最多的球隊。
第二，兩隊的單場得分總和刷出CBA歷史新高。
第三，這是CBA史上第一次出現六個加時。
第四，輝星隊成為CBA史上第一支至少5名球員砍下25分+的球隊。
第五，素有“亞洲第一帥”之稱的榮耀今晚出戰66分21秒，締造CBA史上球員出場時間最多的記錄。
第六，兩隊比賽耗時三個小時零五分鐘，創下CBA史上單場耗時最長記錄。
郜青雲接受采訪時卻說：“輝星創造出的記錄再多，我們也是不高興的，我們的最佳小前鋒還在醫院裏，不知道傷情到底如何！”
還有記者纏着榮耀想要采訪他，歐玉樹成了自動擋道的，一面撥開鏡頭，一面道：“對不起，不接受采訪。”
記者們還沒能回神，榮耀就消失不見了。
他心很急，急着去醫院。
一個是想要看看利司道的情況，另一個就是想要親口告訴江小柒，他們又贏了！
傻大個是不知道，這會的江小柒正在和別人談心。
郜青雲一接受完采訪，就示意叢向北聯系江小柒。想要問一問他們在哪個醫院，情形究竟怎麽樣了。
得到的答案卻是……她和利司道已經上了高速，正在趕回上秋市的路上。
榮耀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仍舊不敢相信——他女朋友走了？
真的走了！
果斷、決絕，連個招呼都沒跟他打哩！
嘿~嘿~女朋友！我什麽時候才能摸透你的脾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