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1)
冷幼微不但不恨莫擎蒼,反而感謝他。
因為他的狠絕,她才能快速的走出陰霾。
也正是因為他的狠絕,才讓她越來越堅強,越來越會控制自己的情緒。
哪怕現在。冷幼微心裏想着給莫擎蒼兩耳光,但臉上的笑容,卻不減半分。
面具戴久了,連自己也分不清真假。
一輛出租車由遠而近,她跑到路邊,攔了下來。
驀地回頭,瞥見莫擎蒼正定定的看着她。
冷幼微心中釋然,粲粲一笑,朝他揮揮手:“再見!”
再見……最好再也不要見!
她和他,結束了,徹底的結束了!
冷幼微坐上車,再回頭,已經不見了他的影子。
心口某處,劃過難忍的鈍痛。
她蹙緊了眉。盯着離婚證,逼自己笑,還要笑得甜,笑得美。
林珊珊抿了一口拿鐵,一本正經的問:“幼微,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暫時還沒有!”她想了想,說:“先去我媽家待一段時間!”
“嗯,那也好!”林珊珊說:“等你休息夠了,我們三個合作做生意。”
Advertisement
吳雅涵來了勁兒,連連點頭:“好哇好哇,做什麽生意,你想好沒有?”
“暫時還沒想好,你們倆也想想,投資不能太大,風險也不能太大。還要回本快的!”
林珊珊這三點要求把冷幼微給難倒了,真有這種生意,恐怕也沒她們插足的空間了。
吳雅涵想了想,壞笑着說:“我知道一個生意,不用投資,賺錢還不少!”
“什麽生意?”冷幼微好奇的問,竟然還有這麽好的生意,以前怎麽就沒聽說。
她話音未落,林珊珊和吳雅涵就笑了起來。
“幼微,你別聽雅涵胡說,那生意,我們倆可幹不了。雅涵嘛,絕對能行,她還求之不得……”
林珊珊話還沒說完,就被吳雅涵在腰上擰了一把,痛得她完全不顧形象的大叫了出來:“哎喲,謀殺!”
林珊珊立刻反攻,吳雅涵連蹦帶跳,躲到冷幼微的身後:“幼微。救命啊,救命……快救救我……啊……”
“好了好了,別鬧了,讓人家看笑話呢!”她把林珊珊按回座位。又把吳雅涵從身後拉出來,坐到旁邊。
午飯之後,冷幼微跟着林珊珊回她的別墅收拾東西。
“真的不用送?”林珊珊把冷幼微送到長途客運站,拉着她的手,不舍得松開。
推開她的手,冷幼微笑着揮手:“快回去吧,我走了!”
“早點兒回來!”
“好,再見!”冷幼微一邊揮手一邊後退,然後一轉頭,進了車站。
五個小時的車程,晚上八點她才到達德川,還沒下車,冷幼微就在入站口門外看到了母親。
幾年沒見,母親一點兒也沒變,站在路燈下,優雅美麗,如一尊雕像。
“媽!”隔着玻璃,冷幼微使勁的朝她招手。
柳月蟬看到了她,拉了拉披肩,笑逐顏開的跟在緩慢行駛的汽車後面,走進了車站。
車終于停了,冷幼微卻被堵在了人群的最後,透過玻璃看着母親,真恨不得打碎玻璃跳下車,把母親抱個結實。
媽媽,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撲入母親的懷中冷幼微才真真正正的相信這不是夢。
西裝革履的司機擰着冷幼微的旅行袋,快步走在前面。
她挽着柳月娥的手,慢慢的跟在後面。
柳月娥摸摸她的臉,憂心忡忡的說:“越來越瘦了!”
冷幼微笑嘻嘻的敷衍道:“嘿,現在流行骨感美!”
“幼微,你這次回來就多待一段時間。”
柳月娥回頭看了好幾次,确定沒人跟上來,才問:“怎麽就你一個人,莫擎蒼呢,他為什麽不和你一起回來?”
冷幼微暫時還不想說莫擎蒼的事,立刻轉移了話題:“媽,弟弟和伍叔叔都還好吧?”
“他們都很好!”柳月娥輕嗔道:“你這壞丫頭,兩三年也不回家來看一看,就不想媽媽嗎?”
“媽,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你再唠唠叨叨,我以後可就不回來了!”
她一威脅,柳月娥立刻板起臉,不高興的訓斥:“好啊,你不回來,不回來就算了,我就當沒生你這個女兒。”
“媽媽,我開玩笑的,你別生氣,生氣要長皺紋,若是長了皺紋,就不年輕漂亮了!”
冷幼微嬉皮笑臉的拉着母親的手,搖啊搖:“媽媽,別生氣了嘛,女兒知道錯了!”
“你啊你,真是長不大,怎麽還像小時候一樣,說話沒大沒小!”
柳月娥終究不會真的生冷幼微的氣,很快就笑了起來。
坐在黑色賓利的後座,冷幼微的心情漸漸的從見到母親的喜悅中沉了下去。
“媽媽,伍叔叔在家嗎?”她小心翼翼的問。
“他在家,知道你要回來,推掉了晚上的應酬,親自下廚,做了很多菜等你回去吃。”柳月娥秀麗的眉毛微微蹙緊,正色道:“幼微,你到現在還是不願意改口叫他一聲爸爸嗎?”
冷幼微滿不在乎的撇撇嘴,嘀咕道:“他又不是我爸爸,我為什麽要喊他爸爸。”
“唉……”媽媽嘆了口氣:“已經十五年了,你怎麽還是不能接受他!”
是啊,已經十五年了!
十五年前的中秋節,冷幼微第一次跟母親走進那個即将成為她繼父的男人的家,也就是在那一天,她知道母親不再只屬于她一個人。
賓利開進了“馨園”的車道,慢慢的減緩速度。
冷幼微有充分的時間,重新認識她所知道的“馨園”。
三年沒有回來,車道兩側的白桦樹更加的高大了,在月光的映襯之下,密蔭斑駁。
樹蔭深處,燈光璀璨,那裏是她母親和弟弟的家,不是她的家。
她的家,還不知道在哪裏。
“幼微,歡迎回家!”
伍宗盛站在車庫門口,他說話的聲音很大,中氣特別足。
聽了幾年,此刻鑽入冷幼微的耳朵,依然讓她沒有親切感。
畢竟不是她的父親,只是她母親的丈夫,弟弟的爸爸!
雖然柳月娥一再叮囑冷幼微,要喊他爸爸,可她真的喊不出來,只能和以前一樣,喊他一聲“伍叔叔”。
在柳月娥的面前,伍宗盛對冷幼微還算不錯,只是柳月娥不在的時候,他看冷幼微的眼神就特別的陰冷。
冷幼微知道,他是在恨她爸爸。
二十多年前,伍宗盛和柳月娥都在礦山機械廠上班。
柳月娥是財務,伍宗盛是車間的技工,他們倆本來是一對兒。
後來,廠長的兒子,也就是冷幼微的父親,看上了柳月娥,在冷幼微外公外婆的逼迫下,柳月娥嫁給了冷幼微的父親,而伍宗盛也因此辭了工,遠走他鄉。
柳月娥和童周政結婚的第五個年頭生下了冷幼微,九年後,童周政生病去世,母女倆相依為命,度過那年的寒冬。
冷幼微十歲那年,柳月娥嫁給了伍宗盛,次年就給她生下了一個弟弟。
走進別墅的大門,冷幼微一眼就看到斜躺在沙發上玩平板電腦的弟弟,幾年不見,小家夥長大小夥子了。
也不再是那個跟在她後面跑的愛哭鬼。
伍炜昱放下平板電腦,起身朝冷幼微走來,堆滿笑意的臉上長着幾顆紅彤彤的青春痘。
“姐,你回來了!”
“呀,小鬼,長這麽高了!”
冷幼微記得上次見面的時候,弟弟還比她矮一些,現在竟然比她高出了大半個頭,往她面前一站,特別有氣勢。
不禁想起弟弟小時候,她放學回家,他就歡呼着撲上來,緊緊抱住她的腿,不舍得松手。
想着想着,冷幼微兀自笑了。
伍炜昱沒大沒小的在冷幼微的頭頂拍了一下,戲谑道:“姐,你怎麽還是和以前一樣矮啊?”
伍宗盛面色一沉,厲聲呵斥兒子:“炜昱,不許沒大沒小!”
伍炜昱低着頭,吐了吐舌頭,把聲音壓到最低,只有冷幼微能聽見:“姐,難怪你不愛回家,我以後也不想回來!”
“你啊……”她啞然失笑,手舉過頭,揉了揉弟弟黝亮的黑發。
坐了五個小時的汽車,冷幼微早已是饑腸辘辘,聞到飯菜的香,不消誰說,她的腳就已經控制不住,徑直朝餐廳走去。
果然很多菜!
柳月娥不斷的給冷幼微夾菜,就怕她不吃夠,終于把碗裏堆得像小山一樣的菜吃完,她撐得連湯也喝不下了。
“姐,你怎麽一個人回來了,姐夫呢?”
伍炜昱話音未落就被冷幼微瞪了一眼。
吃你的東西吧,小鬼,話那麽多!
“是啊,莫擎蒼呢,怎麽沒回來?”伍宗盛也跟着問。
在三雙眼睛的注視下,冷幼微知道敷衍不過去了,只能硬着頭皮,道出實情:“我們……離婚了!”
還真不好意思說“離婚”這兩個字。
平時不回來,一回來就是有事發生,只希望母親的心理承受能力夠強,不會氣暈過去。
“為什麽離婚?”柳月娥的臉色大變,急急的追問。
冷幼微撇撇嘴,說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性格不合!”
柳月娥又問:“是你提出的還是他提出的?”
雖然冷幼微很想自欺欺人的說是她提出的,給自己長點兒志氣,可轉念一想,這麽說肯定會被母親罵死,認定她胡鬧。
好吧,她就是悲情戲女主角,不想面對現實也不行。
冷幼微放下筷子,耷拉着腦袋,欲哭無淚,嗫嚅道:“他提出的!”
“唉!”
柳月娥長長的嘆了口氣,不再往她的傷口上撒鹽。
“離婚就離婚了,沒事,改天叔叔給你介紹幾個青年才俊,保證比莫擎蒼強!”伍宗盛的話讓柳月娥來了勁兒,精神為之一振。
“可一定給我們幼微找個靠得住的!”
“那是肯定的,絕對比莫擎蒼好千百倍!”伍宗盛拍着胸脯保證:“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謝謝叔叔!”冷幼微讪讪的低下頭,摸出提包裏的手機,沒有未接來電也沒有未讀短信。
他還沒忙完嗎?
是不是已經忘記她還在等他的電話……
吃完飯,冷幼微回房間,伍炜昱像小時候一般緊緊跟着她。
一進她的房間,小夥子就迫不及待的問:“姐,你真的離婚了?”
“是啊,離婚了,你姐現在是自由身,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冷幼微坐在床邊,把房間環視了一圈。
什麽也沒變,只是書桌上的那棵羅漢松長大了不少。
“唉……你倒是自由了,我還得再熬幾年,真想快點兒讀大學!”
伍炜昱雖然長得人高馬大,但臉上的表情還是一派天真,看他唉聲嘆氣,冷幼微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想談戀愛了?”
“才沒有,我只是想過自由自在的生活,不被管束!”
伍炜昱說着就往冷幼微的床上一躺,四仰八叉,占了床的一大半。
自由自在的生活……這也許是每個人年少時的夢,可真正過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又會發現,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麽美好。斤低助血。
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
很多時候,她想待在母親的身邊,甚至希望母親只屬于她。
也許正是這個原因,冷幼微始終不能接受伍宗盛當她的爸爸,他搶走了她的媽媽,是她的敵人。
“睡過去點兒!”冷幼微推了推伍炜昱,自己也爬上了床。
就像小時候那樣,兩人挨着睡。
伍炜昱從兩歲開始便和冷幼微睡一張床,他喜歡聽她講故事,她喜歡他陪她,直到她讀大學,他才開始睡自己的房間。
“今晚要不要睡我這裏?”冷幼微盯着天花板,腦海中浮現出炜昱小時候的可愛模樣。
一轉眼,已經是俊俏的小夥子了,不得不感嘆,時光飛逝。
伍炜昱的臉微微泛紅,不自在的問:“你一個人睡害怕?”
“我不怕,擔心你怕!”
冷幼微還記得弟弟小時候,不睡覺,撒賴想玩兒,她只要一說大灰狼來了,他就吓得躲進被子,緊緊的抱住她,叫她一定要保護他。
“嗤!”伍炜昱不滿的撇撇嘴:“我又不是小孩子,怎麽可能會怕!”
“知道你長大了,是大人,不是小孩兒!”
冷幼微翻身趴在床上,伸出食指,戳了戳他并不發達的胸肌:“等你再長大點兒,就可以保護我了,姐姐以後還得靠你!”
伍炜昱側躺着,右手撐頭,一本正經的說:“那沒問題,我保護你和媽是應該的。”
心口暖暖的,冷幼微摸一把伍炜昱的臉:“嘿嘿,真乖!”
伍炜昱的正太臉頃刻間就變成了紅色:“姐,我已經長大了,別再動手動腳!”
“好好,不動手動腳!”雖然知道弟弟已經長大成人,可她還是改不掉蹂躏他臉的習慣。
好懷念他小時候那張胖乎乎的肉臉,捏着水嫩,親着光滑。
現在皮膚就差了好多,不但看得見粗粗的毛孔,雙頰上還點綴了幾顆發紅的青春痘,摸起來,手感大不如從前。
伍炜昱拿起床頭櫃上他們的合影,若有所思的說:“明天大哥要回來,你還沒見過他吧?”
“沒見過!”也不想見。
她對那個所謂的大哥完全沒興趣,他和伍炜昱至少還有一半的血緣關系,和她,什麽關系也沒有。
頂着兄妹的頭銜,陌路人而已。
“你這次回來待幾天?”伍炜昱把相框放回原位,滾了一圈,緊挨着冷幼微,頭和她的頭碰在了一起。
“兩三天吧!”
這畢竟不是冷幼微的家,過來作客就要識趣,待太久會招人煩!
伍炜昱“哦”了一聲,翻身下床。
“我回房間看書了,明天還要模拟考試,等過幾個月考完中考,就去找你玩兒!”
“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冷幼微握緊雙拳,給弟弟打氣。
“唉……還天天向上呢,沒天天向下就算不錯了……”伍炜昱開門出去,他的聲音漸漸消失在門後。
弟弟前腳剛走,母親後腳就跟了進來,手裏端着牛奶和蛋撻。
香噴噴的蛋撻也勾不起冷幼微的食欲。
她意興闌珊的躺在床上,等着母親嚴刑逼供。
果然,柳月娥一放下手中的東西,就開口問道:“幼微,你跟媽說句老實話,莫擎蒼為什麽要離婚,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姜還是老的辣,母親一下就猜中了原因,冷幼微點頭默認了。
“唉……男人變了心就那樣,你也別太難過,你伍叔叔說了,給你介紹更好的。”柳月娥心疼的摸了摸冷幼微的頭:“你看你,瘦得沒人樣了,在家多住幾天,媽媽給你做好吃的,養胖點兒。”
“媽,你去睡覺吧,我困了!”
“那好,牛奶和蛋撻,你睡前吃點兒。”
不想再多說一句話,她翻身背對母親:“知道了,晚安!”
等到母親出去了,冷幼微才翻身爬起來,去洗澡。
洗完澡冷幼微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伍炜昱來敲門:“姐,我想和你睡。”
她起身去開門,伍炜昱抱着被子站在外面。
怕冷幼微不答應,小夥子又急急的補了一句:“我睡沙發就行了!”
“嗯,進來吧!”
冷幼微以為,弟弟過來睡是因為想和她聊天,結果他什麽話也沒睡,躺下去就睡着了。
伴着弟弟輕微的鼾聲,睡意上湧,冷幼微也很快就進入了夢想。
翌日清晨,她醒來已不見了弟弟的影子,他已經去上學了。
吃早餐的時候,柳月娥又一次告訴冷幼微,大哥要回來。
“昨天炜昱已經告訴我了!”她喝完豆漿,扯紙巾抹抹嘴:“你慢慢吃,我回房了。”
“幼微……”
冷幼微起身快步上樓,柳月娥在後面喊她也只當沒聽到。
把自己關在房子裏,她不想說話,也不想見人,拿着手機,默默的等待。
一天一夜,他還是沒有聯系她。
昨晚問他是否還在忙的短信也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心情煩躁不安,很多次冷幼微都想打電話過去問個究竟,到底是忙得沒時間還是根本不想聯系我。
韓睿深……韓睿深……怎麽會這樣?
他的目的只是得到她的身體嗎?
得到了,便不再具有吸引力,連看也不想多看一眼。
她終于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手指,把電話撥了過去,接通之後又慌忙的挂斷。
靜靜的等待,一個小時,兩個小時……空等了四個小時之後,她頹然的放下了手機。
冷幼微失望的對自己說,他不會打電話來了。
“咚咚咚!”
房門被敲響,她的頭縮在被子裏,悶悶的喊:“請進。”
這個房子裏,只有母親和弟弟會進她的房間,這個時間弟弟還在學校,冷幼微想當然的認為,敲門的人是母親。
沉穩的腳步聲傳入耳朵,她立刻聽出,進門的人是個男人。
伍叔叔?
掀開蓋在頭上的被子,冷幼微騰地一下坐了起來。
看清站在床邊的人,她倏然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喊了出來:“君耀晨,怎麽會是你?”
“怎麽不會是我?”君耀晨笑容滿面的反問,非常随意的坐到靠牆的單人沙發上。
“你……你……來幹什麽?”
難道他就這麽神通廣大,她到哪裏,他就跟到哪裏。
君耀晨手托着腮幫,不正經的回答:“你來幹什麽,我就來幹什麽。”
燦爛的笑臉讓冷幼微心煩意亂,真恨不得一腳把他踢出去。
她失聲質問:“我回家看爸媽,難道你也回家看爸媽?”
挑了挑眉,君耀宸語氣輕松自然:“不可以嗎?”
他擺明了就是來氣她,和他廢話完全是自己找氣受。
冷幼微火速跳下床,指着門,惡狠狠的命令:“出去,這是我家,不是你家,馬上給我滾出去!”
“你就是這樣和大哥說話的?”君耀晨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幼微,想不想知道當年我為什麽不告而別?”
冷幼微嘴硬的回答:“不想知道,沒興趣!”
等等,他剛剛說大哥,他是她大哥?
轟……一聲巨響,天崩地裂。
難道君耀晨就是伍叔叔的兒子?
君耀晨的眸光霎時間變得陰冷,嘴角含着譏諷的笑:“我想不用我解釋,你也明白了,沒錯,我爸爸就是伍宗盛,十五年前,我的名字是伍炜宸,而我現在,跟媽媽姓,是你知道的君耀晨。”
她終于明白了,明白得不能再明白。
他接近她,然後甩掉她,都是為了報複她媽媽帶給他媽媽的傷害。
只有她才那麽傻,以為他的噓寒問暖就是愛情。
愛情……虛情假意罷了!
如果沒有君耀晨,她今天也不會落到如此凄慘的地步。
吸氣呼氣,冷幼微迫使自己心情平和,過去那麽久的事了,就當過眼雲煙,散了就散了。
臉上挂着甜甜的笑,冷幼微戴上了虛情假意的面具:“大哥,麻煩你出去!”
“嗯哼……”君耀晨挑了挑眉,笑問冷幼微:“有沒有興趣聽聽我當年的計劃?”
她心頭一凜,當年的計劃……
“好啊,你說說看!”冷幼微坐在床邊,面帶微笑,好整以暇的等他說。
“呼……”君耀晨十指交握,深邃的眼緊盯着她,在醞釀了片刻的情緒之後,開了口:“我本來打算讓你懷孕,但不和你結婚,等你把孩子生下來,我再消失。”
好毒的計劃!
冷幼微倏然睜大眼睛,瞪着君耀晨,真恨不得撲上去咬他兩口。
君耀晨,你夠狠!
握緊雙拳,她極力控制自己的怒火,冷笑着問:“那你為什麽不按計劃行事,那麽好心,放過我?”
他不答反問:“你說呢?”
君耀晨的嘴角,浮現起溫潤的淡笑,好像,想起了什麽開心的事,眼神,也溫柔得像一汪柔水。
“我不知道!”就算猜到她也不想說出來。
君耀晨站了起來,拍了拍微皺的白色長褲,漫不經心的說:“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沒什麽好處,畢竟你是我的妹妹,雖然沒有血緣關系。”
“呵,看來你良心未泯,還有得救。”
“我一直想把這件事告訴你,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諒,做不成夫妻,做兄妹……也不錯!”
冷幼微冷哼着一甩頭:“我才沒你這種工于心計的大哥!”
“好吧,以前是我的錯,你說,要怎麽樣才能原諒我?”
君耀晨蹲在她的腳邊,冷幼微還以為他要給她下跪。
不管他如何的卑躬屈膝,她也依然不領情,冷聲說道:“不原諒,絕對不原諒!”
“好吧,我不該奢望你的原諒!”君耀晨起身快步走到門口,回過頭:“小妹,對不起!”
她真想大罵一聲:“你妹的!”
還沒等冷幼微氣運丹田罵出來,房門已經關上,君耀晨消失在她的視野。
“啊……”
冷幼微慘叫一聲倒在床上。
老天爺,不帶這樣玩兒她啊!
雖然真相血淋淋,但知道真相之後,卻有種很輕松的感覺。
心結終于解開了。
君耀晨……她名義上的大哥,改變她人生軌跡的人。
在她相信愛情的年紀,給了她最致命的打擊,又在她不相信愛情的年紀,告訴了她真相。
從頭到尾,她就像個傻瓜,被他玩弄在鼓掌之間。
冷幼微受夠了被男人牽着鼻子走的日子,到底要到什麽時候,她才能自己掌控命運。
問了媽媽冷幼微才知道,君耀晨和他媽媽去上海之後只回來過兩次。
一次是四年前,算算日子,應該就是他甩了她的那段時間,他回來住了一個月,第二次就是現在,他在樓下,陪伍宗盛下象棋。
伍宗盛和他前妻離婚之後,所有的照片都被他的前妻帶走,因此冷幼微從未見過君耀晨的照片。
如果有一張,讓她認識他,也不會被他傷透心。
冷幼微不想下樓,連午餐和晚餐也躲在房間裏吃,但君耀晨的笑聲還是會被風吹進她的耳朵。
慢慢的,她能理解他當時的心情。
圓滿的家庭突然間分崩離析,看到媽媽傷心難過,自然會恨那個害自己媽媽的女人。
如果她處在他那樣的境地,說不定會做出更瘋狂的事。
澆汽油潑硫酸也未必完全沒有可能。
人年輕的時候,誰沒有沖動那麽一兩回。
嫁給莫擎蒼,不正是她這輩子做過最沖動的決定嗎!
冷幼微突然間就想開了,嘴上雖然不願意說,但在心裏,她已經原諒了君耀晨,他并不是壞人,比起莫擎蒼,差遠了。
簡單的梳洗之後冷幼微下了樓,柳月娥正坐在客廳打毛衣。
她在媽媽身旁坐下,拿起毛衣已經完工的袖子,随口問道:“給伍叔叔織的?”
“不是,是給炜宸的!”媽媽的眼睛不太好,戴着老花眼睛,一針一針,織得很仔細。
冷幼微已經好多年沒穿過媽媽親手織的毛衣。
媽媽不給她織,竟然給君耀晨織,冷幼微的心裏頓時非常不痛快。
她不自覺的噘嘴,嘟囔道:“買一件就行了嘛,何必自己織,太麻煩了!”
“手織的毛衣穿上暖和,你看看,我買的純羊絨線,又輕又暖,和皮膚接觸也不覺得紮。”
柳月娥獻寶似的把快要收尾的毛衣攤開給冷幼微看,更激發了她心底的不滿:“土裏土氣的,人家不一定喜歡,別費力不讨好!”
眼睛的餘光瞥過在院子裏下棋的君耀晨,冷幼微縮進沙發裏,抱着靠枕,陪媽媽看電視。
柳月娥朝大門外面瞅了瞅,問道:“幼微,你是第一次見炜宸吧?”
他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我一直擔心炜宸會恨我,還好……是我多慮了!”
柳月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冷幼微這才發現,媽媽眼角的深紋多了很多,上眼皮也微微的有些下垂。
漂亮的媽媽也老了。
歲月真是不饒人,再過上十幾二十年,皺紋就會爬滿她的臉。
到那個時候,恐怕更沒有人會愛她。
冷幼微很羨慕自己的媽媽。
爸爸愛她,伍叔叔愛她,弟弟愛她,自己也愛她,母親從來沒有試過被傷到身心俱裂是什麽滋味。
苦,吃得夠多。
以後,她要對自己好,不再讓自己吃苦。
冷幼微突然想起網絡上非常流行的一句話:女人,靠家裏你能做公主,靠老公你能做王妃,只有靠自己才能做女王!
她現在是當不了公主也當不了王妃,就只能靠自己,當上女王。
以後的路,她要自己走,不再把希望寄托到任何人的身上。
想通了許多的事,冷幼微的心态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平和。
第二天一大早,冷幼微就被院子裏的汽車聲和說話聲吵醒。
她走到窗邊一看,原來是君耀晨要走,柳月娥和伍宗盛留他多待幾天。
但君耀晨還是在盛情之下離開了。
他走的時候,擡起頭,朝冷幼微住的房間望了一眼。
看到躲在窗簾後面的冷幼微,唇角浮現出一抹凄絕的笑意。
君耀晨走了,冷幼微也該走了。
這裏不是她的家,只是歇歇腳的地方,歇夠了,就該離開。
昨晚睡覺之前冷幼微接到了林珊珊的電話,林珊珊說想回老家去開婚慶公司,問她願不願意一起。
冷幼微想也沒想就答應了,換個環境也好,一切重新開始。
萬事開頭難,冷幼微和林珊珊對婚慶公司的流程都不懂,為了能把公司開起來,她們先找了兩家婚慶公司學習。
冷幼微讀大學的時候是學校廣播站的播音員,系上大大小小的晚會也主持過不少,因此順利的在一家婚慶找了個司儀的工作。
而林珊珊則在另一家公司做化妝師,她以前當闊太太的時候學過形象設計,化妝造型對她來說是小菜一碟。
每天面對的是歡天喜地的新郎新娘,雖然上班很累,可也充滿了樂趣。
有時候,一場婚禮舉行下來,冷幼微的嗓子就疼得說不出話。
人總是在歷練中成長,三個月以後,主持婚禮就像平時說話那麽簡單。
有空的時候冷幼微會跟着林珊珊學化妝,公司的化妝師忙不過來,她還能幫幫忙。
冷幼微剛把簡單的早餐端上桌,林珊珊就在洗手間裏喊她:“幼微,幫我編一個蠍子辮。”
“哦,等一下!”關掉爐火,她快步朝洗手間走去。
剛走到洗手間門口,冷幼微突然感覺一陣惡心,想吐。
她幹嘔了兩下,才算順了氣,可胸口那種悶悶的感覺始終不曾消失,就像憋着一口氣,吐不出來,咽不下去,特別的難受。
林珊珊從洗手間裏探出頭,關切的問:“幼微,你怎麽了,臉色很難看!”
“突然感覺不舒服,有點兒惡心!”冷幼微拍着胸口,大口喘氣,走到鏡子跟前一看,臉竟然像紙一樣的白。
“是不是感冒了?”林珊珊摸了摸她的額頭:“這個天忽冷忽熱,最容易感冒了。”
冷幼微不甚在意的點點頭:“有可能,早上起來頭暈暈的,應該過一會兒就會好。”
她幫林珊珊編好蠍子辮,再配上乖巧可人的韓式布藝發卡。
林珊珊看過之後滿意的豎起了大拇指:“不錯,不錯,手藝越來越好,很快就可以出師了!”
“還是多虧了老師教得好!”冷幼微笑嘻嘻的給林珊珊戴高帽子。
胃裏又是一陣翻騰,她臉上的笑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看你還是得去醫院看看,別拖!”林珊珊翻了翻手機裏的記事本:“下午我有時間,陪你去。”
“不麻煩你,我自己去就行。”冷幼微推着她走出洗手間:“走吧,快去吃飯,別讓新娘子等!”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惡心的感覺一直在,主持完婚禮,她看着滿桌的海鮮也沒胃口。
婚禮結束,沒冷幼微的事兒了,攝像和化妝師必須留下來,她可以先行離開。
冷幼微和林珊珊住的地方有一家社區診所,天天從門口經過,她還是第一次走進去。
戴眼鏡的醫生問:“哪裏不舒服?”
“胸口悶,惡心,頭還有點兒暈。”冷幼微捂着胸口,愁眉不展:“醫生,我好像是感冒了。”
“還有沒有別的症狀?”
她搖了搖頭。
醫生拿了根木片,放到她的嘴邊:“把嘴張開!”
“啊……”
“扁桃沒發炎,喉嚨也沒紅腫。”醫生在本子上寫寫劃劃,喃喃道:“看起來不像感冒。”
“不像感冒像什麽?”冷幼微心頭一凜,莫不是什麽絕症吧!
醫生推了推眼鏡:“你月經有多久沒來了?”
“呃……”醫生不問冷幼微還一直沒注意,她想了想,吶吶的回答:“好像有三個多月了。”
“是不是懷孕了?”醫生把手中的筆一放,對她說:“孕初期有類似感冒的症狀,不能随便用藥。”
冷幼微驚詫的瞪大眼睛:“你說我有可能是懷孕?”
“嗯,去驗個尿,很快就能知道結果!”
她魂不守舍的拿着一次性塑料杯進了洗手間,難道就是那天晚上……韓睿深也太猛了吧!
檢驗報告很快就出來了,看着那個“陽”字,冷幼微有五雷轟頂的錯覺。
老天爺,你對我可真好!
醫生看着報告,似笑非笑的問我:“三個月不來月經你也沒注意?”
“醫生,不瞞你說,我去年做過試管嬰兒,懷孕四個月的時候停胎,引産之後月經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