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很久沒試過把自己醉成這樣, 但在迷迷糊糊的意識中,盛思夏睜開眼睛的第一時刻,最關心的就是傅亦琛的衣服。
幸好, 還是和剛才一樣幹淨,否則她真要一頭在他身上撞死。
除了裏頭的襯衫有些皺皺巴巴, 看上去像是被人給捏扯成這樣的。
不用問,就知道是誰幹的好事。
盛思夏心虛地沖傅亦琛笑了笑。
她已經回到公寓。
剛才下車時, 傅亦琛打算抱她上來, 她卻不想迎接公寓管理員的注目禮,堅持要自己走進去。
只能說,環住傅亦琛手臂, 歪歪扭扭地走出六親不認的步伐, 也算是自己走進去的。
進門後, 她再也支持不住, 一鼓作氣走到沙發上躺下, 扔在用殘存的意識後悔着,為什麽剛才要喝那麽多酒。
因為雞尾酒太具有迷惑性,味道也太利口,不知不覺就喝了很多。
但這種後悔的心情, 就和上學時候,發誓再也不要把暑假作業留到假期最後一天完成,基本都是不可信的。
趴了一會兒,手臂被人輕輕碰一下,然後将她抱起來坐好, 遞上一杯酸奶。
“解酒的,喝一點。”
睜開眼,就看見傅亦琛駝色的毛衣,還有他修長幹淨的手指。
盛思夏伸手捧過玻璃杯,是略涼的觸感,她墊在杯底的無名指輕輕撫着繁複的紋路,感覺到腰後出現了一方軟墊,靠上去,感受到的都是溫柔。
“哪裏來的酸奶?”她這兩天沒去超市,冰箱已經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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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買的。”
她更迷惑,“什麽時候買的?”
“就在你剛才趴着的時候,”傅亦琛催促着,“把這一杯喝完。”
她點點頭,安靜地,一點點抿着甜度很高的酸奶,動作很慢,想要把甜度一點點分解進胃裏。
“不好喝嗎?”傅亦琛拿過酸奶杯,自顧自地飲了一口,并沒有刻意避開剛才盛思夏碰過的地方,“還好啊,雖然甜了點,但我走了幾家便利店,沒找到水蜜桃味道的,就拿黃桃味将就一下。”
盛思夏有些呆住。
她眼睛本來就大,因為醉意,在客廳燈光下下顯得更加明亮,當她睜着眼睛凝視傅亦琛時,像是清澈的星空,他有一種,輕易耽膩其中的錯覺。
才會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讓。
“再喝一點?”他語氣溫柔地說着,但話裏的态度仍是強硬,“不喝這個,我就去給你買解酒藥,你自己選。”
盛思夏喝醉了,仍曉得要瞪他。
選選選,就知道讓她選,她心裏委屈極了,張口控訴他,“我剛才喝得好好的,你非要搶過去自己喝一口,現在還來跟我發脾氣。”
傅亦琛一愣,不好意思地将酸奶還給她,看她此刻一副炸了毛的樣子,一邊覺得好笑,一邊揉了揉她的頭發,像在給寵物順毛。
“好了好了,不搶你的,都是你一個人的。”
他把酸奶杯還給盛思夏,她一把搶過去,像護着什麽寶貝一樣,護在懷裏。
傅亦琛望着她孩子氣的表現,簡直哭笑不得。
盛思夏乖乖地喝了幾口,靠着沙發軟墊,感覺腦袋雖然仍眩暈着,但胃裏舒服許多,她不再擔心可能會毫無形象地吐到他身上,便朝旁邊挪了挪,咬着杯沿,若無其事地拍一拍旁邊的坐墊。
“是要我坐你旁邊?”傅亦琛笑。
盛思夏點頭,“你站着跟我講話,把光都擋住了,你覺不覺得,這盞吊燈的形狀很像一只四不像?”
說着,她伸手拉他坐下,傅亦琛挨在她旁邊,只有衣料蹭着,并未實際貼在一起,保持着安全距離。
在她沒有正式答應他之前,他不希望做出什麽,把她吓到。
多虧了這次醉酒,才讓傅亦琛看見她這麽不羁又甜美的一面,連眼神都是一種不經意的誘惑,像是猶豫着,不敢綻放的野生花朵,瓣上猶沾着露水。
如果這束花早晚是他的,那他不必心急,免得吓得她膽怯地合攏,又不知多久才會重新冒頭。
傅亦琛配合着問,“哪裏像?”
“你看啊,那盞燈邊上伸出來的像不像鹿角?還有中間那一圈鼓起來,凹凸不平的點綴,像不像是馬的眼睛和鼻子?”
盛思夏豎起一根手指,對那盞吊燈指指點點,發表着天馬行空的毫無邏輯的話。
傅亦琛聽了,偏偏覺得很可愛。
随着她的胡話去看,好像真能從那盞北歐設計風格的吊燈中看出一頭四不像來。
盛思夏眼睛都要看花了,本來就暈,被燈光和屋頂的暈影晃得更暈,她頭一歪,順勢就倒在傅亦琛肩上。
好舒服,毛衣柔軟,味道清冽,她可以就這樣睡着,充滿了安全感。
“你今晚怎麽會跟蔣樂桐在一起?”傅亦琛問。
盛思夏不清不楚地回答,“叫我去做交易……給她打D,還有照片!你買了照片,什麽照片,給我看看!”
傅亦琛擡起她的臉,早已醉成坨紅,只怕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好,給你看。”他一邊無奈地哄着,一邊偏正她的腦袋,同時自己也朝她那邊靠一點,好讓她歪得更舒服一些。
可是,醉鬼是最不講道理,也最難以捉摸的。
盛思夏一下子推開他,眼神霧蒙蒙地,聲音卻倔強,“傅亦琛,給我錢!”
才誇她乖,就開始耍酒瘋了。
他揉着開始脹疼的太陽穴,仍是好脾氣地問着,“給你錢要做什麽?”
“我的姐妹要帶我去脫衣舞俱樂部!嗯,我要多準備點小費,誰長得好看,誰硬……”她是醉了,但酒醉也有三分醒,看出傅亦琛臉色不太好,就慫慫地壓低聲音,“件好,就、就給誰發錢。”
“給別人發錢,還來找我要?”傅亦琛好氣又好笑,松開領帶,扔到一邊。
“那找誰要?”盛思夏把疑惑擺在臉上,“你不是說,你早晚是我的嗎?”
“我是說過。”
“那,你這個人早晚都是我的,那錢不也早晚都是我的嗎?”
傅亦琛一愣,露出無奈的笑容,“你是真的喝醉了嗎,還是在裝?我怎麽覺得你邏輯挺清楚的?”
“那我說得到底對不對?”感謝酒精的力量,讓她忘了距離,親昵地晃動他的手臂。
“對是對,但是不能給你錢去養別的男人,否則你讓我怎麽辦?”傅亦琛低頭,湊近她的耳朵,像是在進行溫柔的催眠,“也不要去什麽脫衣舞俱樂部,你不是已經有我了?”
盛思夏更迷惑了,“有你,就不可以去看別人跳脫衣舞嗎?唔,我想想……”
這還要想?
傅亦琛用食指擡起她的下巴,語氣低沉,“你是覺得吃虧?怎麽這麽勉強?”
話沒說完,盛思夏已經閉上眼睛。
長睫垂着,卷翹的弧度不時輕輕顫動,她本來是要裝睡,可眼皮閉上就粘在一起,不舍得分開。
不記得是怎麽被放上床的,只知道眼前的光由明亮轉入暗淡,她身陷柔軟,隐約聽見一聲無奈的嘆息。
知道是傅亦琛,除了他,沒人會這麽溫柔。
同時還能讓盛思夏感覺到強大的力量,那是純粹的發自內心的信任,她相信他絕不會傷害她,可以在他面前喝醉,也可以把這個喝醉的自己,毫無顧慮地交給他。
頭發被輕輕撥到一側,手腳都放進被子裏,一切的溫柔,都比不上那個貼在她額頭上,如羽毛一般的輕吻。
盛思夏很快就陷入黑甜的夢境。
她沒有聽見,傅亦琛離開前對她說的那句,“今晚你醉了,什麽都不作數,我等你清醒後的答案。”
第二天醒來,她是被自己的手機鬧鐘叫醒的,天色灰暗,窗戶上淅淅瀝瀝地撲着細小雪籽,那一瞬間的驚喜讓她從床上跳起來,于是頭疼更加明顯。
可惜細小的雪粒在午休時分就停了,盛思夏遺憾地望着窗口,不知道今年會不會下雪。
“手剛好就來上班,真勤快,”劉思明從身邊繞過來,小聲說,“徐子冉給你點奶茶了,還真不是一般人。”
盛思夏回頭去看,徐子冉給全辦公室都點了奶茶外賣,還放了一杯在她桌上,倒是不好意思來和她說話。
今天銷假第一天,她就感覺到辦公室氣氛的微妙變化。
同事們看她的眼神,禮貌客氣,卻又在暗暗觀察,仍在好奇她和傅亦琛的關系。
而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原以為經過那天的事,徐子冉那麽心高氣傲的人會離職,她卻若無其事的每天上班下班,也不理會任何人的眼神和評價。
見到盛思夏,還主動打招呼,問她手傷是不是徹底好了。
就像劉思明所說的,能屈能伸,的确不是一般人。
盛思夏沒喝那杯奶茶,接着在辦公室的微信小群裏,發了一個小紅包,剛好是那杯奶茶錢。
徐子冉有她的權衡,盛思夏卻也有自己的原則。
處得來就處,處不來就別勉強自己,誰愛大度誰大度,她可學不來這種成熟世故。
原本就沒有天真到去跟同事做朋友,既然已經撕破了臉,只要不影響到工作,倒也沒有和好的必要。
但心裏還是有疑問的。
下班後,她來到鄭澤惠的辦公室。
“叫你來也沒別的事,手都痊愈了?別回頭跟盛教授告狀,說我不照顧你。”鄭澤惠和她開玩笑。
盛思夏靈活地動了動十根手指,“您看,全好了。”
“今天工作如何?”
“還是和以前一樣,就是……”
鄭澤惠眼睛一擡,露出了然的神情,“你是好奇,那天鬧事的徐子冉為什麽還在公司?”
她遲疑着點點頭。
那天傅亦琛話說得很重,直接講出會重新考慮合作關系,以鄭澤惠多年來的強硬作風,就算不解雇徐子冉,也也會有所處置。
誰知,鄭澤惠卻笑了,“要不怎麽說你這個丫頭有福氣呢。”
“我?”盛思夏很驚訝。
“這也是傅總的意思。”
“傅亦琛?”
“辦公室是個很敏感的地方,就算徐子冉有錯,但解雇了她,就等于把你推到風口浪尖,你的同事未必會記得她如何咄咄逼人,卻會真正忌憚你,以後你和同事如何相處?誰敢讓你做事?”
盛思夏這才明白。
她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他都替她想到了。
這該怎麽好,又要更喜歡他一點了。
“等這段時間過了,我會讓她走的,這樣沒有分寸的員工,也不配在我這裏做事。”鄭澤惠表情嚴肅。
這就是管理層的決定了,盛思夏不發表任何意見。
她只是說,“上班了,才知道做學生好,我媽當年應該嚴格管束我,逼我念書,棍棒教育,我今天一定感激她。”
“就會說,真要管起來,你一定不服。”
“我的叛逆期已過,怎麽會不服?”
鄭澤惠笑了,“傅總對你這麽用心良苦,你媽媽聽說後,根本不信,怕你遇人不淑,要我多幫你觀察觀察,還要親自審你,你說,服不服?”
“什麽?”盛思夏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我媽怎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