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盛宛柔來得較遲,一進入宴會廳,便四處尋找盛思夏。
在侍者的引領下,在酒水區找到了她。
許茵茵情緒已經平複,但她像只小尾巴一樣粘着盛思夏,問東問西。
小姨的到來解救了她。
許茵茵不太會應付長輩,也不想被問東問西,随口扯了個理由便離開了。
“我們同時出發,怎麽這麽久才到?”盛思夏問。
“路上堵車,耽誤了時間,幹嘛審問我?”小姨胸前的鑽石項鏈,都不及她眼中光芒。
盛思夏此刻分心,無暇顧及究竟是什麽,照亮了她的眼神。
餘光只看見有人朝她們走近,又或許是小姨拉着她去往那邊,她分不清,“那一位”已站在她面前。
來不及再飲一口酒,已經聽到小姨驚喜的聲音:“傅先生?真難得,在這種場合見到您。”
傅亦琛笑意謙謙:“我一向支持慈善事業。”
“聽說您近來定居蘇黎世,昨天才在新聞上看見你,以為你趕不及過來。”
他回答:“我母親定居那裏,我只是過去看她。”
很好,繼續聊下去,最好沒人注意到她,她或許可以趁機溜走……
“對了,這是我家小夏,記得嗎?傅先生,從前你們認識,”小姨不知是不是故意,一把勾住她的手臂,同她說,“小夏,這是傅先生,從前來家裏做過客,你怎麽招呼也不打,沒規矩。”
很不幸,天不遂她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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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酒精給她勇氣。
讓她可以擡頭,自然地對傅亦琛展露微笑,“傅總,你好。”
她承認,這樣的稱呼,是故意為了和他拉開距離,撇清關系,多少有些孩子氣。
傅亦琛不和她計較,他含着笑,說:“你好,盛思夏。”
和從前一樣,他一直都這麽稱呼她。
剛認識的時候,他喊她“盛小姐”,她覺得俗氣,“小夏”又過分親昵,索性叫她全名,直白坦蕩,沒有勾連。
于是,她也喜歡清楚明白地叫他“傅亦琛”,盡管小姨說她沒有禮貌。
她總是理直氣壯地把他搬出來,“是傅亦琛同意我這麽喊的!”
還好,此時此刻,她的角色是一個晚輩,她大可以安心的喝酒,裝傻,放空自己。
小姨和傅亦琛并不很熟,他們能談的,只有天氣,以及今晚的盛況。
在這個時候,她只需要飲一口酒,眼神微微滑動,不經意間,就能将他看個仔細。
傅亦琛還是和從前一樣,身上沒有任何惹眼之物,只在手腕上戴一塊低調的表,頭發和手指,幹淨到一覽無遺,衣着看不見商标,多為手工制作,無需外物彰顯他的貴重,但舉手投足間,總能輕易攫取他人的呼吸。
只有對自己足夠自信的人,才會這樣滿不在乎。
看一眼就足夠,人與人的安全距離在于保持神秘,再多兩眼,就會想了解更多。
哦對,她應該盡快找到許茵茵那個小丫頭,告訴她,遇上這樣的男人,應該盡快撤離,以保尊嚴。
“小姨,你和傅總慢聊,我去找朋友。”她放下酒杯,眼睛盯着盛宛柔。
“這麽着急做什麽?”盛宛柔忙攔住她,剛要說什麽,又想起來,恍然道,“對了,是要去找李太太的侄子吧,怎麽樣,剛才聊得可好?我看他是個懂事的孩子,多聊聊,相處相處……”
傅亦琛的目光帶着探詢,悄無聲息落在她身上。
盛思夏假裝看不見,目不斜視,從未這麽專心地和小姨說話,她說聲好,然後從他們身邊緩緩地擦肩而過。
“聽說傅總這次捐了一艘游艇。”小姨笑着說。
”略盡綿力而已。”他的聲音聽起來,謙遜而帶着距離感,只因為嗓音低沉動聽,而顯得格外真誠。
盛思夏心知肚明,小姨真正想說的不是這些,而是那天牌桌上那些,關于他那些,信息量少得可憐的私生活。
眼神閃爍,欲言又止,好像剛才簇擁着傅亦琛的那些人。
只是沒人敢問出口,他的英俊令人止步,財富使人望而生畏。
拍賣流程已經開始,參加晚宴的各位嘉賓坐于席上,拍賣師站在臺前,主持拍賣活動。
她白晃了一圈,沒找着小丫頭,倒是看見小丫頭的舊愛摟着網紅新歡,親密無間。
盛思夏洩了氣,剛好聽見拍賣師展出一顆多少多少克拉的藍鑽,她沒細聽,擡步便走,獨自一人來到露臺上吹風。
九月的風很溫柔,和着酒意帶來的微醺,撲面而來,像薄紗輕拂臉龐,讓人不忍揮去,帶來短暫而廉價的浪漫。
她享受這一刻的安逸,眼睛望向樓下,那是一片陷入夜色的草坪,點綴着地燈,星點斑斓。
剛才還在和傅亦琛說話的小姨,披着絲巾徐步走向一輛黑色轎車旁,穿着制服的司機為她拉開車門。
盛宛柔猶豫片刻,不知在躊躇什麽。
盛思夏看不清,她從手包裏拿出手機,給小丫頭發消息,問她在哪兒。
那邊很快回複:我已經走啦,和同學去吃燒烤。
她不禁失笑。
剛才還在洗手間裏哭道眼紅,這才多久,就要穿着昂貴脆弱的晚禮服去吃燒烤,小小年紀,就是敢想敢做。
來不及收起手機,身後響起男人的聲音。
他先是輕咳一聲,引起她注意,看她回過頭,才開口說話。
“我找你好久,到處不見人,還當你走了,原來在這裏躲清靜,”他目光向下,落在她手機上,笑着問,“在和男朋友發消息?”
他不掩飾他眼裏的探究。
盛思夏愣一下,用笑意遮去尴尬。
原來是李太太的侄子。
他姓什麽來着?張還是楊?
索性只沖他笑一笑,将手機放回包裏,盛思夏說:“和我一個朋友。”
不說是男還是女,以他們現在的關系,不必說明,倒像是刻意解釋什麽,徒增誤會。
他很有分寸,也不多問。
這幾秒,他着意打量她,毫不掩飾他眼中的驚豔。
盛思夏膚色皎白,标準的鵝蛋臉,下巴尖尖突出一點,仿佛是最自然流暢的筆觸勾勒而成,眼睛大而明亮,初見時覺得冷感,一笑起來,又令人趨之若鹜。
最令他感興趣的,是她的眼神,複雜得直率,卻看不出野心。
看得出來,盛思夏對這種場合毫無興趣,卻能游刃有餘。
是他理想中的伴侶。
“你小姨讓我轉告你,她有些困,先回家休息了,”他靠近一步,在她面前站定,“夜裏風大,你不要離欄杆太近,過來一點。”
他朝盛思夏伸出手,眼神熱烈。
盛思夏望着他,不可思議地問,“你是怕我會掉下去?”
“這裏只有我和你,你掉下去,我嫌疑最大,”他盡情展現他的幽默感,“盛小姐,幫幫忙,過來一點。”
她或許不喜歡他,卻也被這種幽默感打動,她給他一個臺階,“幫我拿一杯酒,我就過去。”
“沒問題,要喝什麽?”
“伏特加馬天尼,謝謝。”
他的動作很快,回來的時候,手裏拿着兩杯酒,盛思夏正拿着手機,查看微信消息。
目前研究生班級群裏,分享着各類校招信息;還有許茵茵發來的燒烤照片,鐵簽上串着肥嫩的雞爪,在濾鏡下冒着油光……
許茵茵附上定位,“這家燒烤太贊了!姐姐你來,我請你!”
沒心沒肺的小丫頭。
盛思夏左手接過酒杯,右手打字,眼睛盯着屏幕,馬天尼杯細長冰涼的杯腳握在手裏,淺淺抿一口,嘗到青橄榄的味道。
她不無驚喜地擡頭,“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加橄榄……”
話音未落,她的笑容僵住一瞬。
站在李太太侄子身邊的那個男人,身姿挺拔,意味深長地望着她,不是傅亦琛,又是誰?
他是什麽時候來的?
“還好碰見傅總,是他告訴我,加顆橄榄口感會更好。”
盛思夏“嗯”一聲,不甚真心地笑了笑,對着李太太的侄子,而不是傅亦琛。
她連看都不看他。
剛才的消息還沒發出去,她鎮定自如,繼續敲字,并不在乎這樣不太禮貌,就在這時,她忽然想起來他姓楊。
而這位楊先生,正滔滔不絕地同傅亦琛攀談。
盛思夏聽不太懂那些生意上的事,也不太用心聽,全程都被楊先生的表現吸引,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表情生動,甚至站在右側方,唯恐傅亦琛會突然離去。
而傅亦琛呢,他根本沒在聽,時而敷衍地點點頭。
他每一個微表情都在宣告,他和這位楊先生根本不熟。
盛思夏想,幸好她不是楊先生的女友,否則這一幕真讓人無地自容。
誰會樂意欣賞自己的伴侶,這樣費力讨好,用力過猛的樣子?
又或者楊先生根本不在乎。
他何嘗不知道自己的表現有多減分,但比起她這個剛剛見面,未有定論的相親對象,還是抓緊機會,牢牢抱緊傅亦琛的大腿,更為劃算。
盛思夏覺得無趣,正要飲一口酒,傅亦琛卻忽然盯住她,目光炯炯,“你今晚喝了幾杯?”
她下意識摸一摸自己的臉,或許有些熱,她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回答道,“這是第三杯。”
“你不應該再喝了。”他徑直拿走她的酒,沖侍者打了個手勢,直到酒被收走。
盛思夏皺起眉,“我早成年了,你真古板!”
她以為他費心維持敷衍的表情,應付楊先生已是自顧不暇,竟然還有這份閑心,來管她的閑事。
“我要是真的古板,現在已經派車送你回家了。”傅亦琛掃了她露出的肩膀一眼,除下外套,面無表情地為她披上。
一如往常的幹淨,沒有煙草或是雪茄的味道,甚至沒有古龍水,卻殘留着最原始的,他的體溫。
楊先生驚訝地望着他們,“傅總,盛小姐,你們認識?”
盛思夏忽然指着傅亦琛,七分玩笑,三分酒意,“何止認識,他是我的監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