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随後紀雲薇直接讓銀杏退下,涼亭內只剩下了他們三人。
她一點也不避諱沈羽,笑意盈盈的直言詢問蘭子離另外兩位異姓王的動向。
一直關注着此事的蘭子離沉默了片刻:“殿下,近日來江水城并未有什麽動靜。只不過有侍衛曾看到過岳王夜晚獨自出城,具體的就不清楚。”
這一點足以說明了許多問題。只是問題放在明面上時,幾個人都很默契的沒有戳破。
紀雲薇将眼皮子底下的空酒杯斟滿酒水端起,卻只是以唇瓣點上杯沿,沒有急着喝下去,聲音輕柔懶散的說道:“那二位王兄許久未回京都,本宮打算明日就發出信件,将二位王兄請回宮裏來。父王和皇兄都不知所蹤,他們總歸是皇家的血脈,不能流落在外呀,蘭哥哥、沈公子,你們說是不是?”
這話中含義卻像極了一只收起爪子的豹子,但在她伸出爪子的瞬間,那鋒利的爪尖足以撕碎人脆弱的喉嚨。
“殿下所言極是。”蘭子離淡淡的回答,似乎紀雲薇說這話早就在他意料之中。
沈羽卻不同了,在兩人讨論異姓王之事,你來我往的交談中,還有知道了吳王已被炸死之事,他有些驚異的定定望着紀雲薇。
原以為皇家嬌生慣養出來的公主應該是嬌滴滴且弱不禁風的,哪怕是之前的戲弄,在他看來只不過是閑暇無聊之後的惡意游戲,可剛才紀雲薇表現讓他極為意外,颠覆了他幾乎深根蒂固的思想。
自兩軍開戰不久,他就一直未離開過這醉玉閣,對于外界傳言紀雲薇殘暴,和他表哥鬥智鬥勇對弈之事,他全然不知。
他一直以為紀雲薇能走到今天,全憑了兩位将軍的鼎力支持和那火|藥武器,她只不過是頂着帝裔的身份,時不時出來穩定一下大昱朝的人心,他也想過,如果表哥鬥不過那幾個異姓王,到了攻破城門那一刻,他還是會救紀雲薇出去的。
畢竟自第一次在這醉玉閣相見,紀雲薇沒有嬌蠻無理,而是大方得體的安撫他這個人質,他就覺得這個女子似是有所不同,不忍看她身首異處。
而今,她不但不嬌弱,還很有謀劃,這幾乎和他這素有芝蘭公子之美譽的堂哥有的一拼,心中不禁升騰起敬佩之感,這大昱如今能如此平穩,豈非只歸功于兩位将軍?是自己武斷了。
“沈公子,本宮知道自己好看,但是你這樣直勾勾的盯着我,我還是會害羞的呢。”紀雲薇腦袋一歪,明媚的眼眸瞥向沈羽。
視線相撞的瞬間,沈羽聽見自己心好像漏跳了一拍,然後節奏都亂了。
這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讓他無所适從,幹脆狼狽的錯開視線:“冒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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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哥哥,這一杯酒,武安敬你。”紀雲薇托起酒盞對蘭子離舉起,而後昂首非常豪爽的想要一飲而盡,卻低估了酒水辛辣程度被嗆的連連咳嗽,白皙的小臉上緋紅一片,耳尖都紅彤彤的。
哎呀,不都說古代的酒是米酒嗎?怎得還是這樣的味道?穿越來到這裏從未喝過酒的紀雲薇在心裏默默吐槽。
這本來是想耍個帥,結果,嗯…丢人了。
“殿下,少喝些酒。”出于好意,蘭子離提醒了一句,順勢又道一句“冒犯”後,給她輕輕拍了拍背。
涼亭的氣氛在這一刻和諧的有些詭異,各自都在心懷鬼胎,卻又因為同一個目的而站在一起的陣營。
咳了半響終于安靜了下來,紀雲薇盯着酒壺,心一橫,在自己的地盤上可不能丢人,這話都說出口了,怎麽好往回撤?
幹脆硬着頭皮與兩人對飲起來。
然後就有些醉了,不一會就趴在石桌上迷迷糊糊的打了個酒嗝,眼神迷蒙。
“蘭、哥哥,我那兩位将軍再,再過幾日,會去和你切磋一番,希…希望蘭哥哥不要讓他們失望呀。”
紀雲薇聲音含含糊糊的響起,但在這微涼的夜晚裏又十分清晰。
吳王被解決了,接下來當然就得解決另外兩個異姓王。
蘭子離有些許錯愕,沈羽更是投去疑惑的目光。
但只一瞬,蘭子離就想通了這中間的深意。
紀雲薇身影小小一個,趴在冰涼的石桌上,雪頰緋紅一片,宛如熟透的果實待人采撷。
“哥,這是怎麽回事啊?”沈羽壓低聲音,曲肘撞了撞蘭子離,“你和武安公主這是怎麽回事?”
“小羽,再忍一段時間,你就可以從這皇宮裏出來,恢複自由了。”蘭子離避開那問題,脫下外袍披在紀雲薇的肩頭。
秋天的夜晚很冷,真讓她趴着的話,指不定明早就生病了。
沈羽看見這一幕,瞳孔一縮:“哥,你是不是對…她,起了不該起的念頭?”
他最是了解他這個表哥的,看着待人客氣,彬彬有禮,可那股疏離也是骨子裏所帶出來的,又怎麽可能會做出這種細心又暧昧的事?
如果是其他姑娘他也不會怎樣,可問題是,對方可是大昱朝曾被他們當衆退過婚的武安公主呀!
“不該有的念頭?”蘭子離跟着重複了一句,而後唇邊噙着溫柔的笑意對上沈羽滿是八卦的臉,“小羽,是你動了春心吧。說來也是,你這年齡也應當娶一個媳婦回去,等這些事都安定下來,我就幫你尋一個,那銀杏姑娘為兄看着挺好,你別不好意思。”
沈羽目瞪口呆的看着蘭子離。不是,這、這話題怎麽就莫名其妙的扯到他身上來了?還有,他才不想那麽早成親!
“哥,我剛才态度那麽明确了,你莫要再笑話我!真要這麽說的話,那也應該是你先成親,說來也可惜,如果不是那件事你可能…”
話說到此,沈羽又猛然想起什麽,乖乖的噤聲了。
不是未婚妻被搶,蘭子離也不至于會走上今天的地步。
雖說那未婚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當時卻已是板上釘釘他蘭子離的妻子,他堂堂七尺男兒又怎能容得下那等羞辱!
阖眸就當沒聽見沈羽的話,可心裏究竟是什麽滋味,也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大概他不會被逼到現在這個地步。
一夜秋風過,此前心與此後心已然不同。只是,不曾深究,不敢深究,所以不知曉。
紀雲薇再次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淅淅瀝瀝的雨聲充斥在耳畔,她看見身在自己寝宮,閉目思索了一會,嗯,是醉了,看來蘭子離已經離開了吧。
“殿下,您醒了?喝碗姜茶吧,去去寒,看這天氣,怕是再過不久就要入冬了呢!”銀杏輕推開房門走進,手中還端着一碗冒着騰騰熱氣的姜茶,見紀雲薇已經醒來,邊放下姜茶,邊推開窗戶說道。
要入冬了麽。
紀雲薇透過窗柩瞧見屋檐處正有雨水滴落,陣陣涼風從外吹來,撲在身上時泛起冷意。
“銀杏,距離蘭家主反叛,已經過去多久了?”
她收回目光,伸出手接過銀杏遞來的姜茶,張唇抿下一大口溫度适中味道濃郁的姜茶。
銀杏歪頭思考了一下:“公主,快兩年了。”
紀雲薇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原來她在這已經待了這麽久了。
哎!她原來以為能夠做一只無憂無慮的米蟲,誰知道命運偏偏就要這樣反着來。這場戰亂犧牲了無數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不過說起來,好像最近她越來越貪睡了,就像得了嗜睡症一樣。
喝完姜茶,紀雲薇還開玩笑的對銀杏說她上輩子一定是睡神投胎,否則怎麽這麽嗜睡。
銀杏這小妮子一聽,小臉一板,一臉嚴肅的回答:“殿下,哪有您這麽好看又聰慧的睡神呀?要奴婢說,您更像是浴火重生的鳳凰呢。”
紀雲薇頓時哭笑不得,但是又有哪個女生不喜歡被誇呢?她表示自己也是個俗人,銀杏這馬屁拍的正好。
在銀杏給她梳妝打扮時,紀雲薇盯着外面一直沒有停過的雨忽然開口:“銀杏,本宮想吃涮羊肉了。”
銀杏拿着木梳的手一頓,“殿下,現在這個時候,想要吃羊肉最好等上一段時間呢。”
“真是可惜呢。”紀雲薇失望的嘆了口氣。冬天就是得吃點暖身子的肉食才好嘛。
秋雨綿綿不絕,停雨時已經是第二天了,下過雨的空氣比平時還要清新,彌漫着一股青草的芳香。
紀雲薇不顧銀杏的阻止,興致勃勃的帶着如意等人和兩位将軍約在了狩獵場見面。
她一改往日繁瑣的衣裙,而是換上了一身大紅色的勁裝,一頭長發高高束起,幹淨利落,又充滿張揚活力。
狩獵場很大,一眼望去是青翠色連綿不絕的小山脈,以及一片茂密的樹林。
“公主殿下,您首次來狩獵場,很多地方都不熟悉,不如讓末将和沈将軍跟随在您身旁,以防發生不測。”郭将軍一拽缰繩騎馬來到紀雲薇身旁。
紀雲薇當然不會拒絕。要知道她可是很惜命的呢,來狩獵場呢,一是為了運動,二嘛,就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欲!看看能不能獵到一只野山羊回去。
在兩位将軍的帶領下,紀雲薇直接來到野山羊經常出沒的領地。是一處極為陡峭險峻的山崖,紀雲薇仔細端詳了一番,發現根本沒有落腳點。
她想起之前一位動物學家給她科普的事情,山羊爬坡的本領遠遠比他們想象的要更好。
“二位将軍,白一研制出來的東西你們可曾見過?”紀雲薇一邊觀察着那山崖上有沒有野山羊,一邊懶洋洋的開口問起。
“殿下,末将已經見識過,那武器威力巨大,适合用在戰場上,但不足的地方還很多,末将認為不實用。”郭将軍向來心直口快,聞言直接就說出心裏的想法。
沈将軍則是保持沉默,看那模樣,想法和郭将軍無異。
“嗯。”紀雲薇眉眼彎彎,“定時炸|彈是難控制,但若是利用得當,可是一件大殺器呢。”
“定時炸|彈?”兩位将軍異口同聲的疑惑出言。
紀雲薇這才反應過來,這些人可都不知道定時炸|彈是什麽,誰讓白一還沒取名呢?
“對呀,本宮取的,如何?是不是很貼切呀。”
她笑容越發燦爛,活脫脫就是一個單純無辜的少女,讓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生憐惜。偏偏他們都清楚,這看似無辜的女子,實際上是個腹黑的大魔頭。
“二位将軍,瞧,山羊。”
紀雲薇小手一擡,直指山崖,她所指的地方,有幾只野山羊正靈活的在上頭攀爬。
“公主您且等着,末将去給你獵來,”
“末将也去。”
兩位将軍一前一後騎着馬就離去。
等兩人一人帶着一頭獵來的山羊幾乎同時回歸時,就看見他們公主殿下身邊,已經多出了一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