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公司狩獵部雖說幾乎每天都會組織出城，不過都根據每位職員的特點做了詳細的排班組合，力求每次用最少的人發揮最大的優勢，在盡量保證安全的前提下維持高效率。因此，一般職員幾乎每隔兩天才會排到一次，一周最多也就出城三次。而作為領隊的史逸辰幾人，也大概都是這個頻率，每三天帶隊出城一次，其他時間都保持往常工作日的作息，上班時間就是訓練時間，訓練結束也就是下班後，想做什麽都是個人的自由，公司不會幹涉，也不會随意占用。
其實那些選擇留下簽約的人，并非都是因為打心底覺得永安這樣的經營模式多麽科學合理，有些人內心其實更向往那些宣稱“像親人朋友一樣友愛互助”的隊伍。只是，他們不敢确定那些所宣稱的美好能否真正實現，更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不管永安幾位老板人怎麽樣，或者秉持着什麽樣的信念，他們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至少能最大限度地保證他們的安全，收入也足夠養家糊口。所以他們暫且将那些小心思都收了起來，準備再多觀望觀望，反正永安的合同期限是一年，等合同期滿，他們随時可以離開。
這些人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很好，可現實卻并沒有他們想象的那樣樂觀。
囯家為了鼓勵狩獵團體勇敢出城，各種電視、網絡煤體報道宣揚的都是很正面的典型事例——像是某個父子三人組成的小狩獵團幸運獵到了山羊，被富商高價收購，不僅一舉還清了家中的房貸，他們名不見經傳的小狩獵團還一下子加入了不少新人，一躍成為當地有名的“新貴”；再比如某中型狩獵隊竟碰到了落單的野豬。最終合力将之擒獲，狩獵隊因此而一戰成名，連當地縣長都将其列為上賓；甚至還有聽上去很有些離奇的，如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出城碰運氣，沒想到運氣爆棚，恰好遇上兩只野山雞鬥得兩敗俱傷，他正好撿了個大便宜。不費吹灰之力。就白得了兩只大肥雞……
總之，要是按各公衆煤體的說法，城外的世界說是遍地黃金也不為過。随便走走都能撿到寶！只是那些“幸運兒”付出了什麽代價，新聞通稿則一字未提。
可如今，終究不是很久以前那個煤體說什麽民衆就信什麽的時代了。不僅人變得越來越不好糊弄，還有無處不在的網絡在。有些消息并不是随便說禁止發表就能藏着掖着的。
于是，今天哪個有名的狩獵隊雄糾糾氣昂昂地出去了幾十號人。可僅僅回來不到一半；明天某網友親戚的鄰居的什麽朋友所在的小狩獵隊全軍覆沒；後天又是鹵煮的什麽熟人的孩子信心滿滿出了城，卻是缺胳膊斷腿被擡着回來了，現在還在醫院重症室搶救，孩子家長去找狩獵隊讨說法。可連個人影兒都沒見着，據說那隊長已經跑路了……
一邊好到極致，美好得不似真實；而另一邊則壞到極致。也糟糕得不像是現實。一時間，還謹慎觀望的人都迷茫了。不知道該信哪一邊。
莫末知道公衆煤體肯定誇大美化了事實，可網絡上也未必都是假的。她覺得現實不會那麽好也不會那麽差，可究竟好到什麽程度，或是差到什麽程度，她心裏還真是一點譜都沒有。
每次問史逸辰，那家夥都是“還行啊”“挺好的”敷衍她，問得煩了就耍流氓，根本不願意跟她說外面的事。甚至在永安肉食店開張後，他出城歸來在将收拾好的肉送入店裏的時候，會順便去一樓公共浴室洗個澡換上擱在辦公室以備不時之需的幹淨衣裳，莫末連他有沒有受傷、狀态怎樣都無從得知了！
見撬不開史逸辰的嘴，莫末又去纏爸爸。可爸爸也跟着史逸辰那個壞家夥學壞了，任是她如何癡纏都不肯透露半分。莫末最初很不理解，這有什麽好隐瞞的？又不是啥機密！可很快，她就知道原因了。
這一天，莫末如往常一樣，吃了簡單的早餐後，親了親孩子們，就穿上外套換鞋跟媽媽一起出門去上班了。為了安全，三家人約好一塊兒去上班，莫末走到六樓的時候，見嚴媽已經在等着了，連忙小跑着迎了上去。
他們一行四五人剛出單元樓，就迎面看到了一臉憔悴的三樓女主人。
莫末曾遇見過這位幾次，每回都是妝容精致、衣着時尚，甚至在如今這樣大家普遍生活艱難的時候，她還時常去街邊新開的美容院美容、做頭發，生活精致得簡直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何曾見過她如此狼狽的一面？而此時，她精致的妝容早已被淚水弄得一塌糊塗，暗紫色的頭發毛躁躁的，看樣子像是一覺醒來忘了梳，高檔的風衣上甚至有着明顯的褶皺和污痕。
“哎呦，小馮，這是咋的了？”
莫末一行畢竟跟人家不熟，不好貿然相問，正準備當什麽都沒看見，突然聽到有人主動問詢，頓時不約而同地放慢了腳步。他們當然不是擔心三樓女主人，雙方非但不是朋友沒有任何交情，還暗中結了仇，他們可沒那麽多的同情心。
“嗚嗚……”女人大概情緒有些崩潰，向來傲慢的她竟然對着僅僅算是面熟的鄰居嗚嗚地哭了起來，“我家那臭小子跟他那群朋友瞎胡鬧，偷偷跑出了城，不知道哪個不得好死的被野豬群追到了城門口，我兒子倒黴，被撞成了重傷，嗚嗚，現在還沒醒呢……”
莫末一行人不好明目張膽地偷聽，走得再慢，幾分鐘後，也漸漸聽不到話聲了。
猛地聽到這樣的消息，大家一開始并沒有放在心上，只當那纨绔活該倒黴，而被野豬撞到什麽的也只是個意外而已。可莫末趁顧客少捧着小平板刷圍脖的時候，一個排位比較靠後的話題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異獸攻城#
[馬丹吓死爹了。今兒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去城門口溜達，想要像幸運乞丐哥一樣撿個漏。沒想到差點被吓尿！誰知道為啥城門直接戒嚴了，地上大灘大灘的血跡是怎麽回事兒！]
[同求啊，我也被吓壞了，那血一大片一大片的，看上去還挺新鮮，不要告訴我有人在城門口當衆宰殺獵物！那麽大的血腥味兒簡直是找死好嗎！]
[昨天我們小隊出城狩獵。一上午沒什麽收獲。還有幾個隊友受了傷。我們隊長特迷信，覺得肯定是早上匆忙出門忘了拜一拜的原因，覺得神明生氣了。小隊會倒黴一天，就提前收隊回城，準備早早回去向神明謝罪。我當時心裏還嘀咕着罵他來着。可我現在無比感激隊長，他那麽虔誠。說不定冥冥之中真有什麽神明在保佑他，順便也讓我們沾了光！要是我們再晚回去一會兒。說不定就真趕上異獸攻城大-屠-殺了！]
[什麽異獸攻城？誰能解釋清楚行不？我怎麽聽着雲裏霧裏的……]
[是真的，我親眼見了，有一群很兇悍的野豬，直接橫沖直撞進了城門。連守衛軍都沒制得住它們，好多人沒反應過來就被咬傷撞飛了。幸好我們小隊當時都在車裏，車子跑得快。離城門口又比較遠，要不然我們說不定就回不來了！]
[真的是撞飛。一點都不誇張，那群野豬一只只都跟牛似的，又大又兇悍，也不知道哪個缺德鬼惹到了它們，一直追到城裏，害死不少人。]
[怪不得我們家附近的醫院一下子出動了那麽多輛救護車，原來真出大事兒了啊，可新聞上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
[問新聞上怎麽沒消息的那位，你也未免太天真了吧？這不是明擺着想要隐瞞嗎？咱這個話題樓說不定啥時候就被删了。]
莫末捧着小平板的手有點兒抖，她甚至能聽到自己又急又重的心跳聲。今天是史逸辰、嚴斌和史爸帶隊，一早就出門了，這時候估計已經出了城了。
她想要立刻打電話問問他們是否平安，可又怕好巧不巧地趕上他們在進行激烈戰鬥，要是因為她的電話一個分心受了傷怎麽辦？
正在莫末猶豫不決的時候，她手中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沉浸在思緒中的她被吓了一大跳，連忙看來電顯示，一看是史逸辰，趕緊接通了電話
“……嗯，好，你注意安全，趕緊回家……”
聽史逸辰說今天城門戒嚴，所有人都禁止出城，他們正在返回的路上，莫末大大松了口氣。想想也是，昨天出了那麽大的事兒，即使許多普通民衆還不清楚，可曝光只是早晚的問題，上面怎麽可能再讓狩獵隊随意出城？是她剛剛因為太過擔心而亂了方寸，才忽略了這一點。
見親人朋友都安全，莫末放了心，繼續關注事态的發展。
她慌亂無措加上接電話總共耗費了不到十分鐘，可等她再次點開圍脖的時候，那個原本要不是有心留意根本不會特意去看的話題樓已經被刷到了榜首。而不知怎麽的，網上已經鬧得沸沸揚揚，可大家之前擔心的禁止發言和删帖卻沒有在預料中出現。
也許，那些人也知道這事兒瞞不了吧？
再仔細看下去，莫末才發現，實際上不僅僅京都遭遇了突如其來的慘重損失，甚至有不少小城市之前就遭遇過同樣的事，只是小城不比京都耀眼，上面又有意壓下消息，才沒有在網上流傳開來。
[其實我之前就有這樣的擔心，畢竟城門附近野物就那麽多，一下子那麽多人湧出去獵殺，那些野物又不傻，怎麽可能傻呆呆在那兒等着？肯定要跑走的。大家為了獵到東西，也必然會往遠郊深處追。可離城越遠，猛獸就越多，也更加兇悍，狩獵隊要是不走運碰上了，小命就交代在那兒了！]
[關鍵是還可能會連累到別人！尼瑪那些缺德鬼肯定沒安好心，帶着猛獸往城裏跑，這不是害人嗎？]
[外面是猛獸的世界，不回城還能往哪跑？某些人也太偏激了，我覺得那些人肯定是沒想到連守城的護衛隊都一時半會兒拿那些異獸沒辦法。]
[聖母表說得倒是好聽，和着沒害死你家人啊！]
[一口一個“聖母表”的什麽素質，人家只是就事論事，心裏這麽陰暗你咋不去精神科看看？難不成人家死了你才開心？]
[其他無辜的人就活該被他們連累嗎？誰讓那些衰鬼運氣不好，他們就該死，死了一了百了！]
眼看着話題樓又演化成了罵戰，莫末無奈地嘆了口氣。
網絡罵戰不是什麽新鮮事兒，以前也經常時不時打一場口水仗，她還興致勃勃地窺屏圍觀呢。只是，從來沒有像如今這樣頻繁過。一言不合就破口大罵，甚至發展成群體口水戰，各種暴力惡毒的字眼充斥着網絡，讓人看了心驚不已。這當然不是因為全民的素質突然普遍降低了。可具體是因為什麽，大家只隐約覺得跟白霧讓人性格暴躁有關，卻沒有嚴謹的研究實驗做依據，只能算是猜測而已。
這一會兒功夫，家裏其他人也知道這事兒了，莫末趕緊告訴他們史逸辰一行正在回來的路上，還特意給家裏座機打個電話，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爺爺奶奶聽。省得兩位老人家要是不小心聽了一耳朵，沒弄清楚事情原委就跟着着急，再受到什麽驚吓。
史逸辰回來後顧不得跟家人們詳說，上樓打了個招呼報了平安，就匆匆下樓去開會了。
“唉，這才安生幾天，又不太平了！”嚴媽面色凝重地嘆着氣，她不是沒見識的無知婦孺，很快就想到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會給他們日後的生活帶來怎樣的影響了。
莫媽和幾個過來買異獸肉的顧客也不住地嘆氣，賊老天簡直要不給人活路啊！
ps：感謝冰雪櫻兒和吶份情很锺的打賞，感謝書友160101125321004的月票o(n_n)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