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自私
顧明達白玉般的小手握着手中的信紙,白色的燈光照耀着她羊脂玉般的肌膚,那肌膚白得幾乎可以和那燈光融為一體,卷翹睫毛像扇子似的,撲閃撲閃,抿着花瓣似的嘴唇,有一種說不出的嬌媚可愛。她整個人就像雪娃娃做地一樣,白皙地快要亮瞎了顏承朗的眼睛。
她仔細地盯着信紙,從頭到尾一目十行,越看越驚訝,明亮的大眼睛閃着猶豫的光芒。
顧明達清了清嗓子,開口想要讀的時候,卻發現喉嚨異常地沙啞,根本就發不出聲音來,直接叫人懷疑她的聲帶是不是壞掉了。
這是信讓她太驚訝。
顧明達不知道該不是該讓哥哥知道好,今天哥哥知道的信息太多了,心情像是波濤洶湧的大海一樣一時間肯定很難平靜下來,要是再知道這封信裏的秘密,她怕哥哥情緒會像暴風雨來臨後的大海一樣洶湧澎湃,狂風怒吼。
敏感的顏承朗立刻從妹妹悶悶不樂的表情中,推斷出這一封未讀的信肯定隐藏着重要的信息。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媽媽不是意外去世,而是得了絕症才去了拉薩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在了那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年幼的時候,他不懂事,媽媽去世那段時間,他常常躺在床上睡不着,心裏總是埋怨媽媽不乖,為什麽要偷偷地跑到拉薩去,最不能原諒的是為什麽她不好好照顧自已,居然讓一場感冒就奪走了她寶貴的生命。
而然現在他的心中是說不出的痛,道不出的酸。
要是時光能夠重來,他會乖乖地照顧媽媽,好好讓她吃飯,好好讓她睡覺,每天都讓她到醫院去檢查。
是他太小了,都不知道怎麽關懷媽媽,才讓媽媽得了白血病晚期。
要是他能夠早一點照顧媽媽,媽媽也許得的就是白血病早期,不會那麽英年早逝地。
“小七,你讀吧,哥哥遲早要知道的,不管是什麽樣的事情,人生就得為自已買單。”顏承朗的聲音異常地沙啞,明明剛才的嗓子還好好地,但是一說話,他就聽到聲線帶像是崩壞掉似的,又低沉又難聽。
顧明達還想要說些什麽,但顏承朗眼神堅定地望着她。
于是,顧明達開始清了清嗓音,開始念了出來﹕
親愛的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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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信安好!
我是安,是倫的妹妹。
這是我第一次執筆給你寫信,也是最後一次給你寫了。
一直以來,我的心中藏着一個秘密,日日夜夜地煎熬着我的心靈,我既不想辜負哥哥的囑托,又不想耽誤你的青春。
你愛哥哥,哥哥也愛你。
你們和我說過,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小時候常常看到家族的殘酷地鬥争,妻離子散,已讓我的心靈漸漸地像冰雪般冷漠。
我很嗤之以鼻你們這種幼稚的感情。
但是我現在卻天天為你們的感情苦惱。
直到3年前,我偷偷地坐上了飛機去了京城看你,看到你坐在四合院中懷裏抱着一個小男孩,那孩子的眉眼是多麽像哥哥,我就知道了,原來你走的那年已經懷了小寶寶。
當我看到你們母子倆有說有笑地玩着拍手游戲。
一下子讓我淚流滿目。
我慌忙地逃走了。原諒我是個懦夫,到了京城,居然沒和你說一句話,就買了最快的一班飛機飛往了瑞士。
我竟然不知道語姐姐你懷孕了。
回到了蘇黎世後,每天整夜地失眠,早上醒來的時候去衛生間梳洗,一梳頭發就不斷地掉頭發,這樣的折磨持續了三年。我以為是我日思夜想,犯了精神上疾病,以及對你們母子深深地愧疚。
吸煙,喝酒來麻痹我的神經。
這樣的生活我快撐不住了。
我活在每天痛苦的情感中,折磨着我,煎熬着我。
我以為我會一輩子帶着這個秘密進棺材,可是,我們家族的那些豺狼神不知鬼不覺地給我偷偷地下了慢性□□。
語姐姐,我的生命只剩下了一個月。
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告訴你。
哥哥死了,請你不要在等他了。
帶着我的小侄子找一個愛你們的男人,好好過完下輩子生活。
哥哥死的時候,叫我不要将他的死訊告訴你。
還有,哥哥和你在瑞士結的婚姻是無效的。
語姐姐,對不起!!
———————安絕筆
房間裏靜悄悄地,兩人幾乎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心跳聲,地面光滑如初,要是掉落一個繡花針,那也聽得清清楚楚。
靜,很靜,安靜得可怕,連空氣中的分子都忍不住屛住了呼吸。
顧明達讀完,垂下那扇翹卷的濃密長睫毛,低着頭,白皙的手指放松了下來,信封像一只斷了翅膀的蝴蝶一樣,孤孤單單地躺在了白色整潔地被套上面,枯黃的紙張在白色的絲棉被子上顯得格外醒目。
顧明達眼眶濕潤濕潤地,垂下的眼睫毛上挂着兩三顆晶瑩的淚花,為了不讓淚珠下來,她揚着脖子,努力地看着天花板有什麽東西,其實她的目光很渙散,根本就沒仔細看天花板上那盞創意簡約布罩個性吊燈,它設計得是那樣獨特,又漂亮。
這一天下來,哥哥的心情像是過山車一樣,先是被告知不是私生子,然後又被告知卻是私生子,重要地是夏語阿姨居然是病死地,而不是在拉薩因意外而去世。
她心疼哥哥!!!
很心疼很心疼,這種心疼地感情只能用質樸地語言來表達,任何華麗的語言只會顯得浮誇。
“哥哥,有一首歌曲說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顧明達靈光一閃,小聲地勸慰着,黑溜溜地眼神中裝着快要溢出來地心疼。
顏承朗啼笑皆非,修長的手指故意揉了揉顧明達的烏發,指尖順滑順滑地,很幹淨,不油膩,連一丁點的頭皮屑都沒有看到,烏黑,瀑布般的頭發披在了肩膀上,鼻尖聞到了一股好聞的花香味。
顧明達靜靜地不反抗,任由顏承朗揉亂她的頭發,要是在平時,她可愛護這一頭綢緞般的黑發,上次顧承苑想要親昵地揉揉她的頭發,她當場就搶了他晚餐中所有的雞腿,給了顧炎一個人吃。
“小七,哥哥不難過,只是為媽媽感到傷心而已!”顏承朗将落在被子上的那張枯黃的信紙,小心翼翼地疊好,塞進了信封中。
他是人子,不能批評親生父親的不是,但是他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上來說,他的父親真自私。
王管家去了夏苑的房間和夏苑說了顧明達醒來了。顧炎公司有事則去處理了公事。
夏苑一開心,就穿着棉拖鞋直接去了顏承朗的房間,一到了大兒子的房間,停下腳步,就聽到了女兒在念信。
她一時好奇就站在門口聽了起來,卻沒有想到聽到了不該聽的秘密。
夏苑眉心緊緊地蹙成了一道連線的一字眉。
她移動地腳步悄悄地想要離開。
但是顏承朗卻叫住了她。
“媽,你看看這兩封信吧。”顏承朗将手中的信封遞給了夏苑,毫無保留地說,“這是小七從熊娃娃裏找到的遺書,是夏語媽媽的遺書,您看看吧。”
顏承朗一直有個習慣,他在夏苑面前稱呼夏語為夏語媽媽,稱呼夏苑卻是媽媽,他從心裏将夏苑當成了親生媽媽,生恩不如養恩大,何況夏苑媽媽為了他付出了很多,她值得這一聲當之無愧的媽媽。
“其實,我在外面找小七的時候,走到你的房間時,我就聽到了,小七是粗心的孩子,房門是半開着地。”夏苑慈愛地看着顏承朗,這孩子最近是越來越消瘦了,她看着心疼,明明她親生了三個孩子,但和她最投緣地卻是顏承朗,他很敏感,很孝順,常常貼體地讓你心碎,就像他稱呼夏語為“夏語媽媽”的時候,夏苑老早就忍不住在心裏痛哭。
“小朗,媽媽一直忘記告訴你了,媽媽一點都不會和夏語姐姐吃醋的,我反而挺希望你叫我是媽媽,叫夏語姐姐是我媽。”最近這段時間,人到中年的夏苑漸漸地開始發胖了,原本富貴的鵝蛋臉向着橢圓形發展,但她臉上始終散發着母性慈愛的光輝,随着歲月地增長是越發地慈愛了。
夏語有點粗糙的手指心疼地撫摸着顏承朗的臉頰,“你永遠都是媽媽的好兒子,無可替代!”
顧明達撒嬌地抱住了夏苑,“還有我,還有我,我也是媽媽心中的好女兒!!”趴在了夏苑的肩膀上,她偷偷地流下了一滴淚。
顏承朗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平靜了一下心情,珍重地向着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說:“媽媽,小七,我要去京城,去看看我媽從小成長的四合院,我記得那裏還有一棵小小的杉樹,想要替媽媽将《春雷》寫完,然後完成我媽的心願,将《春雷》拍成電影。”